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浆,为未来战争赋能,赋予了多种多样的形式。
电浆工业创造出了许多骇人的杀伤性武器,他们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加快敌人死亡的速度,这些武器由电浆驱动,送到法师手上,要问战场上,他们最经常做什么,那一定是均匀的计算自己体内的魔力储量,然后在挥霍完魔力之前和之后,抡王八拳,让神棍气质瞬间崩溃。
所以未来和过去的法师,战斗起来,都相当吝啬于施展法术,哈里森教艾德的第一课,就是体系完善,历史悠长的格斗术。
艾德认识这种格斗术,最早源自星环赫尔伦的军队,那是曾经魔力文明最发达的星环之一,他们用土方法和“黑魔法”,将人体发挥和运用,后改良成了现今帝国军队的主要近身搏斗术。
流传最广,并不意味着最平庸,而是最实用,最简洁,而且学习流程完备,就连艾德这样的八岁孩子,哈里森都可以把其拆开,拆成最简单的基础,让他进行普通的身体锻炼。
其实艾德曾经数次见过格斗术,但他不愿意模仿,因为他认为这种肉身搏斗,没有美感,粗鲁、直接。
“我必须警告你,帝国有一套保护儿童的法案,和一个执行此法案的官方组织。”
尽管艾德如此抗议过,但他还是无法避免的练习自己最讨厌的粗鲁的格斗术,每天回去后肌肉酸痛,苦不堪言,因为据哈里森所说,他从前经历过的锻炼比这还要可怕,更要艰苦。
你说他在虐待,那也不至于,他把程度把控的相当好,几乎不可能对艾德造成损伤。
而艾德本身,也不是一个愿意把自己的软弱展现给家人看的人,如果他因为肌肉酸痛而哭着回家找姐姐,他自己都会觉得自己,比一个货真价实的八岁孩子还差劲,这想想都让人觉得烦躁。
一周时间过的很快,当然不能让艾德迅速变得强壮,但他确实摆脱了虚弱,拥有了发育中的孩子该有的活力。
而哈里森的身体状况越来越糟,他发现教授经常看不清文字,捧着酒杯的手会止不住的颤抖。
他知道,抑制剂在失效,魔力开始在哈里森体内重新活跃,身体却因为常年病痛迅速衰弱,免疫力衰退,脏器机能无法供应身体运转,于是艾德借走了姐姐的证件,以她的名义租借了一片宽阔的室内场地,着手准备。
他们的计划,是用调配的药剂,清除哈里森体内的魔力残余,用野蛮的方式矫正原生法师烂七八糟的魔力回路,使得它们有迹可循,再注射魔力矩阵药剂,使矩阵在规范的范围内生长,依靠成熟的魔力矩阵,拯救哈里森衰弱的脏器。
毋庸置疑,这种方法一定会伴随着难以想象的剧痛。
说的直观一些,就像用鱼钩刺穿蚯蚓的身躯,且必须保持鱼钩不刺破蚯蚓,弯弯折折,直到蚯蚓变成了鱼钩的形状。
更直观的来说,鱼钩一定会杀死蚯蚓。
而哈里森就算活着,他也有极大的概率,失去人类的正常体征,失去行动能力,失去形体,失去尊严。
艾德决定在三天后,抑制剂失效,魔力恢复的顶峰,帮他进行“治疗”。
这段时间他过的很是痛苦,在外面有忙不完的事,回到家还得拖着酸痛的身体,时刻关注着摆在姐姐床头柜的那个礼物盒,还有里面藏着的魔力矩阵。
莉莎有些抗拒自己所生产的商品,她是商业方面的先驱者,而却拒绝未被推广开的新产物,她知道法师是怎么样的一群存在,也知道法师的下场如何的凄凉,就算有皇家的信誉背书,她也轻易不想拿自己的身体去尝试。
艾德在想办法劝导莉莎注射药剂。
不同于法师,莉莎体内和普通人一般,没有魔力参与,洁净无暇,不会催熟魔力矩阵,而避开一周到一个月不等的活跃期,魔力矩阵就会深埋在体内,除了自然生长,很难被触发。
人可以不用成为法师,但种植魔力矩阵,给人带来的是百利无一害的全面改变。
艾德一如此段时间的作息,跟家人打完招呼,便踏上了去大学的路。
他现在算是维利西斯大学里的熟面孔,很多人都对艾德这个每天按时来找哈里森教授的孩子有了印象,所有人都觉得他谦逊有礼,可爱乖巧。
负责接待的女士笑眯眯的看着艾德:“又来找哈里森教授呀?”
