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毒日头的夜晚,他是一切狂欢的核心,将从胸腔溢出的欢乐不断传播给众人,散布全场。人们对他的夸张玩笑全盘接受,只有零星几个排外者在角落里落落寡欢。没人试图趁乱生事,他们都知道被毒日头照亮的夜晚,是不许龌蹉藏身的。谁都不敢乱了他的主场,因为毒日头在年轻时就以他独有的力量让众人见识了捣乱的下场。如果谁要有脾气要发,就得自己回家去。毒日头有无尽的精力,仅在舞蹈停歇间,他便付清了卡恩斯两万块的鹿皮索赔,接手了比利·罗林斯邮购合同,又差人叫来替他驱使狗的卡玛——一个塔纳瑙的印第安人。卡玛自如地穿过狂欢者走过来。此人高大精瘦,大块的肌肉掩在野兽的皮毛下。他是那野蛮种族里的佼佼者,且仍散发着狂野的气息。他从千里外的故乡塔纳瑙漂泊至此,供白人入侵者驱使。
“嗯,”卡玛面对狂欢者的骚动无动于衷,毫无畏惧。他用手指数着指令说道:“把信件从罗林斯那儿收回来,堆到雪橇上去。到塞尔扣克去吃饭,嗯,你觉得那儿有很多狗食吗?”
“那儿狗食多着呢,卡玛。”
“我九点钟把雪橇带到这儿。还有雪鞋。不带帐篷,不然带一块儿挡风帆布吧。”
“不要。”毒日头果断地否定。
“现在可是冷得很啊。”
“我们得轻装上阵,是不是?有那么多信件呢。你这么强壮,能扛住的,没问题。”
“当然啦。”卡玛听天由命地嘟哝了一声。“管他冷不冷,我九点会到。”
他的鹿皮鞋跟一转,目不斜视地从问候的人群中径直冲了出去,对旁人的问候无动于衷,像狮身人面兽一样神秘莫测。在他身后,维珍将毒日头引入一个角落。
“毒日头,你瞧。”她低柔地说,“你没什么钱了。”
“不错。负债累累呢。”
“我在麦克那儿存了八千块——”她开口了。
这张情网扑面而来,还没捕住她的猎物,便被毒日头如野马般挣开去。
“不要说这些,”他打断她,“我赤裸裸来,赤裸裸走。别说那么多了,今朝有酒今朝醉,还是去跳华尔兹吧。”
“你等一下,”她忙劝道,“我这是闲钱,可以借你——”她见毒日头脸上闪过一丝警觉,忙解释道,“留着当本金,去做点什么吧。”
“用不着,我从来没让人给我押过本金,当我瓢盆钵满时每一个子儿都属于我。多谢你这份好意,老姑娘,但搬送邮件够我攒钱的了。”
“毒日头啊。”她温柔地念了一句他的名字以示抗议。
但旋即她便被心血来潮的毒日头拉进晃动的舞池,维珍心事重重地趴在毒日头怀里,在摇摆的华尔兹中琢磨着他那颗拒她于门外的坚硬的心。
次日清晨六点,毒日头满肚子装着灼热的威士忌,而他右边的胳膊肘正抵在吧台上,举着有力的手迎接所有来比试掰腕子的男人。在这种比赛里,两个人隔着一个角落面对面站着,他们的右侧的手肘搭在吧台上,右手则紧握在一起,并努力要把对方的手压下去。毒日头战无不胜,甚至打败了高大的奥尔夫·亨德森和弗兰斯·路易斯。当别人揣测他这是用了一种方法,一种有素的肌肉发力技巧时,毒日头就向他们发起了另一项挑战来测试力量。
“你们都听着!”他嚷道,“现在我要做两件事,第一,称一称我这金沙袋。第二,我要和你们比试举面粉袋。不管你们从地上举起来多少,我都会再加上两袋的重量。如果我扛不起来,这金沙就是你们的了,敢不敢赌?”
“好啊!赌就赌!”弗朗斯·路易斯欢呼着起哄。
“你可不能一个人占便宜!”奥尔夫·海德森连忙大叫,“我要分一半赌额!”
