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其之九 月日星轮转

不知是何时,也不知是哪位先贤,出于何种目的,制造出了这三座绝世至宝——日晷、月仪、星盘。但无论其初衷如何,这三样至宝都为人类的存续与发展直接或间接地指明了方向。

东陆西南,龙尾山,观象殿。殿内供奉着日晷与月仪,这两座巨大的造物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辉,磨损与锈迹遍布全身,似是只要稍稍加一分力,就会轰然崩毁。

殿后的空地上,星盘坐于正中,其上淡淡的光点与夜空交相辉映,仿佛一面镜子,将星象映入其中。

“轰!”

山门卒然崩爆,碎石飞溅,一队人马冲上山来。

“学院余孽,格杀勿论!”当首将领剑指山顶,呼喝道。

忽地,队伍后面一男一女飞身跃上石阶,径朝山顶观象殿而去。

“徐问象,夺子之仇不共戴天,今日你休想再逃!”拄杖的老妇站到观象殿前怒喝道。

“何姑,葛老,还要我说多少次你们才肯罢休?!”观象殿前,一老道长站了出来。

“十三年前,你们把我儿子骗上山,多少年了,你们都不让我们见他,我们来了,不是说他不想见就是说他下山去了,他要是还念着我们,这么多年,怎么不肯来看我们一眼?!”何姑发抖着,声声泣血地质问道。

“辰儿他不是不想见你们,他是……他也是为了肩上的责任啊。”徐问象说。

“狗屁责任,老匹夫没一句实话!”何姑骂道。

“徐问象,我就问你,我儿子在哪儿?!”葛老出声道。

“年前星盘异动,七曜剑出世,辰儿他去寻了。”徐问象说。

这时,山下的官兵也终于冲了上来,围在了观象殿前。

“你们这是做什么?!”徐问象皱眉。

“讨逆中郎将封信,奉皇帝命,前来清剿学院余孽,观象殿的人,一个都不放过。”封信按剑而立道。

“呵呵,”徐问象笑,“学院盛时,朝廷奉学院为座上宾,如今学院遭逢大难,朝廷几欲先除之而后快,真是让人长了见识!”

“废话少说,交出日晷、月仪、星盘,观象殿或可从轻发落。”封信说。

“这三样至宝就在殿内,你们若有本事,来取便是。”徐问象站在殿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封信正欲上前,何姑却突然开口,“你若再踏一步,便是一句死尸!”

封信转身看向何姑,眉宇间凝聚锋芒,“此话何意?”

“别看我,要不是我二人出力,单凭你们,连山门都破不了。”何姑轻蔑道,“这观象殿前有七十二道杀气,刚刚你再上前一步,就会触发这杀阵,到时候不光是你,咱们都得死!”

东陆菖蒲城,花街柳巷中歌声阵阵。

“你听说了吗,这俩月,从柳城到西边的泽县,一路上都在死人。”巷口的馄饨摊上,两个萍水相逢的过路人攀谈起来。

“那能没听过,我这都打算先往南走走再往东去了,绕一绕路,就怕那邪祟一路追着往东来。”

“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穷的富的,都死十几个了,也不挑,真摸不着道。”

“是啊,没个规律,咱也没法防备。”

“胡师傅,两碗馄饨。”从巷子里跑出来一个少年,对馄饨摊主招呼道。

“是小何啊,今天你家姑娘又想吃馄饨了?”胡师傅笑着,给何辰盛了一碗馄饨。

何辰接过,道了声谢,便坐到一边的空位上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哎呦,你这娃子,烫啊。”胡师傅吆喝道。

“哦豁豁,确,确实有点烫。”何辰没忍住,把馄饨吐回了碗里。

“你急什么,晚一会儿你家小姐也不会打你。”胡师傅回身又下了一份馄饨。

何辰在这花柳巷里侍奉的姑娘虽不是头牌,但也有名有姓,胡师傅长年在这巷口做生意,多多少少对这里面的八卦绯闻有所耳闻。何辰所侍奉的那位姑娘叫蝶儿,擅长旋舞,卖艺不卖身,多是有些品味的公子爱好她这一类,因此口碑不错。胡师傅在这路口没少见过这蝶儿姑娘,一来二去,也看得出来这姑娘不是那些迎来送往满面贴花的花角,对身边的小厮也不错,常常见他们出来买这买那,用钱大方,即使小厮们偷着自己支用一些,也从来没听过她有什么二话。

