第6章 海浪和月亮的故事

马重华

大海和海风有一个女儿，名字叫海浪。海浪很喜爱艺术，老是缠着大海，要父亲告诉她，学哪门艺术对她最合适。大海和海风商量了很久，叫她在海边的礁石上学习雕刻。这可把海浪乐坏了，她一会兴奋地偎依在大海的怀抱里，一会又急切地央求海风，立刻带她到海边去。海风拗不过女儿，尽管天色已经暗了，还是领着海浪出发了。

“海浪要学雕刻了。”从海面飘过的一朵白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月亮。月亮感到惊讶：海浪也想搞艺术，她有这个天赋吗？

夏天的夜晚，深蓝的天空飘浮着朵朵云彩。月亮悠闲地停在空中，看见海风正领着欢跳的海浪，来到了礁石嶙峋的岸边。海浪迫不及待地向突兀在岸边的礁石冲去，哗的一声，礁石上腾起了白色的水雾。可是当水雾退去，礁石上却没有留下一丝痕迹。海浪不服气地扬了扬头，抖掉了汗水，又向礁石冲去。过了半天，礁石上只留下一层淡淡的水渍。

月亮看到这个情景，暗暗地笑着：“这就是雕刻啊？只是给礁石洗澡罢了！”这时，一朵云彩向月亮身旁飘来，他把皎洁的月光轻浮地泻到那朵云上。顿时，那朵云像镶上一道银边。

一群在海面飞翔的水鸟看到，吱吱喳喳地嚷开了：

“你们看，那朵云多美啊！”

“真是太有诗意了。”

“月亮可真是位聪明的艺术家。”

听见水鸟的赞叹，海浪也禁不住向空中张望。月亮把月光从刚才那朵云上收起，又随随便便地涂抹到不断飘过来的云朵上。海浪似听到月亮在说：“这样的艺术品，我不费什么心思，一晚上可以创作几十件。”

海浪渐渐地垂下了头。月亮那华丽的作品使她羡慕，又使她感到自卑。她，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连个作品的影子也没看见，望着那像生铁浇铸在海岸边的礁石，甚至觉得雕刻不是她力所能及的工作。

海风觉察到女儿的心思，轻轻地抚摸着她，深情地说：“孩子，不要让一时的虚华把眼睛弄花了。你还记得海边盐场的情景吗？到处是洁白的盐，第一次看到它，你还把盐错当成是雪呢。雪又哪里能和盐相比呢？要制作这些盐，该用多少海水，暴晒多少日子啊！雪却来得容易，化得也快。孩子，要创作有价值的艺术，不是那么容易的。”

母亲的话引起海浪的沉思，她想到大海那朴实无华的性格，想到海风那一往无前的勇气，她为自己的怯懦感到羞愧。海浪扬起了头，又看了看月亮。这时，她才发觉月亮的作品一件接着一件，都是那样千篇一律，生命又是那样的短暂。海浪不再犹豫了，她继续顽强地向礁石冲去。

海风发出欣慰的笑声，施展着自己的威力，给海浪鼓劲。天空中一朵朵云彩互相追逐着，聚集着。云越聚越多，越积越厚，就像是一块徐徐合上的大幕，很快地盖住了天空，不时从云层中传来沉闷的雷声。

“快跑啊，雷雨要来了。”那些为月亮喝彩的水鸟恨不得一下子窜回巢中。月亮也失掉了创作的兴致，拼命往云层里躲。

闪电劈开了云层，随着一声炸响，暴雨就像天河决了口似的，直倒下来。海被笼罩在雨的烟雾中。海浪多么渴望这样的暴风雨啊！闪电像点燃了她青春的烈火，雷鸣振奋了她的斗志。海浪向礁石冲击，一下比一下更猛烈。她分明是在锤炼自己的意志啊！

风暴过后，东方已经发白，海岸边，海浪打着回旋，看着礁石上那些浅浅的凹坑，兴奋地闪着粼粼波光。太阳升起来了，那一朵朵红霞是他送给海浪的红花，赞扬海浪的坚韧顽强，也给海浪以新的激励。

漫长的岁月过去了。海岸边呈现出一块块千姿百态的礁石：有的直指蓝天，像擎天柱；有的雄踞海岸，像巨轮的船首；有的张着大口，吞吐着海水；有的布满了蜂窝洞，淌着涓涓细流……

可是那自命不凡的月亮呢？还是像从前一样，艺术上的“天赋”大约不错，但经得起时间考验的有价值的作品却没有留下一件。

（原载1978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