毒日头依言称了他的口袋,里面的金沙价值四百美元,路易斯和海德森平分了这份赌额。紧接着一袋袋面粉从麦克唐纳的储藏室运来,被捆成块儿堆在地上,每袋足重五十磅。其他人都先试了试自己的力气。他们依次跨坐在两把合起来的椅子上,面粉则被捆在一起放在脚边。凭这种方法,相当多人都能举起四五百磅,有些成功地举起了六百磅。而那两个巨人的战绩则都是七百磅。弗朗斯·路易斯又试图加了一袋面粉,他做到了。奥拉夫同样成功挑战了七百五十磅。但他们无法突破八百磅,尽管他们竭尽全力试了无数次,累得大汗淋漓,骨架因发力而噼啪作响,那口袋却只是在地上被拖来退去,没有离开地面分毫。
“天啊,毒日头,你倒霉了。”弗朗斯·路易斯起身叹道,“你可不是铁打的,一百磅?不可能,兄弟。再多十磅都够呛了。”
当人们打算往成捆的面口袋上再添两袋时,卡恩斯干涉道:“一袋就够了。”
“两袋!”有人叫起来,“说好了两袋。”
“这最后五十磅他们又没举起来。”卡恩斯仍反对。
“他们只举起来了七百五十磅。”
毒日光挥手制止了这场争执。
“纠结这些有什么意思?一袋算什么。如果再多三袋我都举不动,那说明两袋也不可能。都放上去。”
毒日头言毕,蹲坐到椅子上,深深弯下腰并用双手紧握住绳子。肌肉试探性地绷紧片刻又放松了下来,他挪了一下脚,试图将身体每一处能调横到完美的状态。
一旁的弗朗斯·路易斯疑虑地看着他,大喊:“集中精力!毒日头。”
毒日头的肌肉又一次绷紧了,这一次他没有再放松,直到他稳定地将那健壮身体里的能量通通发挥了出来,不知不觉中,那沉重的九百磅逐渐离开,像钟摆一样在他两腿之间来回摆动。
奥拉夫·亨德森从胸腔刨出了一声沉重可闻的叹息。维珍因紧张绷住的身体正隐隐作痛。弗朗斯·路易斯则恭敬地低声说:——
“毒日头,向你致敬!我是小人物,你是大男人!”
毒日头扔下担子,跳到地板上,朝吧台走去。
“请过磅!”他喊道,并把袋子扔给过磅员。现在两个输家的口袋里有四百美元的金沙是他的了。
“来啊!大家!”毒日头又叫道,“想喝什么就点!由胜者做东!”
“这是我的主场!”十分钟后他又喊,“我已经独自走过三十个冬天啦,我的生日是一年中属于我的一天,这一天我战无不胜。来吧,我要把你们都扔在雪地里。来吧,不管是楞头小子还是老家伙们,都去接受洗礼吧!”
除了酒保和唱着歌的酒鬼外,所有人都涌出了门。麦克唐纳脑子里忽地闪过自保尊严的念头,便伸手靠近毒日头。
“怎么,你想打头阵吗?”毒日头快乐地大笑,问候似地握着他的手。
“不,不是的。”麦克唐纳忙否认道,“我只是送上生日祝福而已。不过你怎么做都行,我哪里反抗得了你这大力士呢。”
他只被毒日光攥住了手,可猛地一颠后脚也被擒住了,然后,一百八十磅的酒店老板就这么被脸朝下扔在了雪地里。离毒日头最近的六个人也被连接抓住抛了出去。抵抗毫无用处。人们被他抛到空中,又以各种奇怪的姿势安全降落在在柔软的雪地上。星光过于昏暗,很快就难以看出谁还没有经历过“洗礼”,于是毒日头开始去摸他们的背和肩膀,根据是他们身上是否撒了雪来确定。
“你们都受洗了吗?”他伸出那双可怕的大手挨个儿问了过去。
一连有几十人倒在雪地上,躺成了一长溜。还有许多人故作谦卑地跪下往头上抛雪,声称仪式已经完成。只有五个人还笔直地站着,都是从边远地区的人和扩荒者,他们渴望提出挑战,管他是谁的生日。
他们毕业于最艰苦的监管学校,许多都是经历过混战的老手,是极有耐力的铁血男子。但他们却没有近乎完美的大脑和肌肉协调能力。这正是毒日光与生俱来的独有天赋。他极敏锐的神经能将他的精神意志瞬间转为行动;而由于某种直接的化学反应,他的肌肉能更快地执行被意志传达的信息。这个硬汉有着强力炸药般地肌肉。他身体像钢铁组装的杠杆。让他的特质百万里挑一的是,这种超能力不取决于体型,而取决于程度,这是一种存在于肌肉本身的最高有机质。因此,他可以迅速地在对手意识到并抵抗之前就将其制服。反过来,他也能迅速意识到施加过来的压力,所以能通过抵抗或瞬间回击来拯救自己。