这不,最近这个月新来的何辰,每次出来买馄饨都偷着自己先吃一碗再带回去一碗,也没听他说过他家小姐有什么怨言或者克扣。

“胡师傅,我吃完了。”何辰把汤碗喝了个干干净净,往一旁的水桶里涮了一下,便自觉站到了摊位前。刚好锅里的汤沸了起来,胡师傅捞了一碗,何辰拿过一旁的花生碟往上一扣,就这么端着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回去。

“哎,别忘了把我碗碟还回来。”胡师傅喊道。

“放心吧!”何辰的声音已经有些飘忽了。

胡师傅看了眼自己摞着的碗碟,摇了摇头,每次都说放心,这碗碟可是真的越来越少。

“蝶儿姐,馄饨到了!”何辰把馄饨端上了桌,卧房内走出来一名着米白色纱裙的女子,纤瘦的身姿在纱裙飘忽间闪烁。

“你这小东西,又偷吃了吧!”蝶儿嗔怪道。

“啊?”何辰故作不知。

“嘴角还沾着韭菜叶子呢。”蝶儿指尖在何辰嘴角一抹,指腹粘下一片油绿绿的韭菜叶。

“啊啊啊,对,对不起。”何辰惊恐地后退两步,求饶道。

“你这表情,可装得真像,要不是心知肚明你是个偷奸耍滑的孩子,我还真要觉得自己吓到你了。”蝶儿坐下来搅了搅汤碗。

“嘿嘿,蝶儿姐姐谬赞了。”何辰挠挠头陪笑道。

“在这地方,机灵些没错,从姐姐这儿顺些好处也是人之常情,姐姐从没怪过你们。”蝶儿顿了一下,抬眼看了看何辰,“不过,在姐姐面前就没有必要表演了。”

“姐姐说得是,我记住了。”何辰笑嘻嘻地应道。

“今晚杜府的杜公子翻了我的牌子,到时候我把身上这身衣服换下来,你去洗了,别隔夜。”蝶儿吩咐道。

“知道了。”何辰认真记下来。

“杜公子品味高,咱这里的茶啊、点心啊都不入他的眼,你下午去苏合斋买些上品,要新鲜的,包好了带回来,都提前准备好了再去忙别的。”蝶儿说。

“嗯嗯,我记住了。”何辰点头。

“你虽然来得最晚,但这几次办事都很牢靠,姐姐才把这活托给你,你可得上心。”蝶儿提点道。

“姐姐放心,不会有问题的。”何辰应承着。

东陆官史记载,日晷、月仪、星盘曾收入圣王殿,圣王于殿中唤出诞于日晷的太华剑,是为圣剑,后圣剑随圣王入王陵,日晷从此废弃。

三仪后被送往帝都东南的峨山,于峨山上月仪诞涵月剑,此剑初为峨山掌门所佩,后峨山没落,三仪复被送回帝都,涵月剑流落民间,几经易手。月仪也从此荒废。

星盘是三仪中最难被参透的一件,其中所映射的星辰奥妙让几代大师都觉得高深晦涩。因此星盘一直稳定运行着,直到最近。

三仪所包容的是天象大道,日晷是方向,月仪是路径,而星盘则是万象之布局。所以其所诞出的兵刃,自带宇宙威力,如日晷所诞之太华剑,其本身就是光道一级,由圣王握持,威力复合,即使魔王也无法匹敌。而月仪所诞涵月剑,融月相更新,命运轮回,乃不变中求万变,看似威力平平,实则可改写天地命数。至于星盘所诞七曜剑,尚无人所用,无见其威,不可妄下论断……

“哎,怎么正听到精彩处来个‘不可妄下论断’?你倒是说说啊!”

“就是就是,你说说!”

“说说!”

“不然退茶钱!”

“退茶钱!”

