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岳墓凭吊

两人从苏堤左转北山街,进入岳飞庙,在一条长廊里避雨,避雨的人不算多,都可以数清楚。

“差点变落汤鸡了。”陈思贤逗着嘴道,仿佛不喜欢雨水天。

两人在长廊长椅上坐下,龙云生旁边,有一对男女在交谈。

“雅芙,听说你拒绝了苏远航?”男子名叫李文杰,育才高中语文老师,曾获得过十佳青年教师称号,也算教育界的一颗新星。

可自从高中遇到周雅芙后,便深陷爱情泥潭,不能自拔。得知周雅芙和苏远航订过娃娃亲,为此苦恼多年,前段时间,听说两人解除了婚事,心里别提多开心。

只是不明白,如此出色的苏远航,九州通信的董事长,身价好几亿,周雅芙为什么主动提出解除婚事。开始还自恋以为是为了自己,接触后,才知道不是,有些伤感。

“合不来。”对于苏远航,周雅芙只是当他哥哥,无法对他投入感情,心想可能太熟悉的原因。

“是不是因为他和姓王的交往,你才决定退婚的。”李文杰故意道。

“那是分手后的事情。”周雅芙简单道。

“听说王姓女子家世不简单,父亲还是政府要员。”

“这丫头的,下大雨还到处跑,现在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周雅芙显然不想讨论苏远航,故意转移话题。

周雅芙二十七八年纪,一件浅蓝色连衣裙,身材苗条,相得益彰。龙云生见她生气时,秀眉微蹙,很有美感,是有一定文学修养的女子。

李文杰也感觉自己着急了点,显得气量小,笑道:“周雅静对这熟悉,找个躲雨的地方不是难事。”

大雨来的快去的也快,经过雨水洗礼,空气也变得新鲜,天气凉快不少,更加适合游玩。走在湿淋淋水泥路上,水滩倒影清晰可见。

龙云生两人来到岳飞墓地,这里十分安静,没有一个游人。

走进墓园,墓地周围古柏森森,有石栏围护,石栏正面柱上刻有“正邪自古同冰炭,毁誉于今判伪真“一联。

墓门下边有四个铁铸人像,反剪双手,面墓而跪,即陷害岳飞的秦桧、王氏、张俊、万俟卨四人。跪像的背后墓门上有联“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

前有照壁,上嵌有明人洪珠书写的“尽忠报国“四个字。

墓园照壁前南北两厢各有碑廊,陈列历代石碑。记录着岳飞生平事迹,还有他的文学创作,及后人留下的诗词。

岳飞墓在轴线中央,旁边是宋继忠侯岳云墓。

龙云生来到这里,也没有上香,而是站在岳飞墓前发呆,就这样静静看着。

陈思贤也不知他在想什么,有时候还会感觉一丝愁绪。

龙云生一生好读历史,对岳飞事迹,非常清楚。现在好像在和岳飞对话一般,感觉自己融入到他的环境下。

国土沦陷,江山危急,二帝被俘。人生又是起起落落,直捣黄龙,收复失地。最终落得莫须有罪,风波冤狱,名垂千古。

他曾想过,如果当时岳飞不听十二道金令,不知又会是一番什么景象,说不定历史会重写。至于岳公的命运,按照他如此性格,终究会长埋地下,英雄千古。

“你知道吗,就有这么一些人,不思国家存亡,不思个人荣辱,不思亲人情谊,心中只想着两个字‘权力’,你说这样的人生可悲不?”龙云生突然对陈思贤发问道。

对于国家兴亡,个人荣辱,陈思贤没有直接感受。但对亲情,她感同身受。正因为家里经济困难,她才愿意出来打工,为的就是亲情。她能够感受龙云生身上,有一种悲愤之情,十分强烈,好像有很大的不满。她无法读懂龙云生的感情,也不能读懂岳飞,只有说出心里话道:“如果不思亲情,又哪来你我,这个我无法接受。我虽然不能读书,还要出来打工,但我依然感激。”

龙云生听了陈思贤直接简单的回答,知道她的单纯,心想当时的统治者,既然还没有一个小女孩看的开。不说远古,就是现在,涉及到权力,又有几人看开。人生面临的选择节点太多,任何一步,都会改变一生。

“龙大哥,好像又要下雨了,我们找个地方躲躲吧。”陈思贤关心道。见龙云生没有动静,依然呆呆看着,龙云生如此,她也不便一人离开,在这里陪着。

只听龙云生细语念道:

