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记忆玩家事件

“可能是因为我把脑力全都燃烧在了写作上,”我自言自语,“感觉最近记性变差了呢。”

“我的记性比你更早变差啊!”同居室友大叔说。

“我常常一转头就忘记要干什么了。”我说。

“我常常一转头就忘记为什么要转头了!”大叔长吁短叹,“真怀念年轻的时候,不但记性好,身体也好,长得也好,异性缘也好……”

“大叔,”我同情地拍着他的肩,“就算记性再怎么差,你也绝对不能忘记有些事情根本没发生过啊。”

【家庭教师锅包恩】

整件事是因锅炉工而起的,他是万恶之源。事实证明,这货就不适合在开水界之外的领域发展。

大二的我们比大一时稍微成熟了点儿。虽然还是个个单身,虽然还是迟到早退旷课作弊,虽然还是把无节操玩笑当三餐进行……但偶尔也会考虑到未来而做一些积极的事情了。新学期以来,八达与锅炉陆续变身打工一族,一个投身服务业,一个投身教育界。

锅炉工的调教……不对,家教对象,是个叫朵朵的萌萝莉,她似乎是单亲家庭的产物,那个目测比锅炉大不了几岁的年轻妈妈总是一脸疲惫。在跟锅炉熟了后,经常在他来上班的夜晚跑得不知所踪,而将女儿放心地托付给锅老师。于是锅老师拿着一份微薄的薪水,还得多兼一份保姆的干活。

那晚也只有锅炉跟朵朵。锅老师在教单词。

“男孩子怎么念呀?”

“Boy!”

“爱怎么念呀?”

“Love!”朵朵兴奋地说,“Boy love!”

“……这两个字绝不能连读。好了我们休息下。”锅炉工擦着汗说。

“噢!老师我们来玩游戏吧。”朵朵说着,跑去把她的小红书包提了来,锅炉工苦笑着做好了玩过家家的心理准备。

结果朵朵从包里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看起来像平板电脑。但锅炉从没见过这种欲与白纸试比薄的厚度。幼女竟有如此装备,锅炉叹为观止。

“老师老师,你帮我打开!”朵朵要求。

锅炉捧着那陌生玩意儿摸索了一会儿,按下一个按钮。屏幕立刻亮了。一片黑暗中透出的微光,让锅炉无端端联想到了宇宙。然后他看到“宇宙”浮现出了两个头像造型的文件夹,分别写着他和朵朵的名字。左上角则有一个显示信号的图标。

“这是什么啊……”锅炉拿手指点开他的文件夹,看到里面堆着数量惊人的文件,看上去像一张张日历,且正是以日期为命名的。

锅炉更莫名其妙了,他随手点击当天的文件。跳出一个提示:“请选择打开方式。”他就选择了用写字板打开。然后,面前就呈现了这样的文字:

早晨七点醒来。闹钟都还没叫。是金氏震耳欲聋的呼噜声把我吵醒的。

我第一眼看到了睡对面床的大卫。他又把被子踢到地上了,此刻的造型真是极尽污秽之能事。

我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发现睡不着了,就爬下床。拿牙刷的时候发现老排又把牙刷放错到我杯子里了。

走进卫生间时,碰到了每天早晨准时起床大号的八达,我说:“八达!你又偷用金氏的卫生纸?”八达说:“嘘,嘘,小点儿声,大不了分你两张。”“你干嘛专偷他的啊?”“因为他的屁股太大了,对纸张的消耗比较没概念,挑他下手,不容易被发现……”

锅炉工看得眼睛都直了,这是……日记?还是那种巨细靡遗的流水账日记。但锅炉工从来不写日记的,退一步说就算写,怎么会出现在朵朵的平板电脑里?

其他文件也全都是日记。他迄今活了多少天,就有多少篇,有些事他已经不记得了,日记却记载得十分翔实。属于朵朵的文件夹也一样,就是日记的数量少一点,大概因为朵朵比较小吧。

“这个你是哪里来的?”锅炉工问。

“就是朵朵自己的嘛!”朵朵把嘴一撅。

锅炉工心里一动,打开朵朵今天的“日记”,按照时间段看下来,里面有这样的描写:“傍晚,我在楼下玩。草丛里有一个游戏机,我赶快把它捡起来,装进书包里。”

“这是捡的喔?”锅炉工用责备的口吻说。

朵朵立刻涨红了脸,萝莉真是容易看穿。

“这样不行哦。那首歌怎么唱的?”

“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

“……你都学了些什么!是‘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啦!这个先交给老师保管。”

锅炉说着,忽然发现桌面多了个文件夹,名字正是他东家的,他本能地打开那文件夹,随手调出一个文本。

“……给朵朵找了一个家庭教师。是附近一所三流大学的学生。男。戴黑框眼镜,笑起来牙龈很醒目。家里很久没有第三个人的声音,不禁又想起他还在的时候……眼泪差点儿又没忍住。如果这个家教能帮着照顾朵朵,那个夜班的工作就考虑接下来……”

锅炉工刚扫了几眼,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他连忙把电脑关上。然后他的东家就进门来了,那个长发飘扬的女子,依然是一脸疲惫。

“它能显示一定范围内的人脑子里的东西?”锅炉工的脑海划过这样的念头。

【我的前任是极品】

锅炉工的家教在九点半结束,回到学校的时候大概是十点。那会儿,我、一灿、大卫和老排正穿着大裤衩、趿着人字拖、提着宵夜从学生街回来。如此不顾形象的活动,正是住宿的浪漫。