“哎哎,各位听客莫要激动,小老儿也是道听途说一场,这七曜剑之威力,确实不知。”说书人忙留人道。

“近日不是有传言说七曜剑出世了吗?你听到些什么了?”有人问。

台下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咳咳,这……确实有所耳闻。”说书人有些为难道。

“说说,说说。”台下的人来了兴致。

说书人犹豫再三,终是抵不过那些茶钱,便下定决心道,“小老儿也是听说,若是讲出了差错,还请各位听客不吝茶钱,海涵海涵。”

“你还没说,倒是先把茶钱揽住了,我等既是来这里听你说,你要说得好,自然不吝茶钱。”有人说道。

说书人看大家正在兴头上,此时不趁机捞些茶钱更待何时?于是清了清嗓子,手中折扇开合间就把最近的听闻理了一遍,开始讲述起来。

日晷、月仪、星盘几经流落,最后由斯威士兰学院全数寻回,可这学院院长却没有把他们占为己有,而是安置到了东陆西南的龙尾山,在那里建了一座观象殿,派了两陆的数位大师前去参悟,想要寻得一个能让学院百世千秋的方法。

这学院可是集两陆之大才的府第,此次选址,可以说是集天地灵瑞所在,让日晷、月仪都有重焕生机之迹象,更不用说星盘了。于是百年之后,也就是年前,七曜剑从星盘中出世,飞入民间。

这七曜剑乃是汇聚七星之力凝结而成的,而七星又是联系所有星辰的关键,古语有云:七星汇,群星集,天之力,双陆生。便说得是这东西二陆乃是由星辰之力所造就。因此这七曜剑的威力恐怕还在太华剑之上。

七曜剑出世后,第一个落入的是一个农夫之手,他只持剑一挥,眼前百里良田中的麦穗便尽数被刈飞,连带着田边他家的土房也被平整地削为了两半,他家中的妻儿……那场面可想而知。

农夫见此场景,当即疯魔,七曜剑也被他不知扔到了哪里。

第二个捡到七曜剑的是个孩童,只以为这是把玩具,拿着它胡乱比划,可怜坐在他身前的父母,血肉横飞……

第三个拾起七曜剑的是个强盗,他是他们兄弟中最没本事的一个,突然得了这么一把宝剑,忍不住向他的弟兄们炫耀,于是这整个强盗窝便突遭了横祸,无一人生还。

第四个拿到七曜剑的是个乞丐,他没什么好说的,把剑卖给了一个公子,自己挥霍去了。

而买了剑的这第五位,这位公子,虽不是什么名门世家,却也是个爱剑之人,平日里只把这剑当做个装饰,从不出鞘。只有一次,也是他最后一次出剑,便是他自己抹了脖子。据说是为了拒婚,被自己父母逼死的。

至于这接下来剑落谁手……

说书人突然卖起了关子,“咱们且听下回分解!”

书场在抱怨声、喊骂声中忿忿不平地收了场,何辰有些意犹未尽,却也不得不从靠着柱子的姿势直起了腰,活动了活动筋骨,看看日头,他得去苏合斋买茶点了。

柳叶新茶豌豆酥,红果朱英云片糕。

白瓷新釉青锋翠,银箸冷光映纱红。

案上摆齐,何辰便退了出去。薄暮昏光中,何辰打了盆水,把蝶儿的纱裙丢了进去。

头顶上,蝶儿的声音隐隐约约地透过纸窗漏了出来,和着“咿咿呀呀”的小调,何辰的脑海中出现蝶儿翩翩起舞的身影。

带着最后一丝暖意的风自院落外拂过,太阳彻底落入了地平线下。

何辰终于细细地把纱裙洗完洗净,再抬头时,星辰稀落,月正明。何辰猛地一抖纱裙,将细密的水珠尽数甩了出去,洒了一地的水渍。何辰将纱裙晾好,正准备端起水盆去倒水时,一丝逆风划过鼻翼,何辰猛地抬头,二层的纸窗中灯火突灭,只听到一声利刃出鞘的尖鸣,何辰一步跃上了二楼。

