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德三年(公元 956 年)正月,在收复秦凤,平定后方,兵马钱粮准备妥当之后,世宗柴荣正式亲率大军征讨南唐。开启了统一天下过程中最为重要的征程。程子逸也奉命随圣驾出征,路上无话,单说这一天入夜,大军来在淮阴境内安营扎寨,子逸在营帐中正准备安歇,突隐约听得有女子的哭泣之声,便叫来手下兵卒询问,兵卒们都说不曾听到。子逸满腹狐疑,只觉那哭声越发悲切,便一人循声去找,出了营寨,二里有余,到在一处山下,再往前行,哭声越发真亮,随着哭声子逸引到在山脚下一个山洞,见洞内蔚蓝色幽光之中,一根锁链锁着一个貌美的女子,不知为何子逸只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女子见子逸前来忙高声哭求道:“公子救我,公子救我……”
子逸道:“姑娘你是何人,为何被困此地。”
女子道:“公子容禀,我本是淮水河神之女,因与凡间刘公子相恋,我二人私定终身,后来不知为何,此事被我父知晓,他为了惩罚小女子,把我锁在这山洞之中,一晃日月往复,如今也不知我那刘郎是死是活。”说到此女子又泣不成声。
子逸闻此言,心中恨恨道:“这些卫道士,拿出圣人的幌子,冠冕堂皇,满口礼仪教化,尊卑有序,人仙有别,不过是嫌贫爱富,瞧不起贫民百姓的子弟,实在混账,混账之极!”
子逸上前道:“姑娘,我当如何解救于你。”
女子道:“我观公子腰间宝剑,乃是祥瑞之物,能劈坚斩锐。公子可否用它斩断这锁链,成全小女子自由之身,好去寻我那刘郎,我二人远走高飞。”
子逸不假思索道:“好,我这就帮你斩断这锁链。”,说着便抽剑去斩那锁链。
——此时间他就只念了这女子的可怜,她身世的悲苦,全然忘记当日地藏王菩萨的嘱托——
随着嘭的一声响,金光四射,锁链即刻被砍开两段。
那女子见状,哈哈大笑,须臾间自她头顶升起一团白烟,白烟散尽,再看那女子变幻作一个蒙皮怪兽,见他身高五丈许,状如猿猴,缩鼻高额,青躯白首,金睛獠牙。子逸见状心知不好,转身欲逃,却被这怪兽抓住双肩,他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一对獠牙,朝着子逸一顿狂撕乱咬,却见子逸丝毫没有损伤,怪兽心下奇怪,然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便将子逸举到自己面前,金晶一转,使出摄魂大法,双目之中两道金光射向子逸双眸。子逸顿时被摄去魂魄,瘫软在地。那怪兽随即又施法将他封在水障之内,被这妖术封了的,仿佛人间蒸发,凡胎肉眼或是神仙天眼皆找他不到。
书中暗表这怪兽的来历,原来他乃是淮河的水妖无支祁,他天生神力,后来又经修炼,学会摄魂大法,能变换人形,昔日大禹治水,适逢他在淮水之上兴妖作害,大禹召集众神仙将他擒获,又用太上所赐困妖神锁,将他镇在这龟山之下。那困妖神锁乃是太上老君用八卦炉所炼三件铁器之一,其余两件一件是定海神珍,另一件是镇河铁牛。这三件法器昊天宇宙之内至尊法宝,天地间唯有盘古幡和赤炼神剑可以摧斩。
那无支祁被神锁镇在山洞之内,转眼数千年过去,这天他日观天象,见有玄光罩日的景象,知道开天玄铁出世,于是施法唤来旧日手下喽啰寻那玄光所在,探听得知神剑主人要路过此地,这才施展妖术将他诱骗至洞中,利用他手中的赤炼神剑,斩断了那锁了困妖锁。
回头再说后周军营之中,四处不见了程子逸的身影,可把晴儿急坏了,世宗也得知消息下令全营四处遍寻,一夜无果。到了次日仍不见子逸的踪影,晴儿心神不宁,一旁的郑恩忙提醒道:“前次里姐姐你曾向凝阳真人讨要的八宝如意金铃,临别时他曾交代过有紧要时刻可以金铃召唤,姑娘何不用它一试。”
晴儿这才记起金铃之事,连夸郑恩聪明,便从腰间取下那宝铃,口中照凝阳子所教的心诀默默念诵,将其顺向摇晃,但见金铃上不同颜色宝石镶嵌的八朵花向外射出八道光亮的花影,那花影随着金铃摇晃,向内螺旋汇聚,逐渐汇成一道银光射向天际。如此一番便满心欢喜等待那凝阳子的到来!可摇铃过后许久,仍不见凝阳子现身,急得晴儿高声指天放话道:“牛鼻子老道,你再不出现,可莫怪姑奶奶我口下无德。”
方要再说,即听云端有人道:“李姑娘且慢,贫道来也,贫道来也。”凝阳子这才身降凡尘,上前于晴儿道:“姑娘勿怪,贫道我腿脚多有不便,来迟了片刻,还望你见谅。但不知你唤贫道来有何事啊。”
晴儿也觉得方才有些失礼,忙道:“神仙师父恕罪,徒儿寻找程师父心切,还望您大人不见小人怪,不要和小女子一般见识!”