我们没想到会遇见光饼。

还记得光饼吗?猴年马月,他也曾是我们的同学,一个长着鹰钩鼻子的高富帅。在某个歌唱比赛上用假唱的方式力克金氏,虽然以金氏的嗓音条件,对方就算用哑语来唱都能秒杀他,但我们还是很不爽光饼。于是一灿就把他的女朋友静静给抢了。从此光饼与415结上了梁子。然后有一阵,嬷嬷和八达的手机开通了神秘的“SM套餐”,使用它就能虐待别人……总之那场风波的结果是光饼当众裸奔,然后含恨转学。

对于熟悉415的朋友来说,上面的故事应该不陌生吧,不熟悉的朋友也不要紧,现在,你只需去买一本《青春奇妙物语①》,就能掌握415的第一手资讯。

呀,似乎不是打广告的时候呢。麻烦导播到时候把上面这一段剪掉吧。

我们有一阵没见光饼了,他真是男大十八变。开一大众跑车,颜色是熏人的屎黄;刘海尖尖地朝前翘起,仿佛被谁照脑门劈了一斧子;半边脸叫一蛤蟆墨镜遮了,纵撸过度的黑眼圈隐约可见;嘴里一坨泡泡糖故作美味地嚼啊嚼,刚吹起来就碰到尖锐的鹰钩鼻子,砰地爆炸,然后丫就旋转着小香舌性感地舔掉……我们看着一致认为这货当初受到太大打击,脑子废了,恨不能同情地说句:“负分滚粗!”

光饼坐在车里,一只手拉住车外一个妹子。那人我们也不陌生:静静。

“走啦,带你兜风嘛。”光饼拽拽地说。

“放手!”静静用力甩开。

“装什么呀……我知道你已经被甩啦。这不是想做做好事,给你疗伤嘛。”

静静想走,一转头就看见我们,连忙喜出望外地跑过来,硬挽住一灿的手。

于是,我们又一次跟光饼站到了对立面,他摘下墨镜看着我们,满脸仇恨。如果可以,他一定很想把我们跟保龄球那样撞死。但之前的教训不可谓不深刻,所以他只是猛瞪我们,半晌忽然一拍他的车:“十八万买的。”

……我擦等半天出来这么一句!我们集体被恶心到。光饼却把这个理解为妒忌,得意地趁胜追击:“好车就是好车,连发动机的轰鸣都那么恰到好处。”

“是的,相比之下,那日你当街裸奔,引发的爆笑是多么失控。”老排说。

“刚花了一千二给它打蜡抛光,不贵。”光饼说。

“那日你当街裸奔,肌肤也像是刚经过打蜡抛光,闪瞎无数狗眼。”大卫说。

“不过反正过俩月又要换一部更贵的了,现在也只是随便开开。”光饼说。

“然而那日你当街裸奔的事迹将永远流传,任时光匆匆流去也历久弥新。”我说。

“……靠!”光饼终于暴走了,他是那么投入地逃避着现实,而我们每一句话都努力将他拉回来,并且我们的声音还特别大,勾起无数过往同学的回忆。

“你们给我等着。”光饼咬牙切齿地一踩油门,那辆跑车就满载着主人的耻辱,绝尘而去。

跑车扬起的烟尘落下来后,我们看到了刚下班的锅炉工。“老师好!”排长立刻敬礼。

“老伯好。”锅炉工恩将仇报。

“真可惜,你早来一会儿,就可以跟我们一块儿玩痛打落水狗了。”大卫得意地说。

“我有比落水狗更好玩的东西。”锅炉工拍拍包。

而一灿在这时把他的胳膊从静静怀里拽出来,他平静地说:“换叟吧。”

“那家伙有病,最近老缠着我。”静静怯怯地说。

“偶民八四狼旅盆友了。里造顾好季己吧。”

静静可怜巴巴地说:“你怎么就那么讨厌我?我……没法忘记你。”

“找网费旺的。”

“如果真的能忘我也想忘!你教我怎么忘!”

“……债件。”

一灿拍拍我们的肩,大家一起加快脚步返回415。不得不说,虽然静静的台词深情又辛酸,对上一灿那种狗啃过的普通话,还是太像远距离恋爱了……

【记忆的N种玩法试举例】

回到415,锅炉工迫不及待跟我们介绍了那台造型与功能都无比神奇的电脑,然后跟变魔术一样从包中掏出一条短裤。

“果然厉害,光看样子完全不像电脑!”大卫惊叹。

“这是我买来自己穿的,的确不是电脑。”锅炉工把短裤丢到床上,然后才掏出那台平板电脑来。

除了专注游戏三十年的老蜗,其他人都围了上来。锅炉打开电脑,桌面上共出来十个文件夹,锅炉说:“这里面有我们每个人从小到大的日记。”

“不,不是日记。”我脱口而出,“如果照你那么说,那些应该是记忆!”

是的,记忆。我们每天看见的听到的经历的思考的,都会演变成记忆,在大脑里积淀。如果用文字形式呈现,岂不是就会造成“日记”的效果?

“我先打开来让你们感受一下。”锅炉说。

“你要打开谁的?”八达警惕。

“呃……”锅炉语塞,是喔,每个人都有隐私,比如八达的记忆一打开,肯定满满都是他在何时何地偷用了我们什么东西的犯罪记录,这要一公开搞不好就会酿成命案啊。

这时,嬷嬷的天然呆就体现出来了,他催促:“怎么啦?快打开呀,开我的好了。”

于是锅炉工遵命打开嬷嬷的“记忆”,烂操问:“你为什么用写字板打开?为什么不用播放器?”

