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县警察署,韩山林接到通知,晚上要开一个会议。韩山林不以为然,经常开会,他已经习惯了。他在冯县长面前,表现得恭恭敬敬,心底里瞧不起他。一个脓包县长,却总想表现自己,干不出名堂!警察署大队长冯飞龙,两把驳壳枪耍得不错,可他只是一个粗人,仅仅有匹夫之勇,又能有什么作为?
韩山林走进会议室,里面只有冯县长,冯飞龙两人。冯县长站在办公桌前,手里提着笔,低头沉思状。韩山林知道冯县长有写书法的爱好,常常感叹书法落笔难。一样是写字,随意写写和刻意写写意境完全不同。冯飞龙是个粗人,不会附庸风雅,站在旁边,斜眼观看。韩山林走过去,冯飞龙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韩山林看到纸上不是书法,而是画画,只画了一个脸型,嘴巴,鼻子,眼睛,眉毛都没有画。冯县长提着笔,在脸型中间移动,始终没有落下去。韩山林心中好笑,画个画,仅仅是自娱自乐,落个笔有那么难么?
冯县长放下笔,一声长叹:“难!真难!原以为写字难,想不到画画更难。”
韩山林奉承道:“不是难,是冯县长惜墨如金!”
冯县长看了韩山林一眼,意味深长:“这次画画是真的难!”
韩山林陪着笑脸:“冯县长要求的是精品,自然难了!”
冯县长摇头:“你知道我想画什么?”
韩山林假装迟疑:“画什么?”
冯县长加重了语气:“画鬼!”
韩山林一怔,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他警觉地看了冯县长和冯飞龙一眼,但两人并没有什么异常。冯飞龙还是那样随意地站着,冯县长继续感叹:“画人容易画鬼难?为什么难?人有相貌,高矮胖瘦美丑,形形色色。可鬼是什么东西?它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没有人真正见过鬼,既然没有人见过,如何落笔?”
韩山林翘起大拇指:“高论。”
冯县长一本正经:“高吗?”
韩山林:“高,高深莫测!”
冯县长仰头哈哈大笑起来,韩山林也陪着笑,只有冯飞龙没有笑。冯县长忽然停止了笑,正色道:“我身边就藏着一个鬼,今天终于可以把他画出来了……”
冯县长抓起笔,如行云流水,迅速地在脸型上添加,鼻子,眼睛,嘴巴,眉毛。韩山林脸色大变,他忽然去拔腰上的驳壳枪,但冯飞龙的手比他更快,两把驳壳枪闪电一般拔出,对准了韩山林。
冯飞龙冷冷地道:“你的手没我的手快!天底下比我的手快的人不多!”
韩山林的手放下了。
冯飞龙:“认输吧!”
冯县长一挥而就,投笔于地,抬起头来,淡淡一笑:“韩队长,你看我画的这鬼,像不像呀?”
他的画像,赫然是韩山林的模样。冯县长指着画像,道:“这就是鬼!鬼也就是他!”
韩山林情知苍狼帮已经暴露,可究竟是如何暴露的,他一无所知。看冯县长和冯飞龙的情形,似乎掌握了许多证据,否则,他们也不会煞费周折地请自己入瓮。自己暴露,江铁枪,古瞎子,范狗子也肯定暴露了,大家都危险了……
韩山林强做镇静:“冯队长,这是什么意思?”
冯飞龙冷冷地哼了一声:“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你还要装糊涂?”
韩山林:“不是我糊涂,你总要让我死个明白吧?”
冯县长看着韩山林,表情复杂,又如释重负:“我会让你死得明明白白的,你是苍狼帮老三,江天正是苍狼帮老大,芒山土匪头子范疤子是苍狼帮老二,还有古瞎子,四海货行的伙计古黑牛,阿福……你们一个在明处,一个在暗处,相互配合,才横行到如今。只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终于落入我的手中……”
韩山林额头冒出冷汗,脸色煞白,身体也在微微颤抖。
冯县长有些得意地道:“你隐藏了这么多年,就是输,也值得了。来人,把他铐起来。”
冯三和冯四带着几个警察从外面进来,两人左右扭住韩山林的肩膀,下了他的驳壳枪,给他反手铐住。
韩山林没有反抗,他很清楚,现在反抗就是送死。
冯县长:“关进牢房,严加看管,等我回来审问。”
押走韩山林之后,田队长,周队长,李队长相继来了。他们都不知道韩山林的事情。冯飞龙集合了所有的警察队伍,问道:“还有谁没到?”
田队长看了看:“韩队长没到。”
冯飞龙:“除了韩山林,还有谁没到?”
警察们没有应声。
冯飞龙:“很好,韩山林不会参加今天的行动。李队长,冯四,你们带着六个警察,负责抓捕古瞎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明白吗?”
李队长大为奇怪:“大队长,我们去抓捕古瞎子?就是那个算命的古瞎子吗?”
冯飞龙:“是。”
李队长大惑不解:“一个瞎子,犯了什么大罪?还需要八个人去抓?”
冯飞龙:“你抓他回来之后,你就会知道为什么要抓他!现在只需要执行命令。”
李队长:“是。”
冯飞龙威严地扫过其余的警察:“你们跟着我,包围四海货行,无论男女老少,统统捉拿。敢抗命拒捕的,击毙!”
田队长,周队长吃惊万分,你望我,我望你,说不出话来。
冯飞龙看了两人一眼,冷冷地问:“田队长,周队长,你们听明白我说得话吗?”
田队长:“包围四海货行?不分男女老幼,统统捉拿?”
冯飞龙:“对。”
周队长迟疑了一下:“这……”
冯飞龙:“我说得不够清楚吗?”
周队长笑了笑:“大队长说得清楚,我没怎么搞清楚,为什么要抓他们?”
冯飞龙:“这是命令!”
周队长:“明白了。”
冯飞龙道:“我再说一遍,江家任何人抗拒抓捕,格杀勿论!哪怕是江家的一匹马冲出来,也要把它击毙,明白吗?”
警察们齐声道:“明白。”
冯飞龙:“检查武器装备,冯三,带上机枪。”
冯三把捷克式轻机枪一举,吼了一声:“早就准备好了。”
冯飞龙:“出……发……”
冯县长:“等一下。”
大家的目光一起落在冯县长身上,只见他腰上扎了条皮带,皮带上插着一把驳壳枪,戴了顶警察的帽子,威风凛凛。冯县长把腰一挺,威严地道:“今天,本县长与大家一起行动,为民除贼!”
冯飞龙一声令下:“出发!”