凝阳子道:“哦,鲁王千岁不见了?何时发生的?”
晴儿道:“就是昨晚的事。”
凝阳子闻军中有哀嚎惨叫之声,便问晴儿道:“敢问李姑娘,为何我闻这营中哀嚎之声不绝于耳啊。”
晴儿道:“说也奇怪,自从我师父失踪后,这淮河之上妖风骤起,恶浪滔天,有不少后过河的将士,还有扎营在岸边的都被河水卷走、葬身鱼腹。”
晴儿略停顿了片刻道:“难道,难道,我师父也被那洪水冲走了不成?”
话说到此,不敢再想,直呜呜的大哭起来。
凝阳子道:“姑娘你无须担心,你忘了吗,王驾他可是五行不避的啊。待贫道算上一算,看看他究竟去在哪里。”
晴儿这才止住悲声,瞪大了眼镜,满怀期望地看着凝阳子道:“神仙师父说的极是,您快算算看。”
凝阳子掐指一算,方才知道事情的究竟,便对晴儿道:“果真是有妖孽作祟啊!我虽不确定王驾现在何处,但我可以肯定是那妖孽诳了他去。”
晴儿道:“妖孽,您可知是何妖孽,我师父有否被那妖孽所害。”
凝阳子道:“姑娘放心,王驾未受伤害,我这就带你去降那妖怪,解救王驾。”
说罢凝阳子驾云斗来自淮水河面,见他手持铁拐,拐头指向河面,大喝一声,“招”,随即那拐头射出一道银色闪电,不多时,河中心腾其一团巨浪,巨浪之上,无支祁现了妖形,身后还跟着一帮虾兵蟹将整齐列开仪仗。那无支祁站在队首歪着头向上捩了一眼道:“哪里来个瘸老道,搅扰爷爷?”
凝阳子道:“妖孽无故在此作祟,你将鲁王千岁诳去哪了?”
无支祁邪笑道:“你想知道,某家就告诉你啊,好没面子,你个瘸老道是哪一位啊?”
凝阳子道:“贫道乃是太上老君座下弟子凝阳子是也。还不速速放人!”
无支祁闻言一惊,方知对面这位也来头不小。
寻思片刻道:“要某放人也不难。昔日我被困在山中之时,曾闻路过的人讲起一位叫孙悟空的,听闻他也是胡孙托生,玉帝老儿封了他个齐天大圣,论及我当是他的前辈,我在这世上叱咤风云之时,他还是顽石一块,如此说来,要我放了你口中的鲁王也不难,你回去禀告玉帝老儿和你家师父,只要他们封某家作个“挟天大圣”,我立马放人。”
凝阳子闻言大笑:“哈哈……,你个不知死的狂徒。区区一个河妖也敢和战斗胜佛相提并论。真是恬不知耻。看我收了你!”