“站在那儿干嘛,”毒日头对他们说,“你们最好马上过来。其他日子怎么闹都行,但我希望你们在我生日的时候明白我才是主角。帕特·汉拉汉,你看上去很是期待嘛。来吧,帕特。”帕特·汉拉汉,前裸指拳击手和打斗专家走了出来。这两个人互相扭打起来。但这个爱尔兰人在没来得及使劲前,就被无情地钳住了头和肩膀,整个儿被扔进了雪地里。接着是乔·海恩斯,前伐木工人,他像是从一栋两像楼的建筑上栽倒那样摔下了来。他声称,毒日头在他作出反应前就把他拦腰抛出去了。
毒日光轻轻松松做完这些,甚至没喘几口气。对他来说,这不过是肌肉无意识的爆发而已。因此当胡子灰白却依旧壮实的多克·沃森还在发力时,毒日头便迅猛跃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这位神秘的好战分子撂倒了。奥拉夫·亨德森灵机一动,趁毒日头伸手拉多克起身时,从另一侧扑了过去。但他一下就被钳住了膝盖。这一下他飞出去老远,直越过栏杆栽进雪里。还没等爬起来毒日头就又按住他的背,一把一把地往他脖子里塞雪,揉搓他的脸和耳朵。奥拉夫爬起来,飞沫喷溅地说:“毒日头,我也是个强壮的人。但你的力量真是难得一见。”
五个里面有四个都倒下了,只剩下弗兰斯·路易斯还站在那儿。目睹了一切后他做足了准备,在进攻前谨慎地周旋,他绕圈打转,两人僵持了整整一分钟。正当众人觉得有戏可看时,毒日头闪电般扭转了自己的姿势,并鼓起肌肉狠狠压制住了弗兰斯·路易斯。弗兰斯全力抵抗,骨骼嘎吱作响,最终还是被压倒,推翻在地。
“赢家请客!”毒日头大叫着,转身领着众人回到蒂沃利馆,“喝酒去吧,只管算在我账上!”
他们从零下六十度的雪夜涌进来,一溜挤在在长吧台旁。有些排成了两三排,试图跺掉鞋上地雪的霜。有人走向毒日头,原来是极具冒险精神的老赌徒贝特勒斯,他醉醺醺地停下唱《檫树根》那首歌,好向毒日头道贺。贺词说到兴头之际,他觉得有必要演讲一番,便提高了音量道:
“告诉你们,这是我的朋友毒日头!我们一起作战很多年啦,刚来这个国家的时候他连胡茬都还是青的,你们在那个年纪的时候还是毛头小子呢!毒日头可不一样,他生下来就是条汉子。在那时候,男人必须有男人的样子,跟文明可没什么关系!”贝特勒斯停下来,抬手将毒日头的脖子用力环住:“你还记得我们混进育空河的那些日子吗,那些不下雨,轻易吃不到东西的晚上,我们就在有猎物的地方点起篝火。那时候我们几乎是靠鲑鱼和兔子活下来的,对吧?”
众人被他的醉像逗得乐不可支,贝特勒斯放开毒日头狠狠地转过身来,说“笑吧,你这肮脏的小人,随便你!但我告诉你们,你们最争气却连给毒日头系鞋带都不配。”
“我说得对吗,坎贝尔?我说得对吗,麦克?毒日头是一个老守卫,是真正的高手。在那些日子里哪儿有汽船和贸易站啊,我们只能靠鲑鱼肚和兔子来填肚子。”
他得意洋洋地环顾四周,众人鼓掌喝彩,呼喊着着要毒日头也说点什么。毒日头同意了,被扶着站到了一把送来的椅子上。他和其他人一样被酒精弄得晕头转向的。这是一群狂野的人,衣着粗陋,人人套着软皮或海豹皮的靴子。脖子上挂着连指手套,他们戴的护耳看起来就像是北欧人翅膀状的头盔。毒日头黑色眼睛闪烁着光芒,古铜色的面颊上泛起烈酒的红晕。一轮轮亲切的欢呼,似乎让他的双眼有些湿润了。尽管有许多人都醉醺醺的说不清楚话,但自世界初始,人们就是这样的了。在黑暗的洞口里,或是在蹲点的火堆旁,在罗马帝国的宫殿,在强盗的岩石堡垒,在现代野心家聚集的旅馆里,在水手城的酒窖里。他们大吃大喝,打架,狂欢。这些人也一样,他们是北极光下王国的建设者,甚爱自夸,酗酒,吵闹,从英勇辛劳的残酷现实中赢得片刻狂野的时光。他们是现代的英雄,和古时候的那些没什么区别。