“是又来麻烦您了。”艾德礼貌地道。
她看上去很高兴,不如说,每次见到艾德,她都是一副高兴的样子。
接过她递来的临时通行证,甜甜的谢过,他便离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哈里森这段时间对于这种变脸功夫的讽刺,艾德突然感觉自己有些无耻。
经车熟路的来到哈里森办公室门前,像是回家一样熟稔的打开了办公室的门,里面却空无一人,如果是平常,哈里森应该开了一瓶美酒,把办公椅摇下,躺在那享受早晨惬意的时光。
艾德觉得有些奇怪,哈里森的身体,已经很难支撑他进行一些活动,一开始还能亲身示范锻炼动作,后来便只能言语指导,一般很少离开办公室,连家都很少回,毕竟他的办公室有独立的盥洗室。
他刚坐下,等待哈里森,身后便有人推门而入。
艾德下意识地道:“老东西,今天怎么有闲心到处乱跑。”完后才回头,却发现来人并不是哈里森,而是他的学生。
这吓了他一跳,艾德连忙挤出可爱的笑容,道:“您来了,有看到哈里森教授吗?”
哈里森的学生名叫莎伦,二十出头,身材高挑,曲线丰满,有着利落的棕色短发,正如学者印象地,带着一副红色边框的眼睛,知性而优雅,哪怕这是伪装出来的。
不知为何,今天的莎伦放弃了自己平静、知性的伪装,变得复杂,有些悲伤。
这般神色让艾德感觉不妙。
“老师说,他想回家乡看一看。”莎伦平静地道。
艾德猛的站起身,冲向办公桌,拉开抽屉,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两支药剂。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攥紧拳头,又松开,最终坐回沙发上,他道:“哈里森还有家乡?他不是生在黑街,长在黑街吗。”
“我的老师又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他有属于自己的亲族,他赚了很多钱,为早年的家人在维利西斯外围的乡舍间盖了房子,家人因为赌博抵押了房子,在家人去世后,老师又把它买了回来。”
莎伦娓娓道来:“老师说,虽然他们家族的人都不是好东西,但他们来自赫尔伦,赫尔伦人喜欢古老,落叶归根,认为人应该遵照传统,具备仪式感。”
“......”艾德焦躁地抓揉头发,有些愤怒的道:“你该阻止他的,落叶归根,说白了就是他想去死,你这都看不明白吗?”
莎伦沉默着拿出哈里森交给她的推荐信:“我的老师可是个很自私的人,他表面谦逊有礼,实际在某些方面从不在乎他人的感受,我问过他,他有什么烦恼,我可以协助,但他宁愿相信一个...八岁的孩子,都不愿意跟我多说一句,在最后关头才自顾自地告诉我数不清乱七八糟的事,让我为他送行,为他办好交代的最后一件事。”
“哈里森教授永远不会在乎他的学生的意见,看不看的明白,很重要吗?”
随后,她毫不犹豫的撕碎了推荐信,纸屑散落,她眼里噙着泪花:“这些日子,他变得温和了,是因为他快死了,只有最后关头,他才愿意对我笑一下。”
再接着,莎伦又拿出一封信,放在办公桌上:“这是老师留给你的信。”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艾德坐在椅子上,第一反应是追出去,问出哈里森的下落,随后却又沉默无语。
他拿过信封,思考半晌,拆开来,第一行字便透露出哈里森的虚弱,有些歪斜。
开篇第一句话:
我很遗憾,被诅咒多年,直到临死,我才知道未知有多么迷人,关于你,关于未来,有太多未解之谜,但是时间不等人,我的朋友。
我思考了很久,放弃是我最后的抉择,你无需为此介怀。
我不愿意身体畸形地渡过余生。
我不追求名声,不愿意死后名满,教科书不是适合我的坟墓。
我把那些知识托付给你,希望你能把它们放在该在的位置,因为我认为这是我给漫长诅咒的一个交代。
我把两支药剂托付给你,因为我认为它应该为一个年轻人开拓未来,而不是让一个垂垂老矣,没有价值的老东西苟延残喘。
我希望未来你不要再去试图拯救已经身处深渊尽头的人,而是去阻止再有人踏入深渊。
我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知道未来的模样,所以我很高兴在最后一刻认识你。
没有署名。
言尽于此。
就像是突然被抽干了力气,艾德颓然地背靠椅背,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放弃活着。
布鲁斯也好,哈里森也好,一个投身战场,一个主动放弃,都是为了所谓的信念,信念到底有什么意义!
其实艾德有所预感,虽然哈里森刻意掩饰,但哈里森一直对于治疗的态度都很消极,他在办公区的风评越来越好,因为大家都发现,原本不苟言笑的教授变得开朗,乐观,而他越开朗,越乐观,艾德的预感也就越强烈。
所以他才着急忙慌的去着手准备一切,但是一切都迟了,他没想到哈里森会走的这么突然。
没有任何办法能救回一个成心想死的人。
艾德拿走了魔力矩阵和他们调配的矫正药剂,走出办公室,莎伦小姐还站在一边,眼眶泛红,双手环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艾德低下头道:“我很抱歉。”为刚才的无礼致歉,随后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莎伦平静地道,等艾德转头:“把这些堆积成山的资料都拿走。”
艾德沉默半晌,他回想着信件的内容,道:“那是留给你的。”
严格来说,这不是谎言,哈里森决定把东西托付给他,让他来决定这些资料的去留,他现在就决定把这些东西转交给他的学生。
他不想去管这些无所谓的东西,他只觉得愤怒,只觉得所有的努力都被背叛和辜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