锅炉一愣:是啊,用播放器打开会怎样?他立刻操作。

于是我们看到了更为直观的记忆:视频版!如果说看文字就像读小说,那么看视频一定就好比那小说被拍成真人版了吧。只见那视频晃动得挺厉害,而且明显是以嬷嬷为视角,就好像我们变成了嬷嬷。

刚开始是一片黑暗,然后眼睛睁开了,看见了天花板,是在415,看来嬷嬷刚醒。他的视线在宿舍里绕了一圈,看到一张张睡态各异的脸,目光落在金氏床头时,正好看见鬼鬼祟祟的八达……

“起床有毛好看的,看后面吧。”赶在罪恶曝光前,八达飞快地拖动进度条。这个视频长度一共是二十四小时,正好是一天的量。八达一拉,就给拉到了中午。

地点是食堂,嬷嬷正在跟人吃饭,他微笑着放下一份饭菜:“好啦,都是你爱吃的呢。”

“谢啦。”坐嬷嬷面前的,是个笑容甜美的妹子。

“诶这是谁?”我们不记得本校有这种美少女!

“这是阿天啊。”嬷嬷说。

“哪尼?!”

……我忽然明白了。人是会美化自己记忆的。一些事、一些人、一些地方,其实并没有那么好,但根据当事人心态的不同,就是会被擅自PS得十分不真实。就好比有人觉得圣斗士没什么智慧含量,但它却是一代脑残粉的不朽回忆;又或者某些明星万人追捧,高级黑每次看到他们都会觉得面目可憎。

看着屏幕上巧笑倩兮的武则天,我们深深替嬷嬷悲哀,居然能脑补到这种程度,这必须是真爱……

“事实证明,只要别离这东西太远,记忆就能被搜索出来。”锅炉工总结,“还有,感觉上看文字版,会比看视频版要客观一些。”

“太棒了,有了这东西,所有人在我们面前就都是透明的,都是全裸的!我们想看谁隐私就看谁隐私!”烂操激动地说出大魔王发言。

“不会只能用看的吧。”老蜗冷不丁地丢来一句,“既然可以用文本显示,删掉一段会怎么样?”

“啊!”我们异口同声大叫起来。老蜗这家伙,常常都是那么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他果然不是白呆在我们宿舍的啊!

“有必要做个实验。”八达严肃地说。

“可是每个人的记忆都是宝贵的,不好随便乱删吧?”我说。

“交给我吧,我绝对只会删掉没有用的记忆。”

也许是八达的话语太过诚恳,锅炉工就把电脑交给了他,八达接过电脑,闪电般打开某个文本,删掉某段文字……“金氏,”他试探地问,“上次问你借的一百块,还要还不?”

“你跟我借过钱哦?”金氏傻呼呼地问。

“啊,可能记错了呢。”八达开心地说。

……实验很成功,但好像有哪里不对!亲眼见证奇迹的我们一边谴责八达的厚颜无耻,一边后悔自己没跟金氏借钱。

既然这台电脑能够窥视和抹杀记忆,呼之欲出的下一个问题当然是——它能不能编造记忆?!

大卫忽然像抢篮球那样从八达手中夺过电脑,大声说:“不能再让这货做实验,否则我们都会完蛋!”

我们纷纷点头。试想,八达只要在我们的记忆文本里写上这样一句话:某月某日,XX忽然说他手头拮据,我于是慷慨地掏出了一万给他……对我们来说就会跟果真发生过一样,那八达的后半生就可以靠讨债度日了啊!

“让大卫拿着你们就安心啦?”八达见自己不被信任,便挑拨离间,“没准儿丫会篡改小苹果的记忆,让小苹果以为自己跟他是指腹为婚……”

“大卫你这色魔!快把电脑给我!”烂操吼道。

“给了你,这个学校就变成你的后宫了吧?!”排长说,“给我!我要用来攻略小镜啊不是,我要保护她!”

……眼看415就要因为一款全新的玩具而分崩离析,救星闻声而来,是隔壁的阿童木,“你们在玩什么?”

我们迅速交换目光,心照不宣地点点头。仁慈的上帝不忍见我们争执,所以送来了试验品,我们可以辜负这样的安排吗?

“我来写吧。”415的良心容嬷嬷拿过了电脑,调出阿童木昨天的记忆,然后用弹窗键盘认真地写了以下文字:

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接到415的老排长的电话。

“喂?”我非常不耐烦。

“爱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他的声音急而短促。

“……你吃错药了还是打错电话?”我给雷醒了。

“我没打错,阿童木,我就是说给你听的。不管你怎么想的,都请认真回答我,不要辜负我的真情!”

电话挂了,传出“嘟—嘟—嘟—”的声音……

“这是什么玩意儿!”排长扑上去掐嬷嬷的脖子,“你个老娘们儿还把自己当腐女了是吧?!”