韩山林双手被铁链锁住,关在滞留室里。此刻他异常清楚,苍狼帮暴露,冯县长掌握的证据如此之多,肯定出了内奸。江铁枪一家可以排除,自己不是内奸。古黑牛,阿福,古瞎子,范狗子四人之中,谁有可能是内奸?韩山林第一个想到的是古瞎子,他足智多谋,心思缜密,做事滴水不漏,能在所有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背叛苍狼帮!如果是他,他背叛苍狼帮的目的是什么?但很快,韩山林否定了这个判断,刚才冯县长提起过,古瞎子是苍狼帮人,难道古瞎子用的是苦肉计?范狗子,古黑牛都是粗人,他们能干出这样的大事?还有阿福,虽然只是一个看马的人,可他参于了苍狼帮所有的行动。
韩山林心中一凉,这么多年以来,他对阿福的了解,仅仅是一个看马的,其余的知之甚少,或者说韩山林根本没去注意。此时此刻,想谁是内奸,意义不大,当务之急,是如何让江铁枪得到消息,不至于全部被抓,更何况其中还有女儿韩尘尘。
韩山林迅速冷静下来。对这个滞留室,他太熟悉不过了。要想出去,一共有三道门,两道小铁门,一道大铁门,每一道门上,都有锁,钥匙在看守的身上。此刻大多警察都出外行动去了,正是一个逃脱的好机会。
韩山林往外看,楼道里一个警察的身影都没有,也没有听到说话的声音,可见警察署里人少。在韩山林隔壁滞留室里,也关着一个獐头鼠目的瘦猴。两个滞留室之间,只隔着铁栅栏。他正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韩山林。韩山林穿着警察的衣服,却被关在里面。
韩山林与他的目光一碰,灵机一动。韩山林:“你看什么?”
瘦猴讨好地笑道:“韩队长,您怎么也被关起来了?”
韩山林一怔:“你认识我?”
瘦猴:“认识,韩队长,我是瘦猴呀!一年前你抓过我呀!”
韩山林心中没什么印象,问道:“你又怎么被抓进来了?”
瘦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偷了王大娘家一只鸡,下午才被抓进来,韩队长,您这是犯了什么事情?”
韩山林:“得罪县长了。”
瘦猴大吃一惊:“您得罪县长,那可不得了!”
韩山林一声冷笑:“县长也是人,怕他什么?”
瘦猴露出敬佩之色:“您……厉害!”
韩山林:“想出去吗?”
瘦猴:“想。”
韩山林向他招手:“你过来,我告诉你出去的办法。”
瘦猴没有怀疑,走过来,依靠在铁栅栏上。韩山林伸手过去,左手揪住瘦猴的衣领子,右边拳头就在他头上打,瘦猴立刻鬼哭狼嚎起来:“救命,打死人了,救命……”
两个看守听到喊叫声,开了两道门进来。两个看守年纪都有五十多岁,认识韩山林,却并不知道韩山林为什么被抓。两个看守只见韩山林打人,忙劝:“韩队长,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韩山林大叫道:“我干了一辈子警察,却被冯县长陷害,我活不了,也要拉个垫背的。”
瘦猴杀猪一般大叫:“韩队长,你别拉我垫背呀!”
两个看守担心韩山林打死人,自己也不好交代,只好打开滞留室的门,来拉韩山林。韩山林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两人刚把门打开,他送开瘦猴,一个箭步冲出去。两个看守猝不及防,那里是韩山林对手。韩山林一拳打倒一个,一脚扫倒一个。两人连喊叫声都没有发出,就已经昏迷过去。韩山林并没有要他们的命,只是打昏了他们。
韩山林从两人身上找钥匙,却打不开手腕上的铁锁。原来那开锁的钥匙被冯飞龙带走了。韩山林也顾不了这么多,看守身上没有枪,只有警棍。韩山林抓起一根警棍,夺路而逃。
但他刚刚跑出第二道门,就遇到三个人。这三个人是县长的儿子冯承志和两个跟班。冯县长在抓捕苍狼帮之前,怕儿子在外面遭受意外,特意让他们在警察署等候。冯承志的跟班是个机灵鬼,打听到抓住了一个苍狼帮的匪徒。冯承志被苍狼帮割去左边耳朵,怀恨在心,要来割两只耳朵报仇雪恨。
刚到滞留室外就听到打斗之声,三人紧张起来,一起拔出驳壳枪。韩山林从里面如猛虎一般冲了出来,他的手里提着一个警棍,两手之间还锁着铁链。
冯承志一声惊叫:“就是他,他要跑了,打死他!打死他!”
韩山林一声虎吼,手中的警棍飞出,直砸向冯承志。冯承志本能地一歪,警棍在他脸上擦过,砸在冯承志左边的跟班头上,砰地一声,这个跟班扑倒在地上。
另外一个跟班慌忙拔枪,韩山林已经冲到他的面前,泰山压顶一般压下。
啪!枪响了。子弹打在韩山林身上,韩山林落下来,压在这个跟班身上。
冯承志慌忙拔出手枪,对准韩山林的身体乱打,砰砰砰!韩山林身体上血肉横飞。驳壳枪里的子弹打光之后,冯承志还在扣动扳机。
韩山林和被他压着的跟班都没动,地上鲜血流淌了一地,被警棍砸倒的跟班爬到冯承志身边,搀扶冯承志。两个看守也跌跌撞撞地出来:“韩山林……抓……住……没有?”
冯承志:“在那里!”
一个看守:“死了没有?”
冯承志:“死了没有?”
一个看守胆子大些,战战兢兢地走过去,扒了一下韩山林的身体,他的身体翻了过来,圆瞪双眼,眉毛竖立,恐怖异常。几个人吓得一起大叫:“啊……”
韩山林死了,下面那个跟班也被乱枪打死了。
冯承志心惊胆寒:“悍匪……悍匪……”
四海货行打烊关门,两个没住在货行的伙计在回家的路上,就被警察秘密抓捕。古黑牛,阿福是苍狼帮成员,与江家人住在后院。吃过晚饭,古黑牛,阿福入睡,韩尘尘,江向东在书房看书。韩尘尘认真看书,江向东坐在韩尘尘后面的书桌边,心不在焉,不时偷偷望韩尘尘。韩尘尘美丽的脸庞,飘逸的秀发,纤细洁白的手指,占据满了他的心。
他感觉一刻也离不开韩尘尘,他想对韩尘尘表白,却说不出口……
书房外,江天正徘徊着。弟弟在书房之内,他就不好意思进去和韩尘尘说话。更不敢离开,一旦离开之后,就给弟弟和韩尘尘制造了单独相处的机会。弟弟也喜欢韩尘尘,万一他向韩尘尘表白,韩尘尘答应了他,自己岂不是落空了?这个家所有的东西都可以与弟弟分享,唯独韩尘尘,必须自私。
该找个什么理由进去?破坏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江天正一时没有主意,正犹豫之际,听到父亲从卧室里出来,忙闪到一边。江铁枪走到书房前,探头往里面看了看,问道:“天正呢?”
