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高光时刻

近一个月的时间,东崮军围而不攻,每日向城中喊话宣传。新都始终城门紧闭,城墙上士兵平民严阵以待,看不出有什么变化,谁也不知道这攻心效果如何。终于,山岩觉得该行动了。这些天他一直在构思说辞,最后连自己都烦了。管它呢,试一试吧。

山岩要众人等在远处,独自一人一马来到新都护城河吊桥边,向着城头大喊:“我是山岩,东崮军总指挥,我要与银月女王面谈。请她出来一见!”山岩连喊了三遍,城头上终于有人回话:“等着,给你通报!”山岩心想,还好,没射箭,去通报了。山岩此时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任何一点进展都是对自己的鼓励。等了好半天,终于,吊桥放下了,然后城门徐徐打开。山岩一阵欣喜:看来银月女王要出城与自己会面,这比预想的还好!果然,银月女王一身戎装,稳坐在马上,缓缓走出城门,来到吊桥另一侧。身后数百卫队鱼贯而出,在女王身后列队,丝毫不乱。

女王策马独自走上吊桥,伫立桥头,身形挺拔,面色平静,丝毫不见被大军压境的焦虑。山岩也不由得心里赞叹一声:真是豪杰!山岩催马靠近了些,女王毫无反应,山岩心里又是一喜,那就再近一些吧,毕竟扯着嗓子喊话挺累的。他索性也上了桥头,与女王面对面。女王依旧很平静,连手都没有动。山岩停住马,正要开口,女王先说话了:“你是要劝我投降吧?别费劲了。”声音不大,也很平静。山岩心想,不劝降我来这儿干嘛?我不知道危险啊?嘴上却说:“女王大人误会了。山岩知道,女王大人一身傲骨,宁折不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心里同时在想还有什么好词可以说的,一时想不起来了,只能继续说,“女王大人即使战败,也会战斗到底,绝不会投降!山岩不会自讨没趣。山岩此来,不是要女王大人投降,而是想求你给你身后的那些人一条活路。”女王嘲讽道:“你若真是如此好心,撤兵便是了。”山岩正色道:“女王是明白人,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你和我都清楚,如果此时我撤兵,日后必定再生战端。到那时,死人会更多。所以,我不可能现在撤兵,我的部下也不会答应。现在唯一可以做选择的人就是你。你曾经放城里的男人逃生,却为何不能放这些女人走呢?你应该知道,我绝不会伤害她们。”女王驳斥道:“我没有不放她们,她们也不是我强迫进城的。她们是因为害怕你。”女王突然提高了音调,“她们宁肯死,也不愿意屈服于你这个男人之王!”女王身后的女人们也听到了此话,纷纷附和,“对,我们宁死不屈!”

山岩耐心地等声浪渐渐平息后,也大声说道:“我山岩不是男人之王!我向你们保证,明日的百花国,没有男人之王,也没有女人之王,而将是共和,男女共和,男女平等,共享共治。你们将会受到公平对待,享受平等权利!”女王显然有些惊愕,愣了一下,随即不屑道:“你说得好听,谁能保证你做得到!”山岩又大声道:“我若做不到,你不会答应,你们不会答应,”他又回身遥指南飞燕等一众女将所在,“她们也不会答应!”他的声音很大,虽然离得远,南飞燕等人仍然听得清楚。南天鹰悄声问:“飞燕姐,你答应吗?”南飞燕眼皮一翻,不屑道:“我不在乎,我是军人,对政治不感兴趣。”雅娜故作鄙视状,“你也太没有政治觉悟了!”南天鹰问:“雅娜姐,你是一定不会答应了?”“那是当然!”雅娜一副傲娇的样子,“除非,那是我的男人。”她紧接着又来了一句。“呸!”、“无耻!”、“虚伪!”······一连串的骂声轻轻响起。

女王听不见那些女人的玩笑话,但山岩的话让她沉默了许久。终于,她开口了,“我相信你不是嗜杀之人,会让她们活下去的。我可以让她们走,但我有一个条件。”山岩心中狂喜,肯提条件就有门了。“请讲,只要我能做到的都不是问题!”“很简单,你我决斗。就在此时此刻,你我二人,与他人无关!”山岩心里觉得好苦:这都马上要胜利了,我还得亲自去跟人拼命?我也不想死啊!可嘴上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可女王又说:“你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说罢,调转马头,径直回城了。山岩没说什么,心里却抱怨:才说了此时此刻,却又要稍等片刻,到底那句算数啊。

山岩驱马回到岸上,静静等待。他等啊等啊,感觉已经过了很久了,女王还没回来。山岩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这么久,还稍等片刻?她该不是现学什么绝招去了?或者,她也有只鹰,骑着跑了?还是······正天马行空地乱想着,女王终于又出现了。只见女王已经除去盔甲,换上了女王正装。头戴金光闪闪的王冠,身披绚丽拖曳的锦袍,衬托着那绝世容颜,显得那么的雍容华贵、光彩照人。山岩心里暗叹:这要不是在战场上,那简直就是女神一般啊,足以迷倒众生了。难怪她能被选为女王。可是,这身行头适合拼命吗?女王没理山岩,而是转身面对依然列阵城门外的禁卫军,想要说些什么,却一度哽咽。稍后,终于开口道:“将士们,你们的职责解除了。放下武器,回家去吧!”接着,不顾禁卫军士兵们惊愕的表情,抬头望向城头,大声说道:“乡亲们,战争结束了,回家去吧!”说罢,拨马冲过吊桥,拔剑在手,飞身下马,走向山岩。

