挚终于没有再说半句话,平时最快做决策的他,这时候却沉默不语。
赢静静望着他,一句话都没有,目光凉薄寂静,如身边漠然的雪花,似乎对大火的到来,无悲无喜。他无悲无喜的站着,无悲无喜的看着他明亮起来的眼,又一点一点,暗下去。
这是无计可施了,除非大军现在能长出翅膀飞出这座山,或者有条天路迎接他们,否则就算他们能冲出火海,也会被外面的桀军所杀。
挚终于开口懊悔的说到:“所有部队驻扎到山林本来就是作战的大忌,是我想的不够周到……”
现在还有谁能救他们?可能天意如此吧……
一位士兵受不了烟雾的弥漫,终于在白茫茫的森林中开口说到:“冲出去,跟他们拼了!”
“对,拼了!”又一位士兵在火光隐射下喊到。
“杀!!”所有人怒吼到,整片森林为之一振,似乎树木都是他们的盾牌与剑一样。
挚摇摇头,知道若是趁着火势上来,还要与桀军硬拼,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赢也不想坐以待毙,看着已经无能为力的挚说:“若是烈火真的要燃烧我们,那我们就更应该让敌人看看,火焰,是烧不完生命的力量的。”
赢有些生气,这里是他日夜生长的家园,是他牧羊与羊群为伴的好地方,虽然他不知道桀是怎样的人,但是他现在却明白,外面追着挚的那群人,破坏了他所有的家园,草原被焚烧,那他的羊群就更加抵不过整个严冬了。
挚抬头看着被火光罩红了脸的赢缓缓地说到:“你说得对,我们就是王的军队,王说冲,我们便冲!”挚铿锵有力的说到,让所有的追随将士们都听的清楚。
“杀啊!!”挚一声吼叫,似乎给整个军队打了鸡血,士兵们和赢都冲着薄弱的火区冲去。
有些人终于顶着比较薄弱的火焰冲了出去。和蝎的骑兵碰撞了起来。
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杀意,但赢分明可以看出来,他们杀气腾腾的背后,更多的却是恐惧。人群之中,一个全身是血的人手持利刃,如困兽一般恶狠狠地吼叫着,不时挥舞着利刃,在他的脚下躺着几个人,每个人的身上都可以看到有好几道深深的伤口,看来多半是难以救治了。
每个人都在颤抖着,人并不是都不怕死的,可是他们这一刻都冲在了赢的身前。
“如果今天真的要把灵魂留在这片土地的话,那就让臣替王去吧……挚冲在赢的前面,举起了他那把尖锐的长枪。”
蝎在山地的远处,看着一些从火焰冲出来火人,和一些灰头土脸的叛军,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赢在黑暗之中终于拿起了王权之剑,试图拔出它战斗。可是却发现怎么也拔不动。
被人冲出的火口,等待他们的是已经严阵以待的桀军,他们骑在马背上,无情的收割着白狼军的生命。
以这样一个个冲出来的士兵,是不可能冲散桀军的阵线,突破重围的。
在大家束手无策的时候,远处的山坡突然出现白茫茫一片的奇特生物。赢远远望去,他们正在冲向桀军。
白色的羊群突然染上火焰,直直的冲向蝎的骑兵阵营,桀军的马匹开始慌乱起来被逐一打散。
见到桀军慌乱起来,挚趁机整好队形,从山上攻下桀军的部队。
蝎也被这突入起来的一幕吓到了,突然一只白色的绵羊冲到了他的面前,他抬起马头,一斧子把这羊的羊角给砍了下来。
赢在火光下看着两股人吗拼杀,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两军交战的场面。人们竭力拼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场面。