黑暗中,蝶儿努力保持着镇静,摸索着来到最近的灯盏边,从中拿出留在灯罩里的火折,点亮了灯。

火光亮起的一刹那,蝶儿与刚刚冲进房间的何辰不约而同地看到了泼洒一地的血迹。杜公子歪倒在桌案上,颈间流出了大量的鲜血。

“这,这!”蝶儿几乎说不出话来。

何辰立刻上前去查看伤势,却意外地发现了杜公子腰间佩戴的剑鞘。

何辰瞬间回头,看到血迹的尽头,一把短剑插在木柱上,剑身有七星刻痕,其中六星已经闪烁着淡淡的银光。

“别动!”何辰喊了出来,叫住了想要去触碰那把剑的蝶儿。

然而话音刚落,整个空间便是一沉,仿佛一个巨大的罩子带着重重压力落下,让何辰的行动为之一顿。

就是这一瞬间,触手可及的七曜剑飞了出去。

“别走!”何辰破窗而出追了上去。

当何辰眼中再次看到七曜剑的时候,他便立刻发力隔空拉扯住了七曜剑,与对向的力量展开拉锯。何辰站在院墙上,目之所及,除了七曜剑,便是站在巷口的那个人影。

“胡师傅?!”何辰惊讶。

“没想到是你这小子。”胡师傅也愣了一下。

两人角力间,突然有第三方力量插入,打破了两人力量的平衡,七曜剑瞬间朝院落上空飞去。

就在那人即将得手的时候,屋顶突然炸开,蝶儿跃了出来,隔空吸住了七曜剑。此时此刻,七曜剑的两头距两人手心不过一指距离,但凡有有人能够碰到七曜剑,那么七曜剑就会立刻认其为第七位主人。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七曜剑一旦认了第七位主人就意味着什么:那个人此生便就是七曜剑的主人,只有他才能发挥出七曜剑的全部力量,而旁人拿到七曜剑,则如同拿到一段废铁。

“蝶儿姑娘,你终于出手了。”胡师傅捞出他的扁担,只一挥,打出一道极强的威力,掀砖飞瓦,逼得站在屋顶的两人不得不一起退开。与此同时,两人为了防止七曜剑落入对方手里,不约而同地都打出一掌,直接将七曜剑震飞上天。

何辰抓住机会,一跃而起,想要去抓七曜剑,站在下面的胡师傅岂能让他如意,立刻挥舞扁担,将七曜剑一路打飞出去,偏离了原来的路线。

退开的两人也不甘落后,蝶儿反身打出一掌,对面那人折扇一展,恰到好处地挡住,这才在清冷的银光中露出了面容。

“说书人?”何辰也落到了房顶上,刚好看到那人的脸。

“一旦挑日月,一扇说山河,没想到二位高人也对七曜剑如此感兴趣。”蝶儿说。

“蝶儿姑娘此言差矣,七曜剑乃东陆至宝,理当由官府保管。”胡师傅说,“倒是蝶儿姑娘,作为斯威士兰学院的暗哨,潜伏于此多年,不知所欲何为?”

“蝶儿姐姐,你是学院的人?”何辰感到意外。

“没错,我知道你也是学院的人,而且是专为七曜剑而来。”蝶儿对何辰说道。

何辰抹了把脸,面容稍变,褪去了少年的稚气,变成了青年的模样,声音也粗重了些许。

“我是观象殿的守剑人,一路追踪七曜剑而来。”何辰说道。

“嗯,我知道,院长早就预知到了这一天,特意派我潜伏在这里,就为了助你一臂之力。”蝶儿说道,“胡师傅是官府的人,我来这里不久他就也到这里了,我想他就是专门来盯着我的,我说的对吧,胡师傅?”

“没错,可惜我盯了这么长时间,也没发现你有什么动作,倒是让我卖了不少馄饨,赚了不少钱。”胡师傅说。

“至于说书人。”蝶儿看向另一边,“如果院长所料不错,你应该是影刃派来的吧。”