江向东听到父亲的问话,抬头道:“哥哥可能睡了吧!”
江铁枪:“向东,你到仓库去检查一下,看看门,窗户有没有关好。”
江向东应了一声,放下书走出去。韩尘尘站起来,甜甜地叫了一声:“义父!”
江天正慈祥一笑:“尘尘,早点休息。”
韩尘尘点了点头:“知道了,义父。”
江天正在书房边听得真切,心中大喜:天助我也!
江铁枪回到卧室,江向东去仓库查看门窗,江天正溜进书房,韩尘尘惊讶地道:“你到哪里去了?义父刚才找你呢?”
江天正:“爹找我做什么?”
韩尘尘:“检查仓库的门窗有没有关好。”
江天正假意要走:“哦!我去看看。”
韩尘尘甜甜一笑:“向东哥已经去了。”
江天正:“那我就不用去了吧!”
韩尘尘望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她的一络秀发垂下来,遮挡住一只眼睛。韩尘尘用手往后拨了一下,无限温柔。江天正看得心荡神驰,他挨着韩尘尘坐下,从口袋之中掏出一个锦盒:“尘尘,这是我从徐州给你买的一个小礼物,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韩尘尘双眼忽闪着:“什么礼物?”
江天正打开,推到韩尘尘的面前,盒子里是一个碧绿色的手镯,光泽柔和。韩尘尘诧异地看了江天正一眼:“这个一定很贵吧?”
江天正:“不贵,你戴起来一定很好看,你试一下。”
韩尘尘戴在左手手腕上,手镯的绿与她手的洁白交相辉映。江天正感慨道:“完美无缺呀!”
韩尘尘羞涩地道:“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不敢要。”她要把手镯取下来,江天正双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动情地道:“尘尘,嫁给我吧!”
韩尘尘微微张着嘴:“啊……”
外面传来脚步声,韩尘尘把手抽回去,江向东走了进来,一眼看到江天正,不由一怔:“哥,你怎么在这里?”
江天正若无其事一笑:“我一直在这里呀!你看书呢?”
江向东:“是,哥,你还不休息吗?”
江天正:“还早,也睡不着,就到书房来坐一坐。”
江向东:“我刚才从仓库回来,好像听到院子外面有什么响动!”
江天正不动声色:“我们货行来往的货物多,应该小心小贼惦记,我们一起到院子外面去看看?”
江向东:“好。”
江天正:“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四海货行四周的道路,被警察堵住。冯飞龙低声问负责打探情况的警察:“四海货行的人都在里面?”
打探情况的警察道:“有两个伙计离开了。”
冯飞龙:“那两个已经被我们的人控制了,江铁枪,古黑牛,阿福,江天正,江向东,刘淑梅?韩尘尘可在里面?”
打探情况的警察:“全部在。”
冯飞龙:“一个也没有离开?”
打探情况的警察道:“一个也没有离开。”
冯飞龙:“好得很,今天要把他们一网打尽!”
冯飞龙把情况告诉了冯县长,负责在另外三面堵截的警察也发来信号,万事俱备,只欠行动了。
冯县长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块怀表,看了看,合上之后,对冯三道:“冯三,你带两个人爬到房顶,用机枪封锁四海货行,绝对不能让人逃脱。”
冯三:“县长放心,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冯三带着两个警察爬上房顶,这个房顶正对着四海货行的大门,居高临下,一目了然。
四海货行后面的院子之中,江天正和弟弟走向后院门。江向东的本意是把哥哥引开,自己不能和韩尘尘单独在一起,也不能让哥哥和她单独在一起。本来是演戏,江向东没有放在心上,随便看看,敷衍一下哥哥也就完事。
江天正忽然低声道:“不好。”
江向东反而一怔:“什么?”
江天正:“小声,外面有动静,我爬到围墙上去看看。”
江向东心中好笑,却不能笑出来。江天正在围墙下轻轻一纵身,就攀上了围墙,慢慢探出头往外看,很快又滑了下来。
江向东低声道:“有什么情况?”
江天正:“外面有警察!”
江向东一怔:“警察?”
江天正:“很多警察。”
江向东:“真的吗?”
江天正:“这是能开玩笑的事情吗?”
江向东本是骗哥哥的,看哥哥这么严肃,心中反而没有底了。他依照江天正的办法,纵身上围墙,悄悄探出头去一看,果然,几个警察正悄悄向后院门靠近,手里拿着驳壳枪……
江向东大吃一惊,江天正在下面向他招手,江向东滑下去,紧张地问:“哥,发生了什么事情?来了这么多警察?”
江天正给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你到前面店铺往外看看,我去告诉爹和娘!”
江向东去了店铺,江天正轻轻敲了敲父亲的卧室。江铁枪听到之后,起身打开房门。江天正道:“爹,外面来了警察,我估计,四海货行已经被包围了。”
江铁枪冷静如水,沉稳如山:“知道了。”
很快,江向东跑了回来,有些焦急:“前面也有警察……”他的话还没有落,四海货行四面火把齐亮,电筒光闪个不停。同时响起了喊话声:“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宿县警察,奉命抓捕苍狼帮土匪,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举着双手出来投降!”
书房之中的韩尘尘听到喊声,跑出来,看到江天正三人,惊讶地问:“出了什么事情?”
江天正:“没事。”
江铁枪把江天正,江向东拉过来,冷静地道:“你们是兄弟,任何时候,要团结一心,一致对外,明白么?”