而阿童木的脸上忽然出现一种恍然大悟,有点儿像刚想起某件遗忘的事情,然后他看排长的目光变得十分复杂。“那个……”

“你你你你想说什么?痛快地说出来!”排长紧张地说。

“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们还是做朋友吧!”阿童木丢下这一句,转身就跑。

于是排长莫名其妙就被甩了!他呆了好一会儿,果断继续掐嬷嬷。我们在一边笑成傻逼。

“好了好了,我错了……”嬷嬷说,“总、总之以后大家不要玩自己人的记忆。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你没资格说这种话!”排长不依不饶。

一直没说话的一灿,在这时若有所思地拿起了那部电脑,自言自语地说:“素滴。又用债刀嫩丧。”

【情人一个不够两个太多】

隔天是周末,我和锅炉工回家去了。那台玩弄记忆的神器就留在了宿舍里。不知人渣们会拿它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目前我只知道一灿会用它干什么。

一灿要用它删去静静脑中有关他的记忆。静静之前说过“如果真能忘我也想忘”,可能对她来说那只是一句多情的台词,她绝对想不到,现在她的梦想即将成真……

说实话我是有点同情静静的。她跟一灿在大二情人节时分手,但分手好比分赃,最怕不均,而明显静静在一灿身上投资的感情尚未回本,于是一段时间过后,静静开始千方百计求复合了。

她觉得自己过去对一灿关心不够,于是开始每天给他短信,提醒他注意早睡注意加衣,甚至每晚给一灿发次日的天气预报,以至于我们想知道明天下不下雨都会不问度娘问一灿。

她觉得自己过去不够贤惠,于是常常趁一灿不在潜入415,帮他叠被子整理床铺,或者把一灿换下的衣物提去洗。深受感动的我们纷纷把自己的脏衣服丢进一灿桶里,以示支援。

她甚至出动了正常男人都难以抗拒的大招:爱心便当!可惜虽然很努力,最后的成品只有“便”字能得到肯定。八达曾自告奋勇帮一灿解决,后果是他把金氏一整卷纸都用完了。

静静是有些走火入魔了,她几乎是在用一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心态在收复爱情的失地。她是个漂亮的女孩,本不该把姿态放得如此低。而一灿不是那种优柔寡断拖泥带水的人,决定了分手就没打算回头,但不得不说,每当我们告诉他今天静静又为他干了些什么,他总会无奈地点起一根烟来抽,并不是毫无感触的。

喔,这么说起来,以前一灿跟静静关系不错的时候,每次要抽烟,静静总会跟华妃娘娘那样噗地一口吹灭打火机,然后娇羞道:“不要抽嘛!”而现在的静静,估计会忙不迭帮一灿点烟,然后举手甘为烟灰缸吧。

那段时间为一灿而来415的除了静静,还有阿玲。

学校食堂的小妹阿玲,学历只到初中,没有身材,土气的穿着犹如丑小鸭,虽然五官还算清秀,气质却过分乡土。自从食堂开通了外送服务,阿玲就乐此不疲地揽下了这个活儿。因为足不出户的老蜗几乎每天都下单,他就是阿玲名正言顺见一灿的敲门砖。

对阿玲这样的灰姑娘来说,一灿这样的花美男真心是白马王子了。每次看见一灿,她的眼睛都会亮得像发现妖怪的孙悟空。她并不是每次来都能碰见一灿,有时候就会借口在我们宿舍流连,说一些诸如“上大学真好呀”“你们的感情真好呀”“这张床真好呀”之类的废话。我们有时会开玩笑说你还不走?这样偷懒没问题吗?她就分辩说我休息一下啦,待会儿顺便把空碗带回去。

如果老蜗都吃完了一灿还没出现,阿玲就再没有赖着的理由了,所以她总会千方百计在我们宿舍订的外卖里多加一点料。这个秘密被拥有惊人占便宜嗅觉的八达勘破后,他毅然成为了阿玲的第二块敲门砖。

能见到一灿,跟他随便说一两句话,看到他对自己笑一下,阿玲一整天的疲劳都会不翼而飞。她离开的时候,碗是空的,内心却会被幸福装得满满当当。

有时候阿玲和静静会在415不期而遇。女性对情敌的敏感是自然界最可怕的直觉之一。可想而知,当时的气氛有多尴尬。其实静静完全不必介意,一灿是不会对阿玲动心的。这跟阿玲的身份没关系,而是因为锅炉工一度挺喜欢她(虽然现在的老锅似乎更在意他的学生与学生家长)。当然反过来说,阿玲也不必介意,说到做到的一灿是不可能跟静静东山再起的。

……在周末回家时,以上都是常识。没想到等我重返415,常识已经被洗干净拿去喂狗了。

【记忆神偷】

星期天的晚上,我回到学校,穿过操场返回宿舍区的路上,遇见了一灿和静静,他们正沿着长长的跑道散步。

“段段。”一灿对我打招呼。我一直很庆幸这个外号没有会让他念错的音。

我看见他们俩十指紧扣,有些惊讶:“你们……”

“我们很好啊。”静静依偎着一灿,“对不对?”

一灿又冲我笑了笑,一种“就似酱”的意味。

“喔喔……那很好啊。我不当电灯泡了。”

我走开一段路,忍不住回头看他们,那副相亲相爱的模样十分自然,毫无PS痕迹。

回到415,锅炉工也已经回来了。装着全新换洗衣物的背包跟往常一样丢在床上,正在跟大家聊天。

“喂,一灿跟静静和好了!”我宣布大新闻。

“卤煮请滚回火星。”大卫打了个哈欠。

“诶,你们都知道啊?”我感到无趣。

“喜欢八卦,怎能不长期驻守在前线?”烂操说。

“段段,他们不太对劲。”锅炉工说。

“什么不对劲?”我说,“金氏还是那么丰满,排长还是风烛残年,难道这些还不能满足你?”