“好吧,伙计们,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毒日头试图控制住他飞速旋转的大脑并磕巴地讲道,“不如给你们讲个故事吧。这是我在朱诺的一个相识讲给我的,他来自北卡罗来纳州,故事发生在那里举行的一场婚礼上。双方家人和朋友们共聚一堂,见证牧师进行婚礼的最后一步,牧师说‘他们由耶和华结合的,谁也不能拆散。’
“这时新郎突然说‘牧师,我质疑你那句话有误。我的婚礼得正确地进行。’
“硝烟突起又散去,新娘环视四周,只看到牧师,她的新郎,她的兄弟,叔叔和五位客人全躺在地上——他们都已经死了。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说,‘这些新型的自锁左轮手枪毁了我。’”
故事讲完了,笑声一片,毒日头趁笑声低下去时说道:“所以我跟你们说,杰克·卡恩斯四个K肯定毁了我。我现在债务累累,不得不去戴亚——”
“就此离开吗?”突然有人打断道。毒日头脸上突然爆发出一阵怒火,但接着又恢复如常。
“我知道你这么问是在开玩笑,”他笑着说,“我不会走的。”
“你发誓,毒日头!”那个声音喊道。
“我会发誓的。我第一次尝试翻越奇尔库特山是83年,在那场秋天的暴风雪里我除了一件破衬衫和一杯面粉外什么都没有,直到冬天去了朱诺才得了些粮食。春天时我便回去了。但饥饿又击退了我,于是次年春天我又回来了了。那次我发誓,如果不发财我就决不离开。如你们所见,我还没有发财,所以人还在这里。现在我是不会离开的。我说到做到,不在戴亚过夜。一收到邮件,换好雪橇狗,买好食物,我就连夜回来。我向地狱的魔鬼和施洗者约翰发誓。在没有发财前,我绝不离开。我现在告诉你们,这得是一大笔钱才行。”
“你觉得多少才算发财呢?”贝特勒斯在下面问道,亲切地搂着毒日头的腿追问道。
“对啊,多少呢?”其他人附和。
毒日头镇定下来,仔细考虑片刻后缓缓道:“四五百万。”听闻此言,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毒日头在这讽刺声中缓缓举起手示意安静,又说:“我必须很小心,最差也得一百万,少一盎司我都不会走。’
然而这话也没能逃过嘲笑。因为育空地区的产金量目前还不到五百万,没一个人能挣到十万过,一百万更是天方夜谭了。
“你们都听我说。杰克·卡恩斯今晚不就有预感了吗。虽然他那华丽的三个K处于劣势,但他觉得还会有一张王牌到手,结果他真得手了。我告诉你们,我也有预感。育空堡即将发生大罢工,马上。不是像麋鹿堡或白桦溪那种规模的,而是令人震撼的大罢工。我能感觉到她来势汹汹,势不可挡。这场罢工会波及河岸两侧,斯图尔特河、印第安河和克朗代克河附近的某个地方。彼时你们若是找我,便可在那处寻得我的脚印。我一带着邮件回来就地为这事儿做准备,比你们谁都超前。她来了,伙计们,百万财富从天而降,外面五万人一拥而上。当你们真正意识到时一切都晚了。”
他将酒杯举到唇边;“听听我的劝告吧,希望你们都能好运。”
一饮而尽后他跳下椅子,再次落进贝特勒斯的熊抱里。
“我要是你就不会在今晚带狗上冰,毒日头。”乔·海因斯想到门外的温度计的度数,不禁建议道“现在寒流很厉害,外面只有零下六十二度,现在还在降温呢。还是晚些时候再去吧。”
毒日头大笑出声,一群经验老道的人也纷纷跟着笑了起来。
“你这胆小鬼,连霜冻都害怕。”贝特勒斯冲他喊:“你以为这能阻止毒日头吗?怪不得你不懂他。”
“但他的肺会被寒风冻坏的。”
“冻小孩儿还差不多。海音思,你只在这儿待了三年,还什么都不懂呢。毒日头能在零下七十二度时在克幽库海上跋涉五十米!这又算什么?”