现在的场面,蝎知道今天是杀不干净这叛军的,叛军的兵力比他们占优势,因为他的其余部队都去包围其他出口了,如果火焰没有击溃对付的战力,那么他们集中突围,就必须依靠牢固的阵线,可如今这阵线,突然被外面的一群羊群的给打破了。
“首领,要把其他包围的部队叫回来支援吗?”一位部下问蝎到。
蝎摆摆手:“不必了,火势已经失效,我们的阵线也被羊群冲散。黑夜之中难免有漏网之鱼,我们遭遇的,可能是叛军的主力部队,遇到山火还能扛着火焰冲出来战斗的,不是那么好全部歼灭,我们需要足够的情报。”
“是,传令下去,撤退……”士兵往下传讯给下方的部队,桀军开始调马回头,逐渐撤出了火场。
桀军开始撤退,挚的部队也慢慢从这个用生命垫出来的出口撤出。原本陷入死境的他们,突然又有了一线生机。
挚回到赢的身边,却发现他被自己的部下里三圈外三圈的被士兵保护着。
挚从这些士兵面前绕过去,才发现赢坐在地上,拼命的拔那把王权之剑。
士兵们似乎并不在乎赢有没有参加战斗,有没有拔出这把剑,他们只在乎,原来在刚才生与死的一瞬间,赢其实是要加入的……
虽然赢没有加入到第一列的战斗之中但是他们战胜了原本根本不可能战胜的桀的军队……
大伙儿起身,扑灭了周围的火焰,看着远处仍在在灼烧的火焰,根本毫无办法,只能任由这把火不停的燃烧。期待冬季的大雪,或许来年的春天,这里又会是一场绿色的盛宴吧……
远处白茫茫的一片挪动着,终于来到了所有人的眼前。正是这白茫茫的一片“铁骑”冲散了桀军的阵营,打乱了他们的士气。
原来,这就是一群羊群,有一些的羊羊毛被引火上身,已经被烧了个干净。有一些沾染着泥土脏乱不堪的羊毛。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带头的这只,少了半个羊角,脸上多了一道鲜红的刀印。
赢冲了出来,紧紧的包住那只少了半只羊角的羊,拿起一些麻布,帮它包扎了起来。
原来这就是犒,不知道为什么,关键时刻它又冲了出来,在所有人找不到的时候消失,又在众人危机的时刻,冲了出来……
在黑夜中,就是这群不知道是什么的白茫茫一片生物,把桀军吓得措手不及。
犒用那滚烫的舌头,舔着赢被火焰灼热过的脸庞。犒跟着身后庞大的羊群“咩~咩~”的叫了起来。白狼也走了出来,这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这群绵羊却再也没有躲得远远的,或许大火的洗礼,让白狼变成了灰狼,没有了以前那样的恐怖杀气。
黑色的乌鸦也飞回到挚的肩膀大叫到:“着了着了,烫死了烫死了……”
士兵他们看着赢,纷纷露出了笑容。挚也笑了,那是赢第一次看见他笑,不知道为什么,赢也跟着笑了。所有人都笑了……
在大军整备和埋葬死去的士兵兄弟的时候,赢才第一次看见了死亡的人,他们平躺着,没有气息,没有动作,没有声音,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于是赢回到了挚的身边,问了一下挚:“我甚至怎么使用这把剑都不知道,为何你们还要认我做王……”他第一次感觉到,原来在生命离逝的时候,他是那么的无能为力。
挚见着灰头土脸的赢问这个问题,回答到:“哪怕你今天拔不出这把剑,以后也拔不出,这把剑,它依然是你的……因为它已经认准你了…”
“怎么认准的?”赢为何不知道这把剑认准了他,不就自己把自己脏锈外表,变得靓丽了起来吗?
