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大雪纷飞

新历五十年,冬季。

一座别家小院里,恍如往日寻常事的故事在这里展开。

小院占地不大,雅致的庭院里种着几棵枣树,冬季已临,枣树的树叶早已掉光了,光秃的枝干上积着小雪,风一吹,白雪如细沙般落下。

此外,庭院里还有一个小小的池塘,只可惜最近的温度来到了零度以下,池塘的水凝结成冰,看不见澄澈的水面。

叶天宇端坐在别院的小池塘旁,底下放着蒲团充当垫子,在他身前还有一台飘扬着缕缕白烟的小手炉,白烟中含杂着香气,像是燃烧的昂贵松香,常人闻之提神醒脑。

寒冬腊月,池边赏雪,手中火炉温热身子,细饮煮好的热茶,耐心感悟时间的流逝,往昔的伟业功绩仿佛发生在昨日......

多么悠闲美好的生活啊,武士戎马一生,解甲归田之后的日子也不过如此。

他似乎真的快要成为一名老头子了。

只有快退休的老头子才会做这种细品时间的事情,让时间如沙粒在攥紧的手里慢慢洒落,虽荒度,却也感受到了时间流逝的触感。

不,如今的他也确实是一名老头了。

叶天宇抬起头,望向灰芒的天空,上方飘落着细雪,白雪落在他的发丝间,将原本苍白的头发染得更加白洁,肩膀上也积起了一层细薄的雪花。

他的面容不复年轻,道道的皱纹如刀刻在脸上,嘴边长起了细软的白胡须,随着寒风徐徐飘荡,颇有一种仙风道骨的帅老头模样。

但再帅的老头,终究还是老头,已经没有年轻时的朝气了。

一只与雪花争白的柔荑(形容女子手掌)抚在叶天宇的肩膀上,温柔地将细雪擦拭,接着一把雨伞撑在头顶,为他挡住了所有白雪。

叶天宇偏头,瞥了一眼雨伞的主人。

一位年轻貌美的女人,吹弹可破的脸蛋上有着青涩少女的稚嫩,也有着已为人妻的温婉韵味,眼神里满满都是对他的溺爱。

可笑,没想到他堂堂弑神英雄、战神的送葬人,竟会有一日被女子以溺爱的眼神看待。

叶天宇心里不满的情绪油然一生,猛地站起身,却听见咔嚓一声,他脸色突变,连忙扶住腰背。

“闪到腰了......”他龇牙咧嘴地说道。

江慕思无奈地摇了摇头,手掌从他的肩膀移动,轻轻触碰他的脊背,掌中泛起白光,施展法术为自己的爱人治愈疼痛。

叶天宇遗憾地叹了口气。

看来,不服老不行了。

“你看你,都说了别在外面待太久,现在是冬天,寒风入骨,你如今的身子吹久了又怎么受得住呢?”江慕思责怪道。

她觉得自己男人就是因为被寒风吹太久了,所以身子骨过于僵硬,这才闪到腰。

“有点闲不住,出来逛逛。”叶天宇随口回道,目光看着女子那张岁月不老的脸蛋,看着对方为自己着急的样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漂亮。”他感慨道。

江慕思脸不红气不喘地回怼道:“别贫嘴,这种小手段你都用了多少年了?别想扯开话题。”

这些小情话在五十年前或许还能让她脸红许久,可现在顶多让她心里窃喜一会。

叶天宇呵呵笑起来:“感慨一下而已,你看看我,老得都不成样子了。”

江慕思顿时急了:“哪里是老头子!明明还是帅哥,顶多就是把哥字换成老头,帅老头也挺好的,就像一棵清脆绿树,待到繁叶落尽,沾满风雪之时,也别有韵味。”

叶天宇夸她、逗她,她自认为能够坦然处之。

但唯独叶天宇对他自己的贬低,反而令她顿时坐不住了,脸上关切的模样就像是失去了自己的珍爱之物。

“我对你的感情,又怎么会随着时间流转而改变。”江慕思美如画卷的脸蛋认真凝视着叶天宇。

叶天宇哑然失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老夫老妻这么多年,这个姑娘连这些情话都能面不改色地说出来了。