“没错,老夫正是影刃的人,且是三刃之一的‘风刃’。”说书人说。

“什么!”何辰完全没想到竟然能在这么个小城遇到影刃的三刃之一。

手中隐隐渗出些冷汗,七曜剑就悬在头顶,谁也没有立刻动手去抢夺,因为谁都知道,第一个动手的也一定是第一个露出破绽的。

“我劝你们别犹豫了,要动手就趁现在,我已经通知了官军,再过一会儿,官军到了,你们可就没机会了。”胡师傅喊道。

“胡师傅是想坐看鹬蚌相争,好渔翁得利吗?”蝶儿质问。

“蝶儿姑娘,我若不出手,你们二人对说书人尚有一丝胜算。”胡师傅说。

“何辰,我拖住说书人,你去抢剑,留意胡师傅出手。”蝶儿悄声对何辰说道。

话音未落,不管谁听到没听到,蝶儿已经一掌朝说书人拍了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说书人展扇格挡,扇面与玉掌相触,指节与扇骨相交,二人出手都留有余力,只在小范围内风刃回旋,斩裂青瓦,没有造成大范围的破坏。

何辰跃上高空,就要握住七曜剑,果不其然,胡师傅挥动扁担,七曜剑悬飞,何辰几次都没有捉住。

“胡师傅,你这是做甚?要抢就抢,这么耍人,颜面何在?”何辰气道。

“我说了,这七曜剑该属官家,既是官家之物,就不该属于任何一个人。”胡师傅说。

“既然如此,那晚辈得罪了。”何辰说着,转向胡师傅,踢出几片碎瓦当先,飞身攻向胡师傅。

“好小子,来吧!”胡师傅手持扁担做武器,打碎飞瓦,挡住何辰的一踹。扁担弓曲,隐约听到纤维断裂的声音。胡师傅心疼他的老伙计,没有硬抗,后退几步卸了力,将何辰甩了出去。

小巷狭窄,没有扁担施展的空间,却给了何辰回旋的余地。何辰落在墙壁上,蹬腿再次欺上,指尖凝聚星辰之力,若是胡师傅再次用扁担抵挡,那么扁担必破。

胡师傅眼明手快,知道这一指抵挡不得,便纵身一跃而起,跃上房檐,打飞瓦片,准备给何辰当头一击。

何辰立刻旋指散力,做了一个屏障,挡住了纷纷瓦雨。

胡师傅以扁担作棍棒,大开大合,向何辰发起攻击。幸好何辰以星辰之力为护,徒手抵挡,也不落下风。

“蝶舞·千杀!”

“扇开·风折!”

一声猛烈的撞击,屋顶的瓦片终于一片不留地被尽数掀飞。蝶儿和说书人站在房梁两端,两人的衣衫都破了一角。

“如此高手藏在这花楼中,也算得一个趣事。”说书人道。

“要是有机会,不妨我给先生说一说,好让您再编一段趣话?”蝶儿打趣道。

说书人却认真地接回了话茬,“倒不是不可,那时,我定请一杯茶。”

“那蝶儿在此先谢过了!”说完,蝶儿踏风飞上,欲抢七曜剑。

说书人甩手飞出折扇,打歪了蝶儿的指尖,折扇带着凛冽的风飞回,蝶儿空中翻转,脚尖踏在扇面上,借力再次飞上。

眼看指尖就要碰到七曜剑,七曜剑突然一闪,直朝何辰与胡师傅缠斗的身影而去。

“何辰,小心!”蝶儿喊道。

何辰余光一直留意着七曜剑,此时即使没有蝶儿提醒,他也注意到了七曜剑正朝他们飞来。

何辰顶开胡师傅,抢身上前想要夺剑,胡师傅的扁担却比他的胳膊长出一截,直接将七曜剑打了回去。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了,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等到何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蝶儿已经被七曜剑穿腹而过。

蝶血飞空,化作点点赤红的光粉,随风而落。何辰想要去抓摇摇欲坠的蝶儿,却只见七曜剑星光大盛,一道如银河般的光带连接了七曜剑与蝶儿。

“这是……”

