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东崮军第二队骑兵出动了。他们绕过双方军阵,直扑女王军左翼后侧。哪知当他们赶到时,一队长枪兵已严阵以待。三重枪尖向斜上方齐齐伸出,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后面的弓箭手也已箭在弦上。东崮骑兵不敢再向前,只能转身,延着女王军侧翼来回奔跑着,试图寻找空隙突入,同时也很小心地保持着距离,以免被对方的弓箭射中。女王又笑了,“山岩,这就是你的杀手锏吗?还是太弱了些!”女王现在心情好,话也就多了起来。
正与左右谈笑间,战场正面出现了变故。左翼前锋已经抵达敌方原本阵所在。敌方在那里还留着一些抛石机和盾车没有及时撤走。长枪兵们穿过时,队形被这些器械阻隔,出现了多个缺口。东崮军显然早有准备,一些士兵手持短兵、盾牌,突然反冲过来,从这些缺口处插入了长枪阵中。几人高的长枪在贴身肉搏中几乎毫无用处,士兵们除了死死握住枪杆,什么也做不了,纷纷被剑刺刀砍,倒下一片。诺大的方阵在冲入阵中的少数敌兵面前竟然无力还击。长枪兵们终于坚持不住,纷纷溃散,向后方逃去。东崮军的刀盾兵们趁势追杀,阵线很快推回了不少。
女王冷笑一声,“雕虫小技!”随即传令,“第二阵,上!”随着号角声,女王军第二阵线的士兵开始推进。前一阵逃下来的士兵纷纷从各方阵间隙中逃回,而那些乱跑的则毫不留情地被第二阵的长枪刺倒。第二阵的士兵体力充沛,很快又把东崮军的战线压了回去。这一次,女王军吸取了教训,过障碍时格外小心,东崮军没有可趁之机,只能继续后退,终于退到了最后一道阵线。女王嘲讽道:“一点儿小便宜,有用吗?我兵多!”
此时东崮军已不能再退。右翼第三阵奋勇上前,死死顶住,而退下来的前两阵也在阵后迅速重整,并开始逐批补充到前沿。女王军的进展暂时停滞了。女王皱皱眉,下令第三阵上前,替换第二阵。就在此时,一名骑兵将领从后方来到位于中部的山岩身边,报告说:“我部骑兵已经返回。”山岩望向右方,远处依然尘土飞扬,还有一队骑兵正在那里沿着敌左翼来回奔驰,造成大队骑兵正在寻机进攻的假象。山岩问道:“你们还行吗?”那将领答道:“马累了,人还行!”山岩点点头:“很好,命令大家,跟着我们突击。胜败在此一举了!”将领转身去了。山岩立即集合突击队。一百余名大汉,身批重甲,一手挽盾,一手持刀,以楔形整齐地排列于山岩身后。山岩也一样装束,立于最前方。他们身后,近千名骑兵都下马集结,各持兵刃,准备就绪。山岩转身呼道:“我们的任务,是要为重甲骑兵打开一条通道。我们失败,全军必败!所以,此战有进无退!”身后有人大呼:“我们是铁甲军,每战必胜!”众人受到感染,一起大呼起来。山岩感动了,眼眶有些湿了。他转过身,举起刀,“前进!”