“靠,你正经一点,我是说他们这里不对劲。”锅炉工指指太阳穴,“他们忘记那台电脑的事情了!”

我一惊,趴在床上看书的嬷嬷开口了:“老锅你一来就说什么电脑电脑,到底什么东西丢了?”

“就……那个能操作记忆的电脑啊。”我说。

“那是什么?你新小说的梗?”金氏插嘴。

他们竟对那台电脑毫无概念,果然不正常!此时最自然的想法就是电脑被人盗走了,而那个人顺手洗去了大家关于它的记忆。那台电脑的能量是如此强大,指不定会被拿去干什么……想想我也不禁汗了。

“不过,”锅炉工从乐观的角度思考,“也许是电脑的原主人把它收回去了呢。外星人未来人魔女异次元怪客什么的……”

我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摇头。不对,如果是原主人拿走了那电脑,为什么一灿跟静静会和好?一灿之前说要消去静静的记忆,事实证明他不但没有那么做,还大快朵颐起了回头草。完了电脑没了,大家的相关记忆也没了……这一切,未免对静静太有利了吧?

“我跟你有危险!”听完我的分析,锅炉大叫,“我们是唯二没被洗脑的啊!”

“得赶快防备才行!”我也如临大敌,“烂操,头盔借我!”

烂操有一个摩托头盔,那是去年圣诞他要送妹子的,可惜妹子被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抢了,烂操只能把头盔抱回来自己玩。我假定那台电脑的工作原理是通过脑电波连接上每个人的大脑,那么把头部保护起来总是没错的。

“你有头盔,我呢?”锅炉焦急地问。

我在屋子里搜索了一下,把一个偶尔会拿来煮东西的锅扣在他头上:“大敌当前,你将就一下。”

锅炉戴上锅子的表情无比悲壮。

我们做着这些事的时候,其他人都一副看智障的表情。可恶,烦恼去无踪的家伙可真轻松啊!

这时,静静和一灿散步回来了,依然是那副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的模样,见到我们的造型,两人都笑了,一灿说:“李萌债王森马?”

“静静同学,聊两句?”我直奔主题。

“啊?……好。”静静说。

于是,把一灿赶进415,我和锅炉把静静带到楼梯口开始了审讯。路过的人看到我们就没有不喷的,你们千万别以为我顶着摩托头盔比锅炉舒服,恰恰相反,穿着短袖短裤却扣一头盔要多傻有多傻,而且这里面还是棉的啊,绝对不如锅子凉快啊!

“电脑在你那里吗?”我开门见山。

“就是那台能操作记忆的电脑。”锅炉说,“你不要狡辩了,你跟一灿怎么和好的?一定是你把他脑子里跟你分手的记忆都删掉了,你们变成没分手过。”

“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科幻小说?”静静一脸的莫名其妙。

不过这样的负隅顽抗早在我们的意料之中,我严肃地说:“你不肯承认没关系。我们可以去告诉一灿。篡改记忆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只要仔细回想,肯定会发现漏洞。看那时一灿会怎么办。”

“……你这样威胁我是什么意思?我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静静咬着嘴唇。

“你继续嘴硬吧。”我耸耸肩,享受着恫吓的乐趣,“那台电脑要在一定距离内才能起作用,我们又保护好了脑袋,你拿我们没办法。而其他人被你消掉的记忆,我们会用说的补回去,大家一起来判断。”

然后我和锅炉默契地转身,要回415。

“等一下。”静静叫住我们。呵呵呵赢了,胜利的快感油然而生……回头却撞见静静夺眶而出的眼泪。

“喂喂,有话好说。”锅炉慌了。

“被一灿看到了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我说。

静静拿手帕捂住嘴巴,边哭边轻声说:“我也不想的……那天他来找我,说希望我能配合,让他把我们交往的记忆都删掉。”

我们很意外,想不到一灿居然还颁布犯罪预告,你是怪盗基德啊!但话说回来,这货虽然帅如人渣,但是跟每个女孩子的交往都秉承着好聚好散原则,而不是狼心狗肺用完即弃。也因此他虽然万花丛中过,跟那些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牛芒还是有着本质区别。跟静静打商量什么的,很符合他的光明磊落。

但可想而知静静是不会干的,她反应很大。一灿当时平静地说:“里八愿意,偶民也八可棱户合。三掉记忆晃而似解脱(你不愿意,我们也不可能复合,删掉记忆反而是解脱)。”

静静哭了,她发自内心地感受到一灿真的不喜欢她了,她就在哭啊哭的过程中产生了主意。

“给我……”她向一灿伸出手,“不要你动手,我自己来……我自己给自己一个痛快。”

也许是静静的眼泪让一灿感到了内疚,也许仅仅是一灿小看了女孩子,他不虞有诈,把电脑递了上去……

“我先删掉了他关于那部电脑的记忆,这样一来他就不会要求我归还它。”静静说,“争取到了时间之后,我就开始删除我们当初的分手记忆,然后是最近我跟他求复合的记忆……我每删掉一些糟糕的记忆,我们的感情就会恢复一些……”

静静居然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扭转了乾坤!即使是敌人,我和锅炉工也不得不佩服。

“你们宿舍其他人的记忆,是我后来躲在门外删掉的。因为时间段很集中,所以删起来很容易。”静静说,“我知道我这样做不对,但我太害怕失去一灿了……如果其他人告诉他电脑的事,他一定会猜到我做了些什么,那就又会讨厌我的,我只好想办法让他们闭嘴……”