江天正和江向东点了点头。
江铁枪:“记住这个地址:石头街八十号旧宅右边第三个房间!然后带尘尘,到仓库最里面,掀开地上那块铁板,走……”
古黑牛,阿福从房间里出来,手里拿着棍棒,他们久经沙场,听到喊声,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警察们已经开始撞击后门,还有的攀爬上后院的围墙。刘淑梅从卧室出来,手里抱着几把驳壳枪,神色凛然:“当家的,我和你在一起。”
韩尘尘有些惊慌,抓住刘淑梅的手,喊了声:“娘。”
江铁枪,古黑牛,阿福各自拿了一把驳壳枪。刘淑梅把韩尘尘轻轻搂在怀里,拍了拍他的肩膀,对江天正道:“天正,带着弟弟和尘尘,走。”
江天正道:“娘,我和你们在一起。”
刘淑梅斩钉截铁:“走,再不走,全部死在这里了。”
江向东:“爹,娘……”
江铁枪铿锵如铁:“走,我们掩护。”
江天正不由分说,拉着韩尘尘就往仓库跑去。仓库之中有一条密道,这是江铁枪很多年前就已经挖好的,为的就是应付突发事件。仓库里存放着两把驳壳枪,两支三尺左右,小酒杯粗细的枪刺。这是江天正,江向东的武器,只有在行动的时候才能用。还有两个装着钱财的褡裢,也是为了紧急的时候才用的。韩尘尘不知道这个地道,江天正和江向东也是在加入苍狼帮之后才知道的。
店铺大门被撞开,警察们冲进店铺。后院的门也被撞开,两个警察刚冲进来,江铁枪的驳壳枪就响了。砰砰砰,两个警察扑倒在地。
围墙上的警察一起开火,子弹横飞。
江天正,江向东下了地道。江天正把韩尘尘的手交给江向东:“弟弟,你保护尘尘,我断后,快走。”
地道并不长,几百米,出口是临近街道的一个流水出口,只能是暂时从四海货行脱险。江铁枪知道这个原因,他要在仓库之内竭力拖住警察,让江天正三人有更多的时间逃走。
冯县长带着的警察从店铺冲入后院,后院围墙上的警察不敢下来,后院门外的警察也不敢往里冲,各自占据有利位置。江铁枪四人退入仓库,不时用驳壳枪压住警察。
周队长趴在围墙上,大喊:“冯县长,他们全部在仓库里,无路可逃了。”
冯县长大声喊:“江铁枪,你已经彻底暴露了,投降吧!别做无谓的挣扎。”
江铁枪抬手就是一枪,吼道:“冯县长,你若是条好汉,我们子弹对决。”
冯县长大笑:“江铁枪,那是匹夫逞勇。你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冯飞龙双手握着驳壳枪,悄悄靠近仓库。
仓库里,江铁枪看了古黑牛和阿福一眼,低声道:“两位兄弟,你们也从地道离开,我和淑梅挡在这里,他们一时间还不敢打进来。”
古黑牛和阿福齐声道:“大哥,我们追随你二十多年,已经活够本了,我们不走,就是死,也要一起战死。”
江铁枪看了看刘淑梅。刘淑梅摇头道:“当家的,我不会走。”
江铁枪笑道:“淑梅,我并没有叫你走,我们不会分开。这么多年来,真辛苦了你。”
刘淑梅微微一笑:“孩子们都长大了,再大的幸苦,都值得!我们也没有什么牵挂了。”
江铁枪感慨:“我江铁枪娶了你,此生足矣!”
外面的冯县长继续喊道:“江铁枪,给你最后的一分钟时间考虑,再不投降,别怪我不客气了。”
江铁枪冷笑:“姓冯的,想要我江铁枪的命,你得拿多少警察的命来换!来吧!爷等着你呢!”
冯县长气急败坏:“打。”
子弹兵乒乓乓直飞,仓库门窗被打得木屑乱飞。正趴在窗户边的古黑牛肩膀上中了一枪,鲜血飞溅出来。
外面的枪声停止了。
古黑牛大骂着:“狗官,老子跟你拼了。”从仓库门里冲出来,举着驳壳枪就打。冯飞龙眼疾手快,双枪一举。两把驳壳枪枪口里喷射出两条火龙。砰砰砰!子弹打在古黑牛身上。鲜血从一个个弹孔里喷射出来……
古黑牛冲出几步,倒在地上,死了。
阿福大叫一声:“古黑牛,我给你报仇。”冲了出去。一直在房顶观察的冯三扣动了扳机。捷克式轻机枪哒哒哒地响着,子弹如暴雨一般落下来。阿福冲出去几十步,也倒下了。
江铁枪悲愤地大叫一声:“兄弟!”
冯县长又喊:“江铁枪,这就是顽抗的下场。”
江铁枪把驳壳枪一举,却被刘淑梅拉住,低声道:“我们不出去,我们坚持得越久,孩子们越安全。”
江铁枪恍然:“你说得对。”
刘淑梅给一把驳壳枪压满子弹,递给江铁枪,从江铁枪手中拿过另外一把枪,又往里面压子弹。
冯飞龙吼道:“冯三,用火力压住仓库门口,你们,跟我往仓库里冲,抓住江铁枪。”
冯县长也大喊:“冲在前面的,赏一百大洋。活捉或者击毙江铁枪的,赏大洋一千。”
冯三的机枪扫射起来,江铁枪一把抱住刘淑梅,一个翻跃,落在一捆捆货物后面。这些货物刚好能挡住子弹。江铁枪趴在货物上,稍稍抬起头,盯着仓库外面。
冯飞龙带着警察交替掩护,冲到了仓库门口。一个警察刚一露头,江铁枪驳壳枪开火了,砰砰两声,这个警察胸口中弹倒下。
冯飞龙大叫:“小心。”他大概判断出江铁枪的位置,两把驳壳枪一阵扫射,压住了江铁枪的火力,掩护几个为了重赏的警察冲了进来。
江铁枪一个翻滚,在翻滚的时候,驳壳枪连发,又打中了一个警察。但他也被子弹打中了胳膊,鲜血直流。
房顶上的冯三抱着机枪跳下来,抢到仓库门口,他为了争功劳,要表现自己。
冯县长赞不绝口:“勇敢,你们要像冯三一样。冯三,打完这一仗,你就是警察署队长。”
冯三更是勇气百倍:“多谢县长。”
冯飞龙半蹲半跪在仓库里,面前一堆货物挡在他面前,可以保护他。他的眼睛如鹰隼一般,等待着。他相信,江铁枪会出现开枪射击,他等的就是那个机会。
仓库内,刘淑梅看到江铁枪胳膊上流出鲜血,道:“当家的,你中枪了。”
江铁枪若无其事:“这点伤算什么?我们给这些警察一点颜色看看。”
刘淑梅:“好。”
两人对视一笑,忽然双双站了起来,举起驳壳枪就打,砰砰砰!冲进来的警察倒下了几个。一直半蹲半跪等待机会的冯飞龙双枪并举,对着江铁枪开火。江铁枪瞬间就中了十几枪,他的枪口掉转,对准了冯飞龙,但却扣不动扳机了。冯飞龙两把驳壳枪里的子弹已经打光,看到江铁枪还没有倒下,在地上一个翻滚,躲闪开了。
江铁枪倒了下去。刘淑梅一手抱住他,一手握着驳壳枪。江铁枪满身是血,手抱着她的腰,对着她一笑,动了动嘴:“淑梅……我先走……一步了……”
刘淑梅温柔一笑:“当家的,我们一起走。”她举起驳壳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砰!子弹穿过她的头颅,两人拥抱着,一起倒在地上。
警察们一涌而入。冯飞龙爬起来,手慌脚乱地往驳壳枪里填子弹,里面有警察大喊:“有地道,江天正,江向东逃走了!”