二人话不投机,举兵刃打在一处,无支祁虽不是自来的兵刃,但凭他神力,运用起那被砍断的神锁:抽,打,撩,挂,迸,草,插,好似一条银龙将凝阳子困在当中,凝阳子虽然招数巧妙,奈何力量不及,几十个回合下来,便嘘嘘大喘,一个不备让铁锁扫道右臂,亏得他身行迅捷,向后一缩身,跃出数丈,即便如此这一下也被扫去几百年道行。无支祁趁机使出绝招:长颈吼。见他身子向前一跃,气沉丹田,单腿独立,双臂向后翘起,头颈向前探出,朝向凝阳子,张开大嘴,“嗷”的一声大吼,随着吼声,一阵妖风顿起,凝阳子立足不稳被吹到穹霄之外不知何处,他连滚再爬,定住身形,再一抬头,见眼前一匹红鬃烈马,马之上端坐一人,身放瑞彩,头后映九莲圆光,见他黄发金睛,毛脸雷公嘴,头戴凤翅紫金冠,身披锁子黄金甲,手持如意金箍棒,足踏一双麂皮靴。
有诗赞之曰:
如意金箍任纵横。
当年大闹玉清宫,
谁人赫赫扬威猛,
报号齐天大圣公。
来人正是那昔日里西天取经、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方才修成正果的战斗胜佛孙悟空,原来悟空闲来无事,骑马外出巡幸到在此处。凝阳子见他仿佛见了救星,忙上前叩首道:“佛老救我,佛老救我……”
悟空上下打量了一下来人,虽然被妖风吹得形容不整,但也不难认出本尊。
“你不是那老倌儿座下弟子凝阳子吗?”悟空道,
“正是贫道。”凝阳子道,
“你来此做甚?”悟空问,
凝阳子便将从来说个明白:“不瞒佛老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悟空闻言大笑道:“你明知道俺老孙是胡孙托生,如今这胡孙惹了事你却偏来找我,莫非是拿我取乐儿?”
凝阳子道:“佛老错怪贫道了,我确实是敌他不过,被他妖风吹至此处,方才偶遇见佛老您。”
悟空道:“罢了,之前我师徒西天取经途中,你师父屡次出手相助,如今你既开口相求,我随你去了便是。”
又道:“话说回来,我这也真想看看这自诩甚挟天大圣的是何方神圣?”
言罢二人驾云斗去在淮水之滨。
凝阳子高声朝河中喊话:“孽障,还不出来受死,更待何时。”
不多时,无支祁又架浪而出,撇嘴朝凝阳子道:“手下败将,又来送死不成。”
凝阳子道:“我虽敌不过你,自有高人降你。”
说着回头高声喊道:“恭请佛老!”,说了一声无人应答,“恭请佛老!”再说,还是无人理睬。
“恭请佛老!”三说,仍然悄无回声。
对面无支祁哈哈大笑道:“还以为来了何方高人,原来是来诈我。”
说着挥动手中铁锁和凝阳子再战一处,凝阳子可是急了,一边举铁拐招架,一边心中暗骂,好你个孙猴子,戏耍于我。凝阳子本就不敌无支祁,再加上分心,数个回合下来,便又堪堪败式。
凝阳子气急败坏高声道:“佛老莫非要见死不救,亏得我家师父和你还算故交。”
言罢才听半悬空筋斗云头有人道:“俺老孙来也。妖怪吃俺老孙一棒。”
无支祁抬头观瞧,见空中霞光万道,瑞彩千条,祥瑞之下,一道金光朝自己头顶击来。忙挥动铁锁向上迎架,特喨喨一声巨响,两件兵刃绞在一处。
话说当年为助大禹治水,太上老君用八卦炉冶炼神铁,铸了三件法器,一件是定海神珍放在东海,以平海患;二是这困妖神锁,锁了这无支祁,以定淮水;三件是镇河铁牛放在蒲津渡口以震黄河。未想到方今这其中两件如今都被做了兵刃,还分属敌手之中,两家又都是胡孙托生,真是无巧不成书。
再说双方都用力挣脱,各自挣了数下不见分解,悟空这才知晓,来者不可小觑,于是定气凝神、使出十成力气,恨恨一抖金箍棒,这才将那困妖锁连同无支祁甩开。无支祁被甩出数丈开外,他心中暗想听他报号莫不是那传说中的孙猴子,看他果然名不副实,力气了得啊。再说二人重新摆好架势,拆招换式打在一处,悟空实展开棒法,上下盘旋,左抽右打,刮起一阵金色旋风将无支祁困在当中,可惜无支祁空有一番蛮力,那困妖神锁,他用着并不应手,两人只战至数个回合便堪堪不敌,一个没注意,将左半边后身亮给悟空,悟空向上一跃,挥棒打了个正着。