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随时有可能被撞破。我不敢再躺着不动,翻身下床后顾不上穿鞋,直接就跑。
大伯和严桥不在屋子里,但是外面的灯都亮着,亮堂堂的,让我稍微安心一点。
我没有直接跑出去,看外面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而是把堂屋的窗子打开一道缝,探头看向外面。
院子中亮着一盏灯,四处虽然还是很昏暗,但也不至于看不清楚。在我房间的窗外,立着两株一米多高的的松树,这是大伯打算种在我爹和二叔墓前的。
那两株松树的树根包在湿润的泥团中,风一吹,松树枝就打在窗户上。
我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自己竟疑神疑鬼到了这种程度。
我刚想回自己房间,又听到院子里有别的声音,我这次已经不相信自己的感官,直接走到堂屋门口。
声音虽然断断续续,但是也逐渐能听清楚一些了。我敢确定是聊天的低语声,而且声音有些熟悉,好像是大伯在与人说话。
我心中奇怪,时间这么晚了,大伯难道是在跟严桥说话。
等到走到院子的时候,我才注意到自己还光着脚,但我也不想再返回穿鞋。
双脚踩在冰凉的地面,我寻声走过去,刚想喊大伯,就听到他在说:“没想到瞒了大半辈子,他竟然还是没能忍下去,竟然在临死前对小芙说了。幸好他没讲明白,不然我真不知道事情该怎么收场。”
“孟奇志心里大约是有些愧疚。”
与大伯说话的人有一副年轻的嗓音,但他竟然直呼我爹的名字。
“他有什么好愧疚的。”大伯的声音有些急躁。
“你难道不清楚他们父女情深,孟奇志临死前还为了女儿操心。”
我此刻已经听出来,这个声音年轻的人正是卞城王毕雨同。
虽然他们没有说清楚什么事情,但我至少明白了两件事,而且是我不能接受的。
我听到毕雨同说:“我留下的药,她有没有吃?”
“吃是吃了,不过今天小芙见到了阎君,他对小芙说那药不好,我就担心小芙把他的话听进去了,不肯再吃那药。”
“无论她吃不吃药,她现在都不能久留人世,我可以直接带她走。”
“卞城王,我知道你弄出这些小动作,是为了让小芙跟你去冥界。但你不要忘了,当年你曾答应过她母亲,要让她自愿跟你去冥界。你现在这样说,难道就不担心我会阻拦?”
“我带来了孟先生想要的消息,何况,让小芙去冥界,对你同样有利。”
我被夜风吹得直打哆嗦,脑袋里乱糟糟的。我没想到大伯竟然会想着如何把我卖掉。
我一时没站住,伸手扶向墙壁,却碰倒了靠墙立着的锄头铁锹。他们看不到藏在墙后的我,我直接转身跑进屋内。
我的房间里依旧黑漆漆的,我轻轻关上门后,立刻躺到床上,钻进毯子里蜷成一团。
几秒钟后,门口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响起几声轻轻的敲门声,我没有说话。
又等了一会,我听到大伯说:“小芙,你还在睡吗,你已经睡了一天了,要不要起来吃饭?”
我咬住自己的手背,没发出任何声音。
门外安静下来,就在我以为大伯离开时,房门发出一声细长的“咯吱”的声音,他竟然走进了我的房间。
“啪嗒”一声,他按亮了房间里的灯,灯光透进毯子里。我紧紧闭上眼睛,甚至不敢呼吸,生怕被他看出我醒着。
我能想象得到,大伯此刻就站在床边,盯着我,心里想着该怎么处理我。
我听到大伯在床边走动,好像走到了床尾的位置。
“衣服怎么随便就扔到了地上。”大伯的声音中带着一种长辈的宽容和慈爱,如果我刚才没有听到他和毕雨同的话,我一定就被他骗过去了。
就在我以为自己骗过了大伯时,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握住了我露在毯子外面的脚踝。
神经一直崩得紧紧的我发出一声尖叫,掀开毯子坐了起来。
我原本以为进入房间的只有大伯一人,没想到毕雨同居然也在,可我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
他们两人站在床尾,大伯手臂上搭着我的外套,而毕雨同俯身,抓着我的脚踝。
我立刻蹬开了他的手,把两只脚藏在毯子里。
我本来想对他们说自己绝不会去冥界,但是话说出口却变成了尖叫和指责。
“你们怎么能随便进女孩子的房间!大伯,你为什么要让一个外人进我的房间。他为什么会在我家,大伯,你为什么要让他进家里!”
我像是一个被家长侵犯到隐私的青少年。大伯与毕雨同被我的怒火搞得有些错愕。
严桥似乎听到了吵闹,一股脑地冲了进来。见此,我的尖叫声更响了:“出去!全都给我出去!”
等到房间只剩下我一人时,我还在忍不住发抖,在大伯等人眼中,可能是因为愤怒,但是我知道,自己是因为害怕。
我抱膝坐着,脚心传来一阵阵刺疼,我看了一眼,发现脚心不知被什么划了两道细小的口子,没有流血,只是有些红肿。
而且我刚才一路赤着脚,脚底沾了许多泥土和碎沙石,明显就不是一直躺在床上睡觉该有的样子。
我头上冒出一股冷汗,大伯和毕雨同都是聪明人,他们一定知道我离开过房间,甚至有可能听到了他们的话。现在只不过是没有直接把话挑明白而已。
我现在虽然是在自己家里,却没有一丝丝的安全感。我独自一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大伯、毕雨同与我也许只有一门之隔,如果他们要强迫我去冥界,我肯定没有能力阻拦他们。
至于到了冥界之后,我成人成鬼,是生是死,那就更说不准了。
我想破脑袋也没给自己想出一条出路,反而太阳穴开始突突地疼起来。
我摸出大伯给我棕黄色药瓶,吃了这个药之后,身体确实会舒服很多。但阎君说过,这药对我没用,而且药还是毕雨同转借大伯的手给的。是药是毒,我现在根本不敢肯定。
我咬咬牙,用力把药瓶扔到墙角里,然后下床锁住门,并用椅子抵在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