冯县长顿足大叫:“千算万算,还是漏算了一下。江铁枪啊江铁枪,你真是老谋深算呀!快追!他们没有跑多远……”
李队长,冯四带着五个警察,悄悄埋伏在古瞎子的院子四周。古瞎子的院子是独门独户,两层竹子,木头修建的小屋,年代久远,破旧不堪。八个警察分成四路,一路两人,各自守住一个方向。只等四海货行那边行动开始,这边就动手抓人。
小屋的二楼,有一个房间里亮着灯光,窗户边,偶尔还映出一个人影,可见,古瞎子是在屋中的。
冯四,李队长暗暗大喜。
远处传来了枪声,冯四一跃而起,一脚踢开院子大门,冲进去,大吼道:“古瞎子,我知道你在楼上,出来吧!”
二楼的窗户打开了,一个人探出头来,有气无力地道:“谁叫我?”
冯四道:“我是警察署的冯四。”
古瞎子:“冯警官,深更半夜,到我一个瞎子家,有何贵干呀?”
冯四哈哈一笑:“古瞎子,明人不做暗事情,我奉县长之命,特带了七个兄弟来缉捕你。你是明白人,知道我们为什么大张旗鼓地来抓你吧?”
古瞎子站在窗户边,应了声:“是吗?”
冯四:“韩山林已经被抓了,冯县长亲自带人包围了江铁枪的四海货行,现在已经开始行动了,你还需要我说下去吗?”
古瞎子一声长叹:“不需要了,该来的人总会来的。”
冯四大喜:“不错,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既然为贼,就应该想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古瞎子:“我想到了。”
冯四:“你是个明白人,双拳难敌四手,你一个人,我八个人,你没有一点机会,下来投降吧!”
古瞎子:“我不会投降的。”
冯四:“那我就不客气了。”
古瞎子:“你什么时候对人客气过。”
冯四拔出驳壳枪,还没有开打,古瞎子提着灯砸在地上,地上冒起一片红光。
冯四喊了一声:“冲进去,活捉古瞎子,县长重重有赏。”
李队长带着一个警察踹门,门被踹开,一团火球滚出来。原来,是一个燃烧着的木桶,显然木桶里是装着桐油。
李队长忙往后跳开,大叫:“古瞎子在放火。”
古瞎子的确在放火,他的楼上放了几个木桶,木桶里装满了桐油,木桶被他一一打翻,燃烧起来。这栋古旧的楼房,全是木头,竹子,一过火,就熊熊燃烧,根本无法施救。
冯四目瞪口呆。
警察们无法靠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火燃烧。李队长束手无策,问冯四:“这如何是好?”
冯四:“古瞎子自己放的火,烧了自己的房子,关我们什么事情?只要他没有跑掉!围起来,不能让古瞎子跑掉了。”
李队长咬牙切齿:“狠,真够狠。”
江铁枪夫妻,古黑牛,阿福拼死。古瞎子一把大火将房屋烧成灰烬,冯四从废墟之中扒出一具被烧焦的骸骨,确信古瞎子必死无疑。韩山林越狱不成,也死于枪下。冯县长伤亡十几个警察,可谓损失巨大,但能一举歼灭苍狼帮,也算功德圆满。冯县长命人在城头张贴布告,通缉江天正,江向东,韩尘尘。
冯飞龙,韩秘书带人在四海货行清点缴获的赃款财物,抬回县衙,让冯县长过目。冯县长一眼就认出,一些财物是二叔冯进财的。冯县长怒道:“可恨,居然敢和我冯家做对!二叔,我给你报仇了。”
冯秘书道:“县长,我觉得,苍狼帮横行二十多年,应该不止只积攒了这么点钱财!”
冯飞龙:“我也怀疑。”
冯县长:“搜查古瞎子,韩山林的住所,有什么发现没有?”
冯飞龙:“韩山林的住所一无所获,古瞎子烧得干干净净,就是有财物,也烧成灰烬了。江天正兄弟逃走,不知道带走了多少财物?”
冯秘书:“他们是仓皇逃命,哪里能带什么财物?”
冯飞龙:“难道他们把财物隐藏了起来?”
冯秘书:“我觉得有这个可能。”
冯飞龙:“他们把财物藏在什么地方呢?”
冯秘书:“这我就不知道了。”
冯县长沉吟半响,道:“还有一种可能。”
冯飞龙,冯秘书一起问:“什么可能?”
冯县长:“江铁枪把钱财救济了老百姓……从这一点来说,江铁枪算是一个侠义之人,只可惜我是官府之人,和土匪势不两立。否则,真想交他这个朋友。”
冯秘书,冯飞龙默然。
冯县长:“乱世所迫,只希望当局能够力挽狂澜,改天换地,百姓才能安居乐业呀!”
四海货行一夜巨变,宿县百姓议论纷纷,有人说怎么也看不出江铁枪居然是苍狼帮土匪。有人则认为,江铁枪行侠仗义,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不应该这么就死了,可惜!王棒槌和张烙馍得到这个消息,张烙馍放声大哭,王棒槌迈开大步,直接闯到县警察署。
警察署看门的警察拦住他:“什么人?”
王棒槌:“我叫王棒槌。”
看门的警察:“你来做什么?”
王棒槌怒气冲冲:“我来讨个说法。”
看门的警察诧异:“啥说话?”
王棒槌:“锤子!我歪哥什么时候就成了土匪?有啥证据?我王棒槌第一个不服!”
看门的警察大吃一惊,随即道:“你等着,我给你通报。”看门的警察认为王棒槌是和苍狼帮一伙的,自动送上门来。先稳住王棒槌,然后让警察来抓捕他。
冯飞龙带着几个警察出来。
看门的警察对王棒槌道:“你问他,他会给你一个说法。”
王棒槌冲到冯飞龙面前,喝道:“你是警察署的负责人吗?你说,我歪哥什么时候成了土匪?”
冯飞龙上上下下打量着王棒槌:“谁是歪哥?”
王棒槌:“江天正。”
冯飞龙:“就是江铁枪的儿子?”
王棒槌:“正是。”
冯飞龙:“你和江天正什么关系?”
王棒槌:“江天正是我歪哥。”
冯飞龙:“就是你大哥?他喊你往东你就往东,他喊你往西你就往西?”