山岩刚刚还有些惊讶:女王一出来就宣布停战了,不用决斗了,真好。可一转眼,女王提着剑过来了,看这架势,还得打啊。山岩无奈,也下马拔刀。刚想说点什么,女王已经双手握剑,高举过头,猛进一步,一剑劈来。山岩急忙举刀相迎,挡开这一剑。女王紧接着又是当头一剑,同样的招式,同样的方位,毫无花招变数。山岩只能再挡。女王一剑接着一剑劈下来,只攻不守,全身门户大开,也毫不在意。与其说她在战斗,不如说是在发泄。山岩心中这个无奈:你这是疯了吗?还是来找死的?

山岩没有猜错,女王就是来找死的。这些日子,她几乎是万念俱灰了,甚至几次想到过自杀。如今,城中军民后路已有着落,她相信山岩不会加害她们,那就只剩下给自己短暂的一生划上一个悲壮的句号了。对她而言,死在与敌方首领的决斗中,应该是自己最体面的死法了。

山岩怎么可能杀她?刚刚人家还在为和平做贡献,一转眼一刀砍了?那也太不像话了。没办法,只能先陪着吧。双方人马远远地看着他们一个在不住地劈,一个在不停地挡,但没有命令,也不好过去,只能干看着着急。山岩也不知道女王已经劈了多少剑了,好在双方的兵器都是精钢打造,够结实。终于等到女王的速度和力道都开始慢下来了,山岩格挡时刀一斜,女王的剑滑了下来。女王身子一晃,差点儿失了平衡。就在这一瞬间,山岩丢掉刀,双手闪电般探出,握住了女王的剑柄,用力一扭,把剑架到了女王肩头。女王一愣,随即猛地摆头,脖子向剑刃撞去。山岩吓了一跳,急忙把剑撤开,晚了一点点,女王脖子被划破一点皮,少许鲜血流了出来。山岩急了,“你疯了吗?就这么想死吗?”女王倔强地回答:“身为女王,可杀不可辱!”山岩觉得自己都要哭了,怎么这么横啊!他无奈地劝道:“你长得这么美,武功又这么高,脾气还这么凶,谁敢辱你啊!”他是有感而发,真情流露,那无奈的表情和语气,突然莫名让女王觉得很好笑,一时没绷住,笑了出来。女王立即觉得失态了,不由恼羞成怒,抓住山岩手臂,一张嘴,拼命咬了下去,并死死咬住,不肯松嘴。女王此时虽然凶似老虎,可毕竟牙口比真老虎差远了。山岩手臂有皮质护臂保护,自然是不觉得疼的,可是,总这样被咬着也不是个事儿。山岩只好再劝,“真不好意思,我这护臂太硬,会硌掉你的牙的。美女没了牙,也不好看吧?”女王听了,真的松开了嘴,把脸扭到一边,沉着脸不理山岩。山岩还得找话说。他见女王的王冠有些歪了,灵机一动,劝解道:“你看,你的王冠都歪了。它虽然好看,可是一定很重吧。戴着它虽然风光,可脖子会痛苦。放下它,让脖子轻松些,不好吗?”女王看着山岩,有所触动,但随口说了一句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说的话,“纯金做的,很贵的!”山岩认真地解释,“金子就是金子,不做成王冠,也一样值钱。”女王若有所思,慢慢抬起手,解下王冠,捧在手中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终于一松手,王冠跌落了尘埃之中。

山岩松了一口气,他知道,事情搞定了。没想到,还没等他表示一下,女王突然变脸了,刚刚还沉思模样的女王瞬间成了一个泪人。她一头趴在山岩肩头,放声大哭起来。山岩简直石化了,真的不知所措了。他心里在想:我刚才说什么了?没什么啊?挺有哲理的。她就算没受启发,也不至于哭成这样吧?我现在怎么办?陪她一起哭?那我哭什么啊?哄她?我都不知道她为什么哭,怎么哄啊?我真是太难了。

女王一哭,迅速感染了围观的其她人。先是仍未离去的女王禁卫军,接着是城墙上的守军和百姓,纷纷迸发出哭泣声。最后,甚至连东崮军的一众女兵也开始抽泣。战场上被一片哭声笼罩。山岩此时也真的想哭了:你们都在哭什么嘛?我才是该哭的那个人,好不好?我费了这么多心血,冒着生命危险,为了你们大家的生命,来化解这场战斗,我才是大英雄吧。你们难道不能给我一点掌声、一点欢呼吗?唉,女人真是奇怪!

女王哭了很久还没停下来。山岩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这么多眼泪,把我肩甲都弄湿了,会生锈吧?这得哭到什么时候啊?我身后的那帮女兵们,怎么就没人有点儿眼力,过来帮我一下啊。你们在一起哭,更方便嘛,我在这儿算什么?正乱想着,终于听后身后有脚步声了,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终于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