海音斯郁闷地摇摇头。
“的确有人被伤到肺呀。”他感叹道,“现在离开是到不了的,更何况毒日头连帐篷和挡风布都没有带。”
“这儿离戴亚的确很远,足足有一千英里,这还是大部分的小路没有被破坏的情况下。”贝特勒斯摇摇晃晃地爬上椅子,他伸出胳膊搂住毒日头的脖子支撑自己。“但我敢打赌,只要毒日头愿意,他在三十天内一定能到目的地。”
“这一天得平均行驶三十公里以上。”多克沃森警告他,“我以前自己旅行过几次,一场暴风雪就能把人困上一个星期了。”
“好啊,”贝特勒斯反驳道,“我敢说三十天后毒日头一定能把两千块钱带回来,我拿五百赌,去他妈的暴风雪。”
为了证明,他掏出一个像博洛尼亚香肠那么大的金袋子,砰的一声砸在吧台上。多克沃森也砰的一声把自己的口袋扔在旁边。
“等等!”毒日头说。“我想参与进来,站在贝特勒斯这边。我赌五百,从现在起60天内,我一定会从迪亚带着邮件停在这儿门口。”
怀疑的吼声四处响起,又有十几个人掏出口袋,纷纷加入这场赌博。
杰克·卡恩斯挤了过来,毒日头看向他。
“我要下注,你做不到,”凯恩斯高声说,“而且是在七十五天内回不来,我要赌二比一。”
“别施舍我,杰克。说好了对赌一比一,时限是六十天。”
“不,就七十五天,二比一。”卡恩斯坚持道
“你从我这儿赢走的钱就是你的。”毒日头继续说:“杰克,你不能这样把钱还给我,我不跟你赌。但我告诉你杰克,我又有预感了。那些钱总有一天我会赢回来的。你们都等着大罢工。然后我们来一场真正属于男人的游戏。说好了?”
两人没有再说话,只握了握手。
只是当凯恩斯走到贝特勒斯身旁时他低声说:“他肯定会做到的。”继而忽地提高音量,“这五百是赌毒日头能在六十天内回来的。”
比利·罗林斯下注结束了比赛,贝特勒斯欣喜若狂地拥抱了卡恩斯。
奥拉夫·亨德森过来,把毒日头从贝特勒斯和卡恩斯身上拖走,说:“我也要赌你能回来。”
毒日头结束了下注,再次叫道“胜者请客!”
“但我可不打算让你们等六十天才喝到我的酒,由于我一定会赢,不如提前兑现。尽情喝吧!你们这群笨蛋!”
贝蒂斯拿了杯威士忌,爬回椅子上来回摇晃着,唱着他知道的那首歌:——
“哦,那是主日学校的老师
“与亨利·沃德·比彻
“他们齐齐站立
“唱着那《白擦树》
“但无论如何唱歌
“不要把那名字念错
“这是禁果酿成的汁液。”
所有人放声唱道:——
“但无论如何唱歌
“切勿把名字念错。“
有人打开了外门。一道模糊的灰色光线射进了酒馆。
“毒日头!天亮了。”有人提醒他道。
闻言毒日头猛地停了下来,拉下耳暖朝门口走去。他看见卡玛站外面,旁边是他们的雪橇,这雪橇又长又窄,宽16英寸,长7.5英尺,板条底部高出穿钢靴的滑道6英寸。上面绑着几捆驼皮,是装邮件,所有食物和装备的轻便帆布袋。雪橇前面,有五条霜边狗抱团儿排成一排。它们都是巨大的哈士奇,体型相近,而且都是灰色的,凶残的下颚到浓密的尾巴与森林狼无异。他们也的的确确是被驯化的狼。雪橇最上面捆着两双雪地鞋,随时备用。
贝特勒斯指了指一个皮袋里露出半角的北极兔皮长袍。
“这就是毒日头的床,”他说。六磅重的兔皮,这是最温暖的被铺了。但毒日头本身就是最强盛的火焰。“
“我真替那个印第安人感到害怕。”道克·沃森再次强调。
“毒日头肯定可以做到,我打包票。”贝特勒斯兴奋地反复呼喊,“我曾和毒日头为伍过,这个人永远不知道疲倦的滋味。你想想,他能在零下四十五度时穿着湿袜子跑一整天,有其他任何一个人能做到吗?”
他们说话期间,毒日头已经在与围在他周围的人告别了。维珍想来给他一个吻。虽然毒日头借着酒精,但他依旧不想受这束缚。他吻了她,但以同样怜爱的方式又吻了另外的三个女人。然后他戴上长手套,把狗叫醒,踩到了雪橇操纵台上。
“跑起来!宝贝儿们。”
听见命令,这些雪橇犬登时伏起身前倾发力,他们骚动不安地用爪子刨着雪,发出迫不及待的呜咽。雪橇还没滑出去几米,毒日头和卡玛便紧随其后跟上了。他们奔驰而去,越过河岸飞向育空冰封的河面,消失在灰色的晨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