“每把王权之剑,都有它的传说,剑在没人认领的时候,是废铁,只有它真正认准主人时,它才会闪耀出它应有的光彩,我之前让你给我,是因为它还是脏乱的存在,可是当我看见它为你发出光亮时,我就已经知道,这把王权之剑,已经是你的了……”这时候挚开始跟赢讲起来了王权之剑的传说……
“在很久以前,世界混沌没有秩序的时候,有无数把王权之剑,最终他们互相争斗,只剩下了少量的王权之剑散布在这世界里,具体多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的是我曾经见过最强大的王权之剑——黄金之剑,掌控他的人强大无比,拥有一剑劈开金盾的能力,是力量的极致代表。每把王权之剑都有它独特的能力和实力,至于你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恐怕只有你去摩挲了,不过剑法,我还是可以教你的……”
听完挚说的话,赢点点头。现在草原已经被桀军给焚毁了,赢也只能和白狼军一起走了。
挚看着羊皮地图说:“只要我们过了石头城,往后就是有施国的地界了,桀军不敢随便越过边界,再来追杀我们。我们也可以在那个地方度过艰难的冬季。”
“有施国……那是个什么地方?”赢从来没有离开草原这么远过。
“那是一个群山之地,据说国王有两位女儿,一位智勇双全,懂得王权之道,会兵法,懂蚕桑,善耕种。另一位美若天仙,有女娲浓艳之遗,会制衡阴阳,操纵人心。国王更是一方霸主,位于九山之巅,有施的地方大多数群山环绕,那里更有烟雾缭绕的仙境,也有独天浑厚的险要之地,可以以百人御千人的雄关。”挚眼瞳颜亮,似乎人未到却已经瞧到了那个地方。
“桀军还会追赶我们吧?”赢说道。他摸了摸已经断了一只羊角的犒,心里有些不确定。他这一走,怕是再也回不到这个地方了。
“我们必须连夜赶路,我们没有马匹,所有的骑兵已经战死在王都之下了,所以我们只能在夜里加紧行军,白天要藏进茂密的树林或山地里,不然被桀军发现都会对外我们处于不利的境地。”
“那我们就要这样跑一辈子吗?”赢问到。
“不会的,我们分军撤退时,已经相约在了有施国,还有其他兄弟部队等着我们,到时候我们再去解救其他被桀围困的人,到时候,我们便有机会在与桀军一战。”挚跟赢这样说到。
赢看了看手中的王权之剑:“好吧,那我们出发……”
挚笑了,这还是第一次听见赢开口提了要求:“终于有一丝丝样子了,那就听王的,全军整备出发!”
于是满是烤火味的军队,继续朝西而去……
〖一日后〗
乱石葬岗,哀怨便起,在离开已经被烈焰灼烧过一座座的黑山之后,空气中弥漫的便只有烧焦的味道。
赢和挚带领的军队若是想要真正的到达有施国,第一个,也便是最后一个关卡,便是黑石城……
在前往黑石城的沿途还有滚滚浓烟和焦炭的味道弥漫,让人难以呼吸桀军纵的大火,燃烧了两天三夜仍未停息,甚至连天空都遍布黑色的飞碳,宛如一只只烧掉的飞蛾。
当赢和挚的大军一路开拔疯狂进军的时候,蝎也是理所当然的在背后追杀着,不过黑石城仍然是王国的控制范围,只有过了黑石城,才能完全走出桀的国度。此时的蝎应该已经派人回王都请援,若是再怠慢些,赢他们就危险了。所以挚带着部队一丝不敢停顿,一直处于急行军中。
但毕竟双腿跑不赢马匹,不少士兵都感慨要是有马就好了,只可惜所有的骑兵都在王都之战中牺牲了。
黑石城的前站是一个叫黑水村的地方,当赢和挚带着所有人到这村庄的时候,带来的感觉却是阴森恐怖,向下是一条蜿蜒曲折,断断续续的山路,多处被山洪冲断,艰险难走。
入口写着阴森森的标语!似乎是阎罗殿鬼门关!令人不寒而栗!但仔细看却是劝人快速入村,风景如画。
涧底一潭黑水,冬风吹不皱!夏不起波纹,宛如一潭死水,满山遍野的野石中,似乎用鸡血写满了……死吧……去死吧……的的字纹,村里有布满蜘蛛网废弃的碾盘,一处神龛,却是用许多的猪头骨累积而成。四处皆是残碑断垣,潦草的坟头甚至来不及立碑,仅仅是一座小土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