“你玩弄他的记忆,让他跟你在一起,这样有意思吗……”锅炉工不解。

“我不是在玩弄他……他如果真的对我没感情,我不会胡编乱造。我只是觉得,我们走了一些弯路,而那本来可以避免的。其实仔细想想就会知道,快乐的记忆,远比不快乐的多啊。删掉那些不快乐的记忆,是给大家一次从头再来的机会。”静静说着,头深深地低下去,“也请你们给我这个机会吧。如果这一次,我们又是分手收场,我也就认了。”

我和锅炉工面面相觑,不得不说……这简直是吃定我们嘛!换了铁石心肠的排长,肯定会一口拒绝,但我和锅炉工都是拿女孩子没辙的物种。所以我们才会是光棍啊!另外,我们本来也是有些同情静静的。

“那么……”半晌我说,“至少把电脑还给我们。”

静静露出不安的表情,我补充:“我不会对一灿做什么的。就按你说的办吧。但这电脑不是你的东西。”

“好的,我一定还你们。”静静破涕为笑,“但,再等两天好不好?现在,一灿的记忆虽然被修改成从未和我分开,可是我们毕竟有几个月的空白期,我希望能掩饰一下。我发誓绝对不会乱来!”

我们达成了共识,回到宿舍。烂操怪声怪调地说:“你们跟别人的马子有什么那么好聊的哦?”被我摘下头盔砸过去。

而我们后来才知道,当天晚上,阿玲给我们头上的某间女生宿舍送外卖,下楼的时候,撞见了我们仨的谈话。那些正常人听也听不懂的内容,全被她凭借毅力消化了个一干二净。

【一个脑残粉,抵过十个黑】

我们愿意给静静机会,不代表阿玲就愿意。

阿玲在第二天找上了静静,挑了个她独自一人的时候。静静看到阿玲的第一反应是皱眉,她不喜欢甚至是看不起这个女孩。

“我、我有话跟你说。”阿玲说。

“我们很熟么?”静静显然没有兴趣。

“你、你用那种手段对待一灿同学,我觉得不好。”阿玲小心翼翼地说,“对不起,我听了你们的话。”

静静一惊,看阿玲的眼光变成了赤裸裸的厌恶,她嘲讽道:“什么好不好的,你只是在不爽你的王子被人抢走吧。”

阿玲涨红了脸:“我觉得,你没有权利那么做,应该让他自己做决定。”

“要你多管闲事!”

“我是想跟你商量,才没有直接去告诉他的……”

静静吃惊地看着阿玲,这其实是一句婉转的威胁,没想到这个一脸逆来顺受的女孩也能绵里藏针,但她还是无所谓地一挥手:“去说啊,看他信不信。”

说罢,静静将无所谓进行到底,大步流星地离去。毫无疑问这时的她,已经决定了要给碍事的情敌洗脑。

“你等一下,我还没说完呢……”阿玲想追。

一阵喇叭绊住了她的步伐,透过栏杆,她看到一辆停在校外的跑车。驾驶座上的光饼把蛤蟆镜摘下来,故作酷帅狂霸拽地甩甩额头的斧子,问:“你在跟我马子吵什么?”

阿玲不认识光饼,“……马子?”

“废话,不然她还是那个一灿的?!”

阿玲立刻对光饼产生了亲切感,他们是盟友啊,拆CP的盟友!比起被女孩子哭两声就找不着北的我和锅炉,光饼显然可信赖得多。

“静静那么激动还真少见,你怎么惹她了?”光饼感兴趣地问。

阿玲犹豫着该不该说。

“告诉我吧。跟她和那个小白脸又在一起了有关系么?”

光饼对一灿的蔑称让阿玲反感,但是“在一起”三个字又带给了她很大刺激,沉思片刻,她嗫嚅道:“什么在一起,都是假的……”

静静几乎是跑回的宿舍,她真的相信阿玲会去打小报告,大家都是女生啊,为了真爱什么都做得出来。她自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静静决定了,越快把阿玲洗脑越好!

静静把那台电脑藏在储物柜里,她小心地拿出来,装进一个大一点儿的包里,她要找一个合适的、能接近阿玲又不会被发现的距离,施行她的计划。

结果静静走出宿舍区时,惊讶地看到光饼的车横亘在门口,保安正在车旁嚷嚷:“请你出去!车子是不能开进学校里的!”

“达令,上车。”光饼微笑着打开一边车门。

“神经病!”静静想绕过去。

光饼忽然伸手扯住她的包:“这么会儿工夫就换了一个包啊,比刚才的大,里面装了什么?”

“放手!你想干什么?!”发觉了光饼是有备而来,静静吓得变声了。

“反了反了,光天化日强抢民女,还有王法吗?!”保安发出威严的怒喝,围观群众也多了起来。光饼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扯断了静静那个包的带子,将门砰地关上。

“还给我!还给我!”静静疯狂敲打车窗。眼看着光饼面带微笑取出了那台电脑。灵活的手指一下子点开了N个人的记忆,然后像玩水果忍者那样大刀阔斧地削、削、削!