急促的号角声响起。前沿正苦战的东崮步兵立即开始向两侧退去,让出一条缝隙。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山岩带着突击队以紧密的队形,小跑着冲进缝隙,随即加速向敌阵撞去。此时敌军长枪兵也已经感到疲劳,反应也开始慢下来。山岩冲至阵前,挺盾斜撞开面前的枪尖,脚下腾挪,避开另一个,再用盾向上顶开第三个,身形已到对面士兵近前。敌兵惊慌失措,向后急退,却与身后伙伴撞在一起。没等她们站稳,山岩的刀已到,一伸一缩之间,两名敌兵捂着脖子软倒在地。山岩毫不停留,将身猛撞向前。身后突击队员也如法炮制,连冲带撞,冲进敌阵。这些队员都是精选出来的壮汉,又身披重甲,撞击力惊人,一旦冲破对方的枪尖防线,那就简直如入无人之境,一路猛突,无人可当。在后面跟随的步战骑兵也是各持短兵,从突击队打开的缺口处一拥而入,接着向两边扩展。女王军的长枪兵根本无法阻挡,纷纷躲避,缺口迅速延伸、扩大。很快,第一线的长枪兵开始溃散逃跑。山岩突击队不去理会,而是一路冲破对方第一线后,立即又突入了第二线。女王军第二线本来是赶上来接替第一线继续攻击的,哪想到突然间对方的一群猛人已杀到眼前,仓促间根本拦截不住,又被突入,不多时也同样陷入了混乱。
山岩一路不停,终于打穿了敌阵。突击队立即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通道。随着号角响起,山虎终于出动了。他率领五百骑兵,早已等候多时。所有人都是手持长枪,全身铁甲,面戴护具,连战马也配了马铠。五百铁骑从山岩打出的缺口鱼贯冲出。
由于地形和烟尘的阻隔,女王一开始并没有察觉到山岩突击队的秘密集结。当她远远望见左翼与中部的结合部遭对方反冲锋,竟然被撕开了一道缺口,心知不好,急忙传令派兵堵住。然而此时原第一阵线已撤下来休整,第二、第三阵线都挤在前面,被一起打穿,附近已无兵可调。只得命身边将官紧急带领部分中军官兵跑步前进,前去堵截山岩的突击队。这些官兵也知道战情紧急,不顾一切地拼命跑去,还未接近缺口处,却先听到马蹄隆隆,抬头一看,黑压压一片铁甲骑兵已冲到眼前。一群队形散乱稀松的步兵,猛然遇到一群队形严整的铁甲骑兵,如何能够硬抗?一种近乎本能的恐惧立即压倒了这群官兵。她们几乎没有做出有效的抵抗,就被冲得七零八落。
女王见状,料定对方必定要直冲自己,不但不慌,反而豪气顿生,大喝一声:“禁卫军,随我迎战!”说罢大步走下高台,飞身上马,擎剑在手,立于队列之前。身后禁卫军也立即展开,严阵以待。哪知对方冲破阻拦后,一个右转,直奔女王军左翼去了。女王急了,为了对抗东崮军强大的骑兵,她特意在左翼部署了超过两万的长枪兵和弓箭手来保护左翼的侧后,但现在正面阵线被突破,随时会崩溃,这些保护侧翼的部队的侧后已经暴露在对方的铁骑面前,没有了保护。她急忙命令身旁的传令兵,迅速赶往那些部队,命令她们立即转向对敌。传令兵们立即飞马而去。女王知道,传令兵们再快,也来不及了,除非能够拖住对方。她一咬牙,命令近卫骑兵跟随自己冲锋。副官急忙扑过来,死死拉住女王的马缰,急切地叫道:“陛下不可!前线已经崩溃了,陛下前去是白白送命啊!”左右侍卫也一起相劝,总算拦住了女王。女王双目几乎冒火,大吼道:“禁卫军向前列阵,拦住她们,不许她们后退一步,违者格杀勿论!”禁卫军应诺一声,齐步向前。副官眼见无数官兵正从前方逃下来,哭劝道:“陛下,真要如此吗?”女王纠结着,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终于叹了口气,“撤吧。”
此时,女王军左翼的崩溃已经蔓延到了全线。左翼居于最前,被山岩的突击撕开一条口子后,混乱迅速由此向两边扩散。东崮军不断涌入对方阵线的缺口,又向两侧卷击,而受到两面夹击的女王大军难以招架,纷纷后撤。东崮军紧追不舍,使女王军的后撤很快变成了溃逃。其它部队眼见左翼已经溃逃,无心恋战,也纷纷溃逃,整个阵线如同雪崩一般,迅速瓦解了。女王亲眼见识了什么叫兵败如山倒。虽然她的军队仍然占有数量上的绝对优势,虽然军队的伤亡还只占总兵力的一小部分,然而,前线的官兵都在向后跑,当所有人都在背对敌军时,越多的军队也只意味着敌军越大的战果,而作为这支军队的最高统帅,自己已毫无办法。
禁卫军在女王前方排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阻止任何人通过。副官拉着女王马头,连声催促:“陛下快走!”在禁卫军的簇拥下,女王黯然离开了战场。
南天鹰率领骑兵将对方骑兵远远逐离战场后,又向敌军后方赶来。赶到战场时,女王军已经溃退。南天鹰不顾疲劳,放马追击。一路上敌兵纷纷放弃抵抗,丢弃了兵器,坐在一旁等候收容。雅娜战前的宣传起了作用。南天鹰不管她们,径直向前追去。前方出现一支约千人步兵队伍,排成圆阵,挡住去路。看服饰,她们应该是女王的禁卫军。南天鹰回头看看,身后不过几百骑兵,其余东崮军还未跟上,遂带领骑兵远远围着敌军圆阵绕圈。没有后续部队接应的情况下,南天鹰也不敢过于深入追击。
很快,越来越多的东崮军步骑兵们赶到了。这千余禁卫军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插翅难飞了。然而,这些女兵各个手持兵器,严阵以待,毫无慌乱之相,显然已做好了死战到底的准备了。东崮军连续多次劝降喊话,都没有回应。东崮军官兵遂一起望向南天鹰,等候她的进攻命令。感受到对方的忠诚和勇气,南天鹰心中升起一股敬意。她驱动坐骑,缓缓走上前去,高声说道:“我是南天鹰,东崮军将军,请对面的指挥官出来谈话!”