话说这悟空成佛之后更是苦修佛法,忌除杀生,再加念在上这无支祁和他同是胡孙托生,便在手下留情,这一棒只使出十分之一的功力,即便如此那无支祁也承受不起,被打出数丈开外,哀嚎不止,悟空趁机抢步过去将他骑在胯下,举拳要打,无支祁见势不妙忙哀求道:“佛老大哥饶命,佛老大哥饶命,你我本是同类还望哥哥手下留情,饶了小弟。”悟空闻此言气不打一处来,心想:我把你这厮怂猴,你倒是有胆量惹俺老孙的祸,全没俺老孙半点担当。想到此DUANG、DUANG……便是数拳打向无支祁,一边口中道:“你是谁家的小弟,谁人是你大哥”再看无支祁被打的嘴角飙血,鼻青脸肿。无支祁忙又改口道:“不不,佛老月月(爷爷)饶命,佛老月月(爷爷)饶命……”,此时他业已被打的口中难正人言了。悟空闻言举拳再打,一边打一边口中骂:“你是谁家龟孙,哪个是你家爷爷……”再看无支祁已被打的不似猴形了,他又改口道:“主主(祖宗)饶命,主主(祖宗)饶命……”悟空还不解气举拳再打,一边打一边口中骂:“你是谁家不肖,哪个是你家祖宗……”再看无支祁满面黑紫,已经被打成猩猩了,就在奄奄一息之际,他寻思左右都是一死,索性上来刚气,使尽余力气朝悟空吐了一口血水骂道:“你丫有种就把月月(爷爷)打死,若留得一口气在,来日月月(爷爷)定将你碎尸万段。”
一旁的凝阳子闻言心想:“这下完了,这猴孙口无遮拦怕是要歇菜。”
谁想悟空擦了擦脸上的血水,反倒大笑起来:“哈哈哈……,你这泼猴,依老孙我当年的暴脾气,定然将尔打成肉泥方才解恨。今天洒家心情不错,且饶你不死。”
说罢收了拳回头问凝阳子道:“凝阳真人,依你看,当如何处置于他?”
凝阳子一旁心下暗笑:“这佛老好个贱种,唯独让人大骂了才讨了他的欢心,看来虽是成了佛,但这猴性却依然令人难以琢磨啊。”
一边应答:“佛老请上,来时我师父曾嘱咐于我,此处饶他不死,将来尚要用他。只是……”他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莫非你是怕洒家走了,这妖猴再要兴风作害不成。”悟空道,
“正是如此”,凝阳子道“如今困妖锁已断,佛老走后,我将如何管得了他。”
悟空略思片刻,想到原来观音菩萨对付自己所用的金箍儿,于今用在这无支祁身上倒是物尽其用了。于是将那金箍儿变在手中,把过无支祁的脑袋硬是按在头顶,想了想又觉得不爽,心想:“我老孙带过的东西,如今让你原封不动的带上,岂非我自降身价。”便又取了下来,将两如意云环朝下倒着按了在无支祁的头顶,这下离远了一看,他好像是个皱眉的小丑儿,悟空见了大笑。
私下暗授来了那凝阳子金箍咒且道:“若是这妖猴再作祟,你即念咒降伏于他!”
凝阳子称是,暗暗记下咒语。
再说那无支祁被打了这一通,彻底服了软,待缓好了心神,便主动带众人前去山洞救出了程子逸。无支祁此一番被悟空打到倾心相服,再加有这金箍儿控制,更是真心归附正道,自此后改恶向善,造福桑梓。
获救后的程子逸和晴儿谢过凝阳子和孙佛老,他二尊驾云回转天界不提,单说晴儿和子逸。
子逸回头道:“晴儿,先前我救了你一命,今天你救了我一命,你我互不相欠,你以后不必再称我师父了。”
晴儿脸上一变:“师父莫非要将我清出师门。”
子逸笑了笑:“说什么师门不师门的,我并未传授你什么医术,只是占了你这许久便宜。”
晴儿道:“为人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传道为先,我从师父身上学到不少做人的道理呢。”
子逸道:“你还是叫我公子吧,以后你我以朋友论,这样我也自在些。”
晴儿点头:“既然如此,就依公子。”
子逸道:“你且细细跟我说说,我被那水妖诓走之后所发生的一切。”
晴儿这才讲述事情经过,提到有众多将士葬身鱼腹,子逸以头触地,大哭不止,悔恨自己不听地藏王菩萨良言相劝,勿信妖言动了神剑,连累了众将士无故丧命。晴儿忙在一旁解劝,可此时千言万语也难解开子逸的心结,一路之上,他都是郁郁寡欢。
若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