王棒槌:“正是。”
冯飞龙手一挥:“把他绑了。”
几个警察一涌而上,王棒槌一声吼:“锤子!要绑我王棒槌?想死么?”拳脚起出,如秋风扫落叶,转瞬之间,就打倒了几个。
冯飞龙拔出双枪,抵在王棒槌肚子上,吼道:“别动,再动打爆你的肚子?”
王棒槌肚子一挺,毫无惧色:“我是来讨个说法的。”
冯飞龙:“这就是说法。”
王棒槌嗤之以鼻:“用枪算什么好汉?我王棒槌第一个不服!有种的别用枪,跟我一样用拳头,我打爆你的头!”
冯飞龙:“他妈的。”
王棒槌横眉竖目:“你他妈的!”
几个警察爬起来,用绳子把王棒槌捆住,推搡入滞留室。王棒槌一边走一边嚷:“我是来讨说法的……”
冯县长听到叫嚷声,不禁皱了皱眉。冯飞龙进来道:“冯县长,一个叫王棒槌的人,送上门来,要我们给个说法。”
冯县长:“什么说法?”
冯飞龙:“他问江天正是土匪的证据是什么?”
冯县长:“这个家伙是什么人?”
冯飞龙:“跟江天正混吃混喝的小弟。”
冯县长若有所思:“我要提审他。”
滞留室内,隔着铁栅栏。冯县长缓缓进来,他的身后,一个人也没有。王棒槌被绳索捆绑住,坐在椅子上。他的身体不时抖动着,像一头被束缚的猛兽,随时都有可能挣破绳子,冲出牢笼。王棒槌看到冯县长进来,冷眼相看,双眉一扬:“你是什么人?”
冯县长:“我就是本县县长冯耀祖。”
王棒槌:“我正要找你问个清楚,歪哥什么时候变成了土匪?”
冯县长:“本县接到举报,他们私藏枪支,抗拒抓捕,而且从他们家中找到本县长叔父被劫的财物,铁证如山。”
王棒槌:“有这样的事情?是不是你们栽赃嫁祸?”
冯县长严厉地道:“胡说,本县长乃一县的父母官,岂会诬良为盗?你和江天正认识多久了?”
王棒槌:“十多年了。”
冯县长:“你跟江天正一起离开宿县,到外地去过吗?”
王棒槌:“去外地干嘛?”
冯县长:“你跟江天正在宿县一起做什么?”
王棒槌:“我们一起喝酒,吃狗肉,一起在赌场赢钱,一起打架……”
冯县长:“还做了什么?”
王棒槌:“这些还不够多吗?”
冯县长:“够了。”
冯县长转身就走,王棒槌在身后吼:“你可不能血口喷人,平白无故冤枉人为强盗。”
冯县长走出滞留室,冯飞龙,冯秘书几人站在门外。冯县长问:“你们听清楚了吗?”
冯飞龙点头:“听清楚了。”
冯县长:“你认为他会是苍狼帮的同伙吗?”
冯秘书:“如果是苍狼帮的同伙,只怕逃的不够快,不会这么愚蠢,自动送上门来!”
冯县长不置可否:“这次能够剿灭苍狼帮,的确是一封神秘的举报信。可以说,写这举报信之人,必是苍狼帮内部之人,可他这么做的目的,我始终想不明白?究竟是为了什么?”
冯秘书:“为了报仇?为了钱财?”
冯县长:“我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同伙出卖苍狼帮,就是为了独吞苍狼帮的钱财!苍狼帮一定还有一些钱财埋藏在一个我们没有找到的地方!”
冯飞龙:“这么说有一个漏网之鱼。”
冯县长:“正是。”
冯飞龙:“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冯县长:“等,耐心等待!这个漏网之鱼即使不被我们抓获,他也不会出现。也就是说,苍狼帮已经覆灭了。”
冯秘书:“还有三个逃犯。”
冯县长:“他们的身份已经暴露,不足为虑。”
冯飞龙:“如何处理里面这个傻瓜?”
冯县长:“关几天,饿几顿饭,让他开开窍……”
一夜巨变,江天正,江向东,韩尘尘三人逃出了宿县,躲藏在山林之中。韩尘尘逃出来的时候,只带了一把两尺来长的剑,这把剑比寻常的剑窄,锋利无比。江天正和江向东知道父亲教过韩尘尘武功,至于韩尘尘的武功有多少底子,两人都不清楚。
一夜之间,三人都仿佛长大了十岁。逃出县城之后,本应该远走高飞。江天正想打探父母的消息,就没有走。这样的选择是明智的,到处都有警察追捕,在城外附近反而比较安全。江天正不走,江向东,韩尘尘也没有走。白天三人渴了喝点山泉水,饿了吃点野果,天快黑的时候,江天正对两人说:“我出去打探一下爹娘的情况,顺便找点吃的回来。”
江向东:“哥,我跟你一起去!”
韩尘尘:“我也去。”
江天正摇头:“不行,倘若这样被警察发现,我们就全完了,爹和娘的苦心就白白浪费了,你们在这里等我回来。”
江向东,韩尘尘不在言语。
江天正看了江向东一眼:“你跟我来一下。”
江向东跟着哥哥,两人走出几十步。江天正低声对江向东道:“天亮的时候,我还没有回来,你带着尘尘远走高飞!”
江向东默默地点了点头。
江天正迟疑了一下:“我不在的时候,好好照顾尘尘。”
江向东:“哥,你一定要回来,我和尘尘等着你!”
江天正坚决地道:“等我。”
江天正从小路来到城门外,远远就看到城门口有警戒的警察,城门边贴着告示,没有悬挂人头。江天正看不清楚告示上写的什么,见没有悬挂人头,心中还有些惊喜:难道爹娘没有危险?古黑牛,阿福,韩山林,古瞎子他们的情况又如何?
天渐渐黑了下去,城门上的风灯亮了起来,桔红色的灯光在夜幕之中闪跃。进进出出的人也少了,偶尔一两个。两个守城门的警察站在一起,抽着烟,低声说笑着。
江天正心一横,一咬牙,有了一个大胆的念头:这些警察肯定知道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自己可以偷袭,出其不意,杀一个人,拖走另外一个,问清楚情况。
江天正绕到城门边,两个警察的后面,悄悄靠近。两个警察丝毫没有察觉身后有人要偷袭。江天正拔出枪刺,扎在一个警察左肋,至右肋而出。抽出枪刺的时候还在肚子里搅动了一下。这个警察只感觉身体之中一阵冰寒,低头一看,两个窟窿往外喷血。另外一个警察感觉有什么不对,一侧头。嘴巴被一只大手捂住,一股大力往后一拖,他的人往后就倒,然后被拖入草丛之中。
这个警察魂飞魄散。
草丛深处,江天正松开手,枪刺抵在他的胸前,冷冷地问:“要死还是要活?”
