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的第59天,二人出发前往贵州凯里。
他们憧憬着白龙塔,从未像此时这样强烈。
白龙塔会是什么样子呢?
也许它有云一样的色泽、骨一样的质感,空灵而圣洁;也许它不怎么起眼,像一座寨楼那样孤立得存在着;也许它生在废墟中,和古旧与尘埃为伴。
但不管怎样,那都是他们寻求的白龙塔。
无论怎样,不会有下一站了。
沿途有很多山路,车开得不快,入夜的时候他们到达凯里。
不同于其它任何地方,他们需要开始打听白龙塔的位置了,这个过程是美妙的,因为每问一次就觉得接近一次,别处可不曾有这样的体验。
只是人们都只知道文峰塔、宝鼎塔,无人听说过什么白龙塔。
在凯里逗留了一天,郝远和祁佳丽甚至向一些旅行社的导游咨询,但即便是这些对景点了如指掌的人也没有一个知道白龙塔。
但在这个过程中,一个地方被反复提及并强烈向二人推荐。其实在来之前,他们早早就知道了这里。
相比凯里,这个地方的知名度无疑更高,甚至人们会有“哦,原来它在凯里”这样的反应。
这就是——
千户苗寨。
它位于凯里的西江镇。
有人说,有生之年一定要去一趟千户苗寨,那种淳朴的美发自肺腑。此时此刻的他们,距离千户苗寨只有四十公里。
一切都给了他们一种强烈的心理暗示——
白龙塔就在千户苗寨。
第二天一早,他们从凯里出发,去西江、去千户苗寨。
提前联系了客栈,客栈老板过来接二人,苗寨的门票也省了许多。进了大门,坐上摆渡车,便是正式走入苗寨了。
千户苗寨四面环山,梯田依山势而起,雾朦时抵云天。一条白水河将寨落一分为二,层层叠叠的吊脚楼依山而建,房前屋后的绿树相映红楼。
入夜时分,立在半山腰的观景台,山下是万家灯火,山腰是繁星片片,以山为幕、以灯为睛,如两个巨大的夜灯金字塔夺目而来。
观景赏灯独登台,举杯邀月酹江天。
对羁旅畅怀之人,镜匣映剑胆、孤掌酣高楼,此景此间甚切。对情意缱绻之人,醇厚之美、无天之色,足够让人心生寄托。对愁肠有郁之人,人入此、景如斯,当真能让人想开一些、想远一点,也让人更珍视眼前、更坦达一分。
看完夜景回到客栈,二人都无睡意。
真正的宁静不是针落可闻,而是真真切切能听到喧嚣之外的声音,比如耳边的蛙声,微风拂叶的莎莎。
手臂抵着阳台的木栏杆,郝远静静看着这一切。从前每当沉默下来、安谧下来,他的脑子像一个干水桶,能想起今天那只乱叫的流浪狗,谁谁谁还不起钱通讯录被曝,破书都旧得掉渣了还要一百多块一本,那个看书的人余光乱瞄分明是在等邂逅,……
很难说,这些是他刻意去想,而是一个个会自主乱入。
而此时的他,脑子里只有眼前看到的东西,很远的沈晴和成子,不太远的浩武与三亮,这些本是静下来就会想一想的人,居然都不再出镜了。哪怕点起一支烟、喝下一杯酒、听上一首歌,让自己容易动情的时候,也再容不下其他。
祁佳丽用了一个和郝远一模一样的姿势,十指交叉抵着下巴,也是许久没有说话。这一路走到现在,突然轻盈了起来,好像有一片看不见的刮痧板,活了血透了痧。
仿佛都有很多想说,又似乎一切都可以不说,聒噪喧嚣总是常态,这静谧安然的短短光阴,显得更加奢侈。
夜很深了,灯火渐阑珊,表演也都散了场。
坐在阳台的藤桌前,这一次没有酒也不想酒。
“回青岛以后,打算干什么?”
“Together。”
“那早就是我的财产了吧。”
“那你雇我打理怎么样?”
祁佳丽笑了笑,“行吧,和在成都一样,收入进我账户。”
“还问我呢,你回去什么打算?”
“如今有了保障,对自己好点,还是换个轻松点的公司吧。”
“那不一样还是Slogan、Brief?”
“嗯……你的Together还是原来的Together吗?”
“大不一样,我现在是佣人了。”
“郝远,我们还找白龙塔吗?”
“明天看看风雨桥什么的,我们就返程吧。”
“那他们问起来,我们怎么说?”
“有本事自己找呗,我们又不是跑腿。”
祁佳丽笑了出来,双目凝了一眼郝远,这可不像他从前说的话。
……
白水河上有七座风雨桥,它让这条河水丰富了起来,像七根玉带跨过锦鲤的长塘。走在其上,将人真正置入水中,石桥间的缺口淌着小小的瀑流,人在一边对着瀑流拍照,仿佛站在巨大的瀑布上。
晌午的时候,吃过酸汤鱼,把客栈的东西简单收拾一下,他们开始往苗寨的出口去了。
如果生活的一切都是难题,
不断重复着努力与放弃,
如果你也讨厌镜子里的自己,
怎样用力都照不到心底。
……
走着走着,郝远不自觉的哼出了声,不知什么时候,他开始跟着一个拍子。还别说,这拍子打得很准,一下子就把人拽进了那首《白龙塔》。
祁佳丽也是怔住,随后四处看了看。
却发现是一个摆摊的人在敲着一个手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