世事几番穷暮,人生多少春梦。东西南北五行中,任尔心迷事重。

弹指惊雷飞雨,离弦霹雳生风。浮萍覆水已成空,草满英雄累冢。

龙云生这段时间的确感觉到了人生的迷茫,他为国家付出,现在落得这个结果,他心里难免有怨气。现在在岳飞墓前,好像自己站在十字路口,人生路无法抉择。他现在害怕选择,怕自己一念成魔,走错了方向。看着坟上青草,依旧生命顽强,叹气自语道:“或许隐姓埋名是最好选择,像陈思贤一样,简单的生活。”

他感觉雨水渐渐大了起来,对陪同的陈思贤道:“你怎么不去躲雨?”然后带着陈思贤离开,离开时还念道:“千载休谈南渡错,当时自怕中原复。笑区区,一桧亦何能,逢其欲。”

两人还没有走出几步,突然见背后有人叫道:“喂,你别走,我有话问你,你这《西江月》是那位词人的词,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陈思贤听有人说话,还是墓地后面,吓了一跳,左手不自然抓住龙云生。

龙云生转过头来,见说话的是一位少女,十三四岁,面容清秀,黑发披肩。她正站在岳云墓地一侧,望着两人,不知在想什么,也没有在意雨水。

因为雨点越来越大,龙云生没有理会。还在想,刚才因为感情投入,既然没有发现岳云墓地后面还有一个小女孩。

“你这人怎么这样,问你话了。”少女见龙云生不理会自己,心想龙云生肯定误会自己偷听他说话不高兴,暗自道,“又不是什么情话,听了就听了,还有脾气。我还没有怪你,我和岳云正梦中聊天,被你破坏了,我找谁去。”

她想着龙云生读文征明《满江红》后几句时候的无奈,心想这人一定是受到过什么打击,疑惑道:“难到和岳飞一样,被冤枉了。”看着龙云生的背影,暗自嘀咕道:“这是个怪人。”

龙云生心想这丫头也要去躲雨,如果有什么疑问,可以去长廊哪里询问,才没有理会少女。要是知道少女心里是那样想问题的,估计他会感觉自己思维脱节。

小女孩见龙云生和陈思贤走远,这才注意到雨水清凉,转头反向而去。嘴里还嘀咕道:“你不说以为我不会找人问啊,哎,不会是他自己写的吧。可现在还有谁会有岳飞这种经历,怎么看也不像个大人物,又何来冤枉一说,还是先问问姐姐。”

她在照壁前南厢石碑处,也没有心情观看石碑文字,好像经常看一样。见这里人分析碑文,有些不着边际的言语,又感觉好笑,有夏虫不可语冰之叹。

还没有走出几步,见姐姐和她李文杰一起,还有父亲。她知道姐姐过来找自己,至于父亲,每到下雨天,都会过来西湖一游,不管任何季节。

“别以为身体好,就可以淋雨,真是的。”周雅芙见周雅静全身湿透,没好气道。对于这个妹妹,真是没话说,简直是父亲的翻版,没事也喜欢在西湖到处跑。每次父亲给妹妹周雅静简述文学,只要有关西湖的,她都会过来寻求究竟。有一次和她说起晚清镜湖女侠秋瑾,她既然一个人跑到孤山,在秋瑾坟前独自坐了一天,不可谓不痴。

“别责怪她了,你姐姐说的也是,身体好也经不住你这样折腾。”父亲周育文笑着道。

小丫头周雅静知道父亲经常维护自己,姐姐教育也是为自己好,别开话题笑道:“今天我梦到岳云了,可是被一个大哥哥吵醒,真是没意思。不过他在岳飞墓前念了一首《西江月》,连我都没有听过,也不知是不是他自己作的。这首词好生难懂,好像人生感悟,悲伤中又有一点豁达,似乎故意勉励自己。”

“就你知道的多啊。”周雅芙好笑道,“那你说来听听。”

周雅静于是把龙云生所念道的词轻声念道:

世事几番穷暮,人生多少春梦。东西南北五行中,任尔心迷事重。

弹指惊雷飞雨,离弦霹雳生风。无萍覆水已成空,草满英雄累冢。

“可惜我读不出他迷然的语调和自我安慰的豁达,但我肯定这是有故事的男人,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感叹。可我就是好奇,他是做什么的,和所谓的英雄,相差好远。”周雅静想到龙云生脚步蹒跚,像残疾人一样,内心的愁绪又是怎么来的。

三人听了龙云生的《西江月》,李文杰本想说无病生吟,可周雅芙的父亲在这里,这可是大文豪,哪有他开口的份,不然是鲁班门前耍大斧。

“你见到的真是一位大哥哥?”周育文疑惑问道。按照周雅静的描述,龙云生最多不过二十七八,可按照这首词意,好像是经历过大患难的人,最后还可以勉励自己,依然笑看人生,这不是一般年纪可以体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