警察:“要活。”
江天正把枪刺往警察的肚子送了送:“知道我是谁吗?”
警察:“知道……不知道……”
江天正:“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苍狼帮江天正。”
警察看着江天正愤怒的脸,杀气腾腾的眼睛,浑身哆嗦,他是知道江天正的,甚至有些眼熟:“江少爷饶命,我可什么都没干!”
江天正:“要我饶命不难,说实话。”
警察:“我说。”
江天正:“我爹和娘在哪里?”
警察道:“昨天冯县长亲自带着大队人马袭击了四海货行,你爹娘,古黑牛,阿福都被打死了。”
江天正心中怒火熊熊,他强压住腾腾火焰,问:“韩山林呢?”
警察道:“韩山林越狱的时候被县长的儿子打死了。”
江天正又问:“古瞎子呢?”
警察道:“古瞎子自己放了一把火,把房屋烧成一片灰烬,冯四在灰烬之中刨出了一具被烧焦的骨头,估计是死了。”
江天正:“你估计?”
警察道:“我确定他死了,昨天我也在现场,我们八个人围住院子,古瞎子无路可逃,他也根本没有逃。”
江天正又问:“范狗子呢?”
警察一愣:“哪个范狗子?”
江天正:“就是卤狗肉的范狗子?”
警察道:“不知道。”
江天正:“他们的尸体呢?为什么没有悬挂示众?”
警察道:“冯县长已经让人埋了,冯县长说苍狼帮与一般的土匪不同,值得尊敬。”
江天正的心一颤。
警察忙道:“江少爷,我只是一个最底层的警察,只是为了养家糊口,你千万别要我的命呀!”
江天正:“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告诉狗日的县长,老子会要他的狗命!”
警察心头一喜:“我会传话给冯县长。”
江天正抡起枪刺,在警察的头上敲了一下,这个警察头一歪,昏倒在草丛之中。江天正下了他的驳壳枪,猫起身体,就听到城门口有人在惊慌失措地喊叫:“杀人了!杀人了!”
有百姓发现了被刺杀的警察,喊叫起来。江天正知道已经暴露,起身就跑,转瞬之间,就消失在茫茫黑暗之中。
受伤的警察和被刺杀的警察被抬到警察署,冯飞龙,冯三冯四闻讯而出。受伤的警察哭丧着脸,丢魂落魄:“是江天正……干的……”
冯县长,冯秘书也住在警察署,正商量如何追捕江天正三人。外面警察来报告情况,冯县长浑身一振:“居然有这样的事情?”
两人匆匆来到警察署大院之中,冯飞龙正在查看死者的伤口,死者的血液已经流干,两肋各有一个梅花形状的伤口,肉往外翻着。冯飞龙肯定地道:“三棱枪刺所伤。”
受伤的警察:“是江天正!”
冯飞龙:“我知道是他。”
冯县长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江天正,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他居然敢回来杀警察,悍匪本色,比其父有过之而无不及呀!”
冯秘书惊叹:“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必须斩草除根,否则,我们就没有了安定的日子。”
冯县长:“冯飞龙,你带人兵分两路,一路在城里搜捕,一路在警察署附近埋伏,我觉得,这个江天正胆大包天,会铤而走险!”
冯飞龙冷笑:“县长放心,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三个不成?我这就去安排。”
冯飞龙带兵行动之后,冯县长来到那个受伤的警察面前,问道:“你遇见了江天正?”
受伤的警察:“我和老刘正在说话,老刘被刺杀,然后我被江天正捂着嘴巴,拖入草丛之中。”
冯县长:“他把你拖入草丛之中做什么?”
受伤的警察:“他是回来打听江铁枪等人的消息?”
冯县长:“你如何回答他的?”
受伤的警察:“我说已经被县长安葬了。”
冯县长点了点头:“这悍匪有点孝心,他为什么没有要你的命?”
受伤的警察迟疑了一下:“他说要我给县长您带个信……”
冯县长:“你说。”
受伤的警察:“早迟会来取您项上人头!”
冯县长一愣,随即冷笑道:“贼心不死,穷凶极恶之徒。”
几天之后,江天正,江向东,韩尘尘过了淮北,继续往西北逃亡。三人都换了衣服,驳壳枪藏在衣服里面,枪刺藏在竹筒里面。为了安全,韩尘尘的内衣里也藏了一把驳壳枪。江天正也并没有想好要逃到哪里去,只是往人烟稀少的地方逃走,而且是走得越远越安全。
半山腰上,有一家饭店。江天正三人又饥又渴。江向东问:“哥,我们去吃点什么再走吧!”
韩尘尘警觉地看了看:“这荒山野岭的,怎么有饭店?”
江向东:“我们小心点就是。”
江天正把心一横:“脑袋砍了不过碗大个疤!我们还有什么可怕的?先吃了再说。”
三人走进饭店,这饭店是几间草屋,外面的院子搭了一个竹棚,竹棚了摆放着几张桌子。江天正示意在竹棚里坐下,先冷静地观察了一下四周,前面是大门进出,两边只有稀疏的木栅栏,即使发生什么意外,也能夺路而逃。
“三位客人,吃啥?”来招呼三人的是一对老夫妻,六十岁左右,黑瘦,满脸皱纹,满眼沧桑。
江向东:“老伯,你这店里有啥吃的?”
老店主道:“只有羊肉烩面和烙馍,羊杂碎汤。”
江天正:“来三碗羊肉烩面。”
老店主煮好羊肉烩面端来,满满三大海碗,香气腾腾。江天正,江向东狼吞虎咽,韩尘尘吃得慢。这时候,又进来两拨客人,一拨六人,携带刀枪,杀气腾腾。他们一进来就大吵大闹:“来六碗羊砸碎汤,六十个烙馍,要快,爷们吃了还要赶路……”
江天正和江向东暗暗戒备,但别人没挑衅,他们不会多事。韩尘尘却看到另外一桌一个人,戴着草帽,背着褡裢,上身穿着褂子,虎背熊腰,满脸钢针一般的胡须,板凳边靠着一把铁钩子。他的草帽压得很低,背对着江天正三人。韩尘尘低声对江天正说:“那边一个人背影有些熟悉呀!”