“不好!是剑灵契约!”说书人率先反应过来,当即飞扇,想要斩断七曜剑与蝶儿的联系。

飞扇与银光相撞,撞出一片璀璨,却未能阻止银光向七曜剑汇聚。

只是转眼功夫,蝶儿的身形便化作了万千星光,尽数汇入七曜剑中。

七曜剑终于有了剑灵,光芒大作,仿佛新生的孩儿,昭示着自己充沛的活力。

尽管七曜剑有了剑灵,但主仍是没认,眼看事态就要发生不可预料的变化,站在底下的三人再也忍不住,一同出了手。

官军赶到的时候,花柳巷已然成为了一片废墟。但笼罩在花柳巷上空的结界仍旧牢不可破,这也意味着,直到现在,这里面还没有人走出来。

何辰抓着七曜剑,他右臂上的衣衫已经破碎不堪,似利刃切割的伤口遍布他的大臂小臂,鲜血横流,浸入掌心,全部喂给了七曜剑。这是他豁出性命才抢到的胜利果实,若是他的星辰护体再弱上一分,那么他的右臂就会变成一根白骨。

说书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虽然重伤了何辰,自己却也实实在在接了握住七曜剑的何辰挥砍下来的一击,折扇折作两半,自己的脊椎几乎断裂,现在连爬起来都很难做到了。

只有胡师傅一直以坐山观虎斗的姿态在其中游走,没有受伤,但面对手握七曜剑的何辰,他的额角还是渗出一丝热汗。

蝶儿虽然成为了剑灵,但刚受重伤的她还需要时间恢复,因此并不能通过七曜剑给予何辰帮助,而且由于剑灵的融合,七曜剑此刻还有些不太稳定。

“交出七曜剑,饶你姓名!”带头的官兵喊道。

“胡师傅!”何辰看向胡师傅,如果胡师傅愿意收手,那么何辰突围出去不难。

胡师傅没有动,既没有解除结界放何辰出去,也没有让外面的官兵进来。

“学院已经成为历史,你得了七曜剑,何去何从?”胡师傅问。

“这个时代的学院完成了它的使命,但学院为天下苍生的信念却还在所有学子心中,学院的光辉将由我们传承,新的斯威士兰学院会重新守护两陆的安危。”何辰说道。

“学院至今还不明白吗?斯威士兰学院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它的存在才是两陆的祸源。收天下之才,惠天下之民。可到头来,学院掌控了两陆的军政财权,架空了两陆官府,明里暗里成为了天下之主,才招来如今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的悲剧收场。”胡师傅说道。

“哈哈哈,没想到即使是胡师傅这样的人对学院看得也如此肤浅。”何辰笑道,“不过学院的理念无需人人认同,我们自有我们坚信的道路要走,学院不会从此消失,蒲公英的种子随风而散,为的就是将来能够在大路上遍地为生。”

“那么……”胡师傅立起扁担,“休怪我无情。”

“来吧!”何辰无畏道。

观象殿前,人心躁动,官军攻不进来,守着的人也冲不出去。

“徐问象,你难道要拿你这数百弟子陪葬吗?”何姑威胁道。

“二老但能入此杀阵,我徐问象自甘受戮。”徐问象道。

“徐问象,不要负隅顽抗,山下摧山阵已经列好,你要是再不束手就擒,此山轰平之时,一切尽为粉齑。”封信下达最后通牒。

话音未落,忽地殿后银光冲天,散为星辰,消失不见。

“成了!”徐问象看着漫天星光,欣慰道。

一把匕首闪出,白刃进,红刃出,徐问象面色一顿,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腹部。

“明暗双生,无影无形。”一个声音在徐问象耳边念道。

“你是……影刃……”徐问象艰难道。

身后的人拔出匕首,推了徐问象一把,眼看就要栽入杀阵,徐问象本能地解了阵法。

“杀阵已破,冲!”封信喊道。

霎时间,观象殿前乱作一片,刀光剑影中,何姑、葛老冲入殿中,日晷、月仪历经沧桑,已经锈迹斑斑,无一丝一毫的光辉。再看殿后,星盘之上已有裂痕,仿佛匠刻师傅丢弃在废石场的残次品,没有灵气,也没有光辉。

“辰儿,你在哪?爹娘来找你了!”

一片混乱中没有人注意到地面上的石板纹路里有光芒汇聚,等到有人发现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日晷、月仪、星盘,它们终于全部完成了它们的使命,即使化作尘埃归为泥土,它们也再无波澜。

东海之上,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学院残存的精锐们汇聚于此,他们将从这里,再次开启斯威士兰学院的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