圆阵分开一条缝隙,一名女将走了出来,手扶剑柄立于阵前,昂首挺胸,毫无惧色。南天鹰心中敬佩,立即下马,走上前去,先郑重行了一个军礼,再开口劝道:“将军和你的士兵都是忠诚的勇士,天鹰由衷敬重。可是,将军请看,你们已无出路,何必还要做无谓牺牲?不如放下武器,我们东崮军优待俘虏,绝不会伤害你们。”那将军冷笑一声,“姑娘也是女人,却甘心为男人卖命,不觉得羞愧吗?”南天鹰一愣,什么为男人卖命?一转念,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只得耐着性子解释道:“将军错了,在我们东崮军,不只是我南天鹰,所有的女兵们都不是在为男人卖命。我们是在为我们自己而战。将军若不信,可看看我身后的女兵们,她们哪一个在男人面前卑躬屈膝?”那将军闻言,还真的认真打量了南天鹰和其她女兵一番。见她们无论是气质还是装备,都丝毫不比那些男兵们差。尤其是有些男兵见到了高军阶的女兵,还会恭敬行军礼。虽然对南天鹰的话多少信了几分,可是,最终这女将军却还是说:“将军所言也许是真的,但我们作为女王禁卫军,只能战死沙场,绝不投降!”语气坚定,不容置疑。南天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开始慢慢后退。那女将军也随即慢慢后退。南天鹰突然站住,她还想做最后的努力,“等一下,你们只要放下武器,我放你们走,怎么样?”那女将军感到意外,有些不相信,“你放我们走?那他们答应吗?”她一指附近的东崮军男兵们,“你又怎么向上司交待?”南天鹰一挺胸,“这里我是最高指挥官,他们都要听我的,违令者军法从事!在东崮军中,这点事我还是能做主的!”那女将军显然有些触动了,低头思索片刻,答道:“我有一个要求,我们要把军旗带走!”“可以,另外,你和你的军官,还可以带走佩剑!”那女将军感动了,庄重地向南天鹰敬了一个军礼,转身走进圆阵。南天鹰立即下令,让出一条通道,任何人不得攻击。命令被迅速执行了。
圆阵中一部分士兵放下了武器,列队从通道离开。当她们走远后,又一队人放下武器,列队离开。显然,对方仍有戒心。东崮军一直安静地留在原地,没有鼓噪,没有谩骂,许多官兵还自发地向离开的敌兵敬礼。直到所有敌军全部离开,东崮军士兵才上前收拾遗留的兵器。这时,早已赶到却一直远远观望的南飞燕来到仍在感慨的南天鹰身边,轻声问道:“你在搞什么?”南天鹰则颇为感慨地说:“今天已经有不少勇士倒下了,我不想再看到勇士流血。”南飞燕又问:“那你怎么向山岩解释?”“有什么不好解释的?直说就是了。”南天鹰满不在乎地说道,“你都没意见,他就更不会有了!”说罢,一抖缰绳跑了。南飞燕闻听此言,第一反应是觉得南天鹰是说自己在山岩面前地位超然,一言九鼎,还颇有些得意,但再一想,又觉得不对:“哎!你站住!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