“做人还是要现实一点,我终究还是老了,没有以前的精力了,也很难像以前一样到处跑,不像你,如今晋升到半神拥有千载寿命。”叶天宇淡淡地说。

“呦呦呦,你前几日不是还挺活泼的吗,还跑去翠绿森林会见了精灵女王,我可是听说人家对你还是念念不忘啊!”江慕思突然酸溜溜地说道。

“哈哈,都结婚这么多年了,你能不能别老抓着这件事不放。”叶天宇苦笑道。

江慕思也拿出一个坐垫,放在叶天宇旁边,缓缓坐下去依靠在叶天宇怀中。

叶天宇熟稔地将她拥入怀中,与她一同仰视天空飘落纷飞的细雪。

即便江慕思口口声声地责怪他,让他不要在外面待太久,可最终依旧还是她最先服输,她的性子不会勉强他做任何事。

五十年来,一直如此。

“快说,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江慕思的声音自怀中传来,细若蚊语。

“你看出来了?”

“嗯。”

“那我也不必隐瞒了,我有预感,明天我们就该离别了。”

“......这么快吗?”

“不快,五十年了,我现在也是七十多岁的老头了,这一世,我很知足。”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怕你想太多,有些事情总是需要极快了断,这样就不会让其他人哀伤太久。”

江慕思的双手不自觉地抱得更紧了,她的声音拔高了不少:“明明半神都会拥有一千年的寿命,即便是猎魔人时常服用煎药,会导致寿命短一些,但起码也有七八百年的寿命,为什么你会这样!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看着叶天宇的脸,说:“林远他不是研究出长生术了吗,他肯定有办法延长你的寿命!”

“没有用的,这么久我也看开了,我最近时常在想...属于我的时代该过去了。”

叶天宇静静凝视面前这位陪伴她一生的爱人,淡笑地说道:“英雄,总是要迟暮的。”

江慕思呆呆地看着他的眼睛,对视许久后,双眼渐渐凝聚出泪光,最终再也忍不住大声哭出来。

叶天宇没有作声,其实过去允诺的誓言里,他说过不会让江慕思受一点委屈...

如今看来,还是哭一场更好。

轻柔抚摸江慕思的长发,叶天宇的思绪飘向远方。

他在想,如果是故友们听闻自己将要逝去,他们会作何反应?

“严小鱼成家立业了,听说和张倩倩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子;罗恩在费恩大位面率领猎魔人组织,在战神神国的废墟里消灭诞生出来的恶质怪物......”叶天宇默默想道。

当初放在战神神国里的恶质本源与恶质根源,虽然确实一举击杀了战神,但留下的烂摊子仍需要处理。

昔日的战神神国也成为了孕育恶质怪物的摇篮,但幸亏还有三分之一的神国土地未被恶质侵染。

于是,罗恩就带领猎魔人把本部挪到了那里,抗击着源源不断诞生出来的恶质怪物。

当然,说是收拾烂摊子,其实也是他们的职责所在,更是猎魔人组织发展的大好时机。

三分之一的战神神国土地,不仅可以培养出更强的猎魔人,让猎魔人组织长久不衰,更是可以充当永久性的基地,总比当初的烂要塞好得多。

“李默田成了军方最高的实权者,已经是大人物了;龙泽尔依旧在振兴他的家族,如今带领起义军占领了贵族帝国的半壁江山...”

“我最欣慰的还是林远,他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当初交给他一些恶质的运用之法,他可算是研究出了续火者术法的进阶版本——燃魂之法......”

“思来想去,这一生我活的很坦荡,唯一亏欠的还是你,半神拥有千载寿命,而我却只能陪你走完人生的十分之一路程都不到......”叶天宇低头看着在怀中依旧哭泣的江慕思。

寒风吹得更猛烈了,小雪怡情的天空有了朝大雪纷飞转变的迹象。

北风呼啸,哀伤的哭声盖过了风吹声,经久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