静静看到,围着光饼的人脸上纷纷露出茫然的神情,像是忽然忘记了自己在做什么,像是忽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像是忽然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当静静意识到当务之急不是追讨失物而是逃跑时,已经来不及了……

【反人类分子415清剿战役】

大量的记忆忽然涌进我的脑海,让我知道了上面发生的那些、由静静阿玲和光饼领衔主演的闹剧,清晰得就好像我亲眼看见一样。

“喂喂,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排长说。

“我也是,跟静静有关的。”老蜗看一灿。

一灿眉头深锁,满满的全是不解。

他们不解是正常的,他们已经失去了关于那台电脑的记忆,但我和锅炉的记忆是完整的,我们交换视线,恐慌油然而生。

这种“突然想起一件事”的感受,我们并不陌生,之前嬷嬷不是也曾经让阿童木“突然想起”他跟老排的露水姻缘吗?很明显,有人给我们植入了记忆!

那还能是谁?根据那段记忆所呈现的,必然是光饼没跑啊!我甚至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他只需要把他和静静的记忆稍作加工,复制进我们每个人的“日记”里,就可以让我们共享他夺得神器的经过——而他为什么这么做,也再清楚不过了,他是在给我们下战书啊!

我和锅炉工不约而同地把摩托头盔和锅子罩到头上,然后冲出415——果然,光饼就在门外,捧着电脑吹着泡泡。

“不用那么大惊小怪,”他笑着说,“我也没打算改掉你们的记忆呢。”

“没有才怪!”我和锅炉不确定装备能否发挥作用,所以还是跟他保持着一段距离,“快把电脑还来!”

“真心没有。”光饼诚恳地说,“因为玩你们的方法,明明有那么多呀。”

话音未落,传来了坦克般的脚步声,住我们头上的女生浩浩荡荡地杀来了!为首的武则天脸色铁青。

“阿天,怎么啦?”容嬷嬷迅速出门接客。“啪!”他吃了狠狠一个耳光。

“415你们这群臭流氓!”武则天破口大骂,“你们要不要脸?居然做出这种事情!”

415集体吃惊:“我们做了什么?”

“那种不要脸的事还要我们重复?!”女生们七嘴八舌讨伐,我看到小苹果梨花带雨,一脸的难以置信与肝肠寸断;还有眼镜娘面罩寒霜,一脸与地富坏反右分子划清界限的坚决。

不用问,准是光饼给她们植入了很不堪的记忆啊!到底是什么?偷情?偷内衣?偷窥女浴室?……光是想象我都快把自己吓尿了!光饼说得没错,这的确是全新玩法,太狠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接着找上门的是学长大军。

“这里有没一个叫什么灿的?!”某满脸横肉君问。

“……系偶。”一灿迟疑着举手。

“让你抢我马子!”横肉君像饿虎一样怒吼着扑了上来,迅速被另一个人拦住:“慢着!”我们还以为来了个主持正义的,结果他痛心疾首地拿出一把刀:“跟我约好一毕业就结婚的女朋友被这家伙玩到堕胎,我不阉掉他誓不为人!”

“负心汉!我要杀掉你再自杀!”许多妹子对一灿发出这样的哭喊,其中还夹杂着几个男的是怎样!

“拧紧点!鸡里面鸭定有舞会!”百口难辩的一灿,普通话越发离谱,让人听了更加火大。

一灿不用说是光饼的重点报复对象了,但我们也绝不好受。天知道光饼篡改了多少人的记忆,就为了让415成为人人喊打的众矢之的!

“我当上班长是凭实力,你怎能到处造谣说我操作了选票?”被触动逆鳞的岩班长对金氏破口大骂。

“做人要有分寸,把我的资料公布去同性恋网站,你良心何在?”阿童木怒视排长,眼眶含泪。

“你他妈敢再跟人说春菜跟你睡过?!”暴怒的小猫,将我举到了半空中……

……操作记忆能做到这种地步,是我怎么也想象不到的。但如果那些子虚乌有的事可以真实得仿佛刚刚发生,你怎么可能控制得住情绪?如果光饼给我植入一个小猫欺负春菜的记忆,我绝对也会去找他算账。

我们被堵在宿舍里接受各种批斗与私刑,狂热的气氛一度让我错觉自己面对的是红卫兵小将,但即使是这样,我也能清晰地捕捉到光饼扬眉吐气的笑声。

……

那真是一段噩梦般的时光,当红小兵们发泄痛快离去后,415犹如台风过境了一般,满地杯盘狼藉,人人鼻青脸肿。这还没完,经过415的人都在指指点点,议论着我们这群应该剃成阴阳头拉去游街的人。

“谁能告诉我……”烂操一脸憔悴地靠着墙壁,歪着头,双肩裸露,犹如刚被强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下限破表倒计时】

我和锅炉工无精打采地把事情的始末大致说了一遍,包括他们被删除的、关于那台神器的记忆。大家先是震惊,然后震怒,最后纷纷产生了世界末日的震撼。

宿舍电话响了,我接起来,听见了辅导员百年不遇的声音,大意是鉴于我们犯下各种滔天大罪,处分是绝对逃不掉的了,现在校领导们正在研究应该是留校察看还是集体劝退……挂了电话我整个人都在抖,这就是光饼的目的吧,他曾被我们害得在这个学校呆不下去,现在也要让我们尝尝这个滋味!

“怎么办,要不去跟他求饶算了……”肉最多却最没骨气的金氏用哭腔提议。

“不如跟他同归于尽算了。”老蜗凝视着天花板,说出看破红尘的危险台词。

电话又响了。这次是一灿的手机。

“嗨,415的朋友们,都还好吗?”