江天正和江向东不约而同回头一看,几乎可以确定,那人是范狗子。他怎么到这里来了?江向东想站起来,但被江天正用手压住:“别动。”江天正想三人先到这里吃面,范狗子进来的时候,肯定看到了三人,他没有来打招呼,其中必有原因。另外,江天正对范狗子有点怀疑,苍狼帮之中,唯独范狗子没有死,是举报者不知道范狗子,还是范狗子就是举报者?或者另外有别的隐情?他都想弄清楚,要想弄清楚这些,就必须冷静行事。
店主夫妻给六人上了羊杂碎汤,烙馍,就去招呼范狗子:“客人,你要吃啥?”
范狗子提高声音,好像是故意让江天正三人听到:“来一碗狗肉。”
店主搓着双手:“客人,不好意思,没有狗肉,只有羊肉烩面,烙馍,羊杂碎汤。”
范狗子:“来一碗羊肉烩面。”
江天正和江向东对视了一眼,确信范狗子是在暗示什么。三人低头吃面。六个人一边吃烙馍,一边喝羊杂碎汤,稀里呼啦直响,六双眼睛不停在江天正三人身上扫。江向东背对着六人,韩尘尘和江向东不动声色。
六人之中,有一个粗壮汉子,他喝完羊杂碎汤,用手抹了抹嘴巴,把碗往桌子中间一推,呼啦一下站了起来,笑道:“今天开市早,做点买卖先。”
另外五人也站了起来,把身边的刀枪操起,径直围住江天正三人。江向东低声道:“哥,他们来了。”
江天正不慌不忙,站了起来,回过头去。六人气势汹汹,肩膀上扛着刀,长枪。那粗壮汉子故意把衣服敞开,露出插在腰带上的一把驳壳枪。
江天正面不改色,双手一抱拳:“几位兄弟,请了。”
那粗壮汉子咧开大嘴:“谁是你兄弟?这小子从哪里冒出来的?我怎么不认识?”
旁边五个汉子一起哄笑。
江向东站在江天正身边,他的手悄悄搭在桌子边的竹筒上,那里面藏着他的枪刺。三人身上都有驳壳枪,江向东看哥哥并没有用枪的意思,也就没准备拔枪。
江天正也不生气,继续抱拳道:“各位兄弟,在下路过这里,吃碗面,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各位,请明示,在下好给各位陪个礼。”
粗壮汉子:“好,我就明白告诉你,这里是什么地方?”
江天正:“正想向各位请教。”
粗壮汉子:“这里叫野牛岭,是砀城大当家王大当家管辖的地盘,本人名叫林中豹,是王大当家的兄弟。任何人从这里经过,都得留下买路钱。”
江天正:“原来是王大当家的地盘,失敬失敬。”
林中豹得意地仰着头:“既然听说过王大当家的名头,懂得规矩么?”
江天正从口袋里拿出几个大洋,伸手递过去:“这是孝敬王大当家的茶钱。”
粗壮汉子把大洋拿过去,看了看,放进自己口袋:“这是给我的茶钱,我们大当家的不稀罕茶钱,他说了,需要一个压寨夫人……我看你身边的姑娘不错,细皮嫩肉,盘子又亮!”
韩尘尘脸色微微一变,江向东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杀机,暗暗向韩尘尘身边靠近了一些,准备保护她。
江天正却若无其事,微微一笑:“这位爷,这是强抢民女!”
林中豹哈哈一笑:“我们是土匪,做的就是强抢民女的买卖!”
另外五人一起得意忘形地大笑。
也就在此时,坐在后面的范狗子站了起来,手里提着明晃晃的钩子,他一个箭步就窜到林中豹身后。钩子挥出,正钩在林中豹的脖子上,往下一拽,咔嚓!林中豹的头颅就飞了起来。
江天正看得真切,范狗子出手是帮忙,在钩子钩住林中豹脖子的时候,他的人已经闪到一边,并顺势拔出了藏在竹筒里的枪刺,闪电一般扎在一个土匪的肚子之中,一扎一个透明窟窿,枪刺拔出之时,还在肚子里面搅动一下。
江向东看到哥哥出手,他也拔出枪刺刺杀一个土匪,韩尘尘闪到一边,并没有动手。范狗子的铁钩钩掉了林中豹的头颅,落下去的时候,又搭在旁边一个土匪的肩膀上,一用力,一条胳膊也掉了下来。他的人一转身,反手钩搭在这个土匪的大腿上,咔嚓一声,大腿也掉了一个。他一出手,转瞬之间,就杀了两个人,干脆利索。
江天正的枪刺又扎在一个土匪的脖子中间。
江向东正欲刺第二个人,范狗子又出手了,这次他的钩钩在土匪的腰上,扑哧一声,陷入进去。被他钩住,拖出了七八步。一路鲜血飞溅,那土匪撕心裂肺地嚎叫着,丝毫没有还手的能力。
范狗子抬起一脚,踢在土匪的屁股上,钩拔了出来,那土匪几乎被拦腰钩成了两半。
六个土匪,眨眼之间,就被杀死。
范狗子提着血淋淋的铁钩,道:“这里是王胖子的地盘,快跟我走逑!”
韩尘尘从没见过这等血腥,残忍的场面,脸色煞白,人几乎晕过去了。江天正一步跃过去,左手揽住她的腰,道:“我带你走。”
范狗子转身大步离开,三人紧跟在其后。
小溪流边,范狗子弯下腰,在水中洗了手和钩子,并把白色褂子脱下来,露出浑身如铁疙瘩一样的肌肉。江天正,江向东站在不远处,江天正给弟弟一个眼色,问道:“范叔,你怎么到了这里?”
范狗子直起身来,把湿漉漉的白褂子套在身上,瞪着一双牛眼:“天正,你是不是怀疑逑我?”
江天正:“我怀疑你什么?”
范狗子哈哈一笑:“这么说你没有怀疑逑我?这次苍狼帮遭了大灾,被冯县长搞逑了,这其中没那么简单,一定有人搞逑了鬼!”
江天正迟疑了一下:“范叔,我觉得是有些蹊跷!”
范狗子:“一定有人搞逑了鬼!老大,你们肯定不会搞逑鬼,老三韩山林死了,也不会!古黑牛,阿福,他们知道不多,他们也死逑了,应该不是他们。现在就我还逑活着……”
江向东看了一眼哥哥,他心中也是这么怀疑的,江天正听范狗子这么说,就问:“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范狗子:“苍狼帮就我还活着,县长也没找过我麻烦,看起来这出卖朋友的屎盆子就逑扣在我头上了……”
江天正:“不是范叔你!”
范狗子长叹一声:“天正你真聪明,你说不是范叔,我说也不逑是我!其实还有一个人并没有死,他是假死的!”
江天正:“谁?”
范狗子:“古瞎子!”
韩尘