免提传出光饼的怪声怪调,我们集体炸毛,恨不能把手机揍一顿。

“里债喇你?”一灿仿佛在念一句神秘的咒语。

“你们出来就能看到我咯。”

一灿慢慢地走出门,我们也跟了出去。因为之前造成的骚动,从不同方向眺望415的人真的不要太多。上下前后左右,目光要么警惕要么不屑要么仇恨,天知道我们有多不受欢迎。而光饼领着静静,站在我们的对面楼,犹如无辜的围观分子。他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端着那台电脑!我们立刻眼红得像饿狼。

“冷静,别冲动哈。”光饼邪恶地笑着,“你们看,周围这么多人,我动动手指就能让你们死得很难看。”

“里又整样?”一灿冷静地问。

“我想告诉你们,谁欠了我,我都会讨回来。”光饼边说,边瞥了身边的静静一眼,很显然静静的记忆已经被修改过,她对光饼笑了笑,不带任何反感。

“里又整样?”一灿还是那句话。

“想我放过你们也行。你们现在立刻扒光,绕学校裸奔一圈!十个人,一个也不能少。否则你们就等着退学吧!”

光饼的王八蛋通牒清晰地传进我们每个耳里,烂操气疯了:“做梦去吧!老子宁可退学!”

“简直是丧心病狂,欺人太甚!”大卫愤怒地一抽皮带,牛仔裤哧溜滑落。

“喂!你说的跟做的完全不一致啊!”我大叫。

“我、我只是条件反射……”裸睡狂魔这才恍然大悟。

我们进行着激烈的心理斗争,虽然这个大学我们上跟没上一个样,但除了老蜗烂操排长,其他人还真没办法视文凭如浮云,但那就可以不要名为廉耻的文凭吗?我们好痛苦啊!

一灿把电话挂了,然后他踱进卫生间,把头伸到水龙头下面冲了冲,一脸湿答答地出来。虽然之前被各种不明人士揍得满脸伤,但不知为什么,那非但无损他的英俊,反而更添风采。

在盛大的窃窃私语中,一灿从容地按着手机按钮,少顷,站在光饼旁边的静静察觉到口袋有动静,疑惑地掏出手机,听见一灿说:“喂。”

“……你怎么有我电话?”静静望着对面楼冲她轻轻挥手的一灿,十分惊讶。

“偶喜翻里。跟偶交碗吧。”

“……”

“班偶八里前愣辣台电老丢下去。辙嫩偶户(帮我把你前任那台电脑丢下去。责任我负)。”

一灿说完,微笑地凝视着静静,从口袋里拿出了烟和打火机。而对面,光饼大惑不解地问静静:“他刚才给你打电话了?他为什么会给你打电话?他跟你讲了什么?喂,回答我!……”

静静呆了一会儿,出其不意地抢过光饼的电脑,跟丢铁饼一样朝着外边一抡——电脑爆炸的声音在楼下响起时,一灿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偶泡溜的死后,里还债王脐带咧(我泡妞的时候,你还在玩脐带呢)。”他冷笑着,把烟雾缓缓吐出。

而我们九个人第一时间冲出宿舍,守住所有光饼可能逃窜的要道,留校察看或者强制退学,来就来吧!不过,原因必须是我们把光饼打得不成人形!

【没发生的和还没发生的】

甲A级战犯光饼,眼见大势已去,所有嚣张气焰全都转换成了逃跑时的速度值,但是得到愤怒补魔的我们,动作远比他更快,赶在丫远走高飞前把他押回了415。拉上窗帘,关起门窗,音乐放到最大声……别担心,太过人渣的报复行为,我们也做不出。我们仅仅是把光饼往死里打了一顿之后扒得一丝不挂,然后一脚踢出门去任其自生自灭。

保守估计,这次光饼至少得离开这座城市才能重启他的人生了。因为大恶棍烂操与排长还把他那跑车的车窗全砸了,好让更多人可以认识这个喜欢全裸兜风的大变态。

一灿成了最大的功臣。根据他的说法,他当时只想要毁掉那台电脑,好让光饼不再那么有恃无恐。至于电脑一报销,之前记忆曾遭篡改的人就会被“系统还原至初始状态”,则是谁都没想到的意外之喜了。

415不再是人渣集中营,光饼灌输给同学们的杀人放火记忆不翼而飞,我们再也不用担心走在街上会被人泼粪了。……但相应的,红小兵们也把洗脑状态下干过的事忘光光了,想找他们要点医药费都没办法。不过,当武则天不再对嬷嬷呼巴掌,当小苹果不再嘤嘤嘤指责我们凑表碾,当我不必再背负抹黑春菜清白的罪名……我们其实也已经知足了。

静静也忘记了曾经再次被一灿告白。目前的她,仍跟那台电脑出现前一样,兢兢业业地跟一灿求复合,有时候,还是会遇见阿玲。两人之间的敌意依然在。但是经过这场风波,多少都有些不动声色,互动方向开始往尔虞我诈宫斗戏发展。

“你怎么就敢确定当时静静一定会把光饼卖了?”我问一灿。

“是不是你觉得,就算记忆能删掉,但静静的爱已成了本能,是删不掉的?”嬷嬷动情地问。

“你是觉得凭自己的美貌,不管她忘了多少次都还会重新迷上你吧?”排长说。

一灿潇洒抽烟,笑而不语。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他仍然没有跟静静再续前缘的义务,至于他跟阿玲如何会有在一起的未来,我们期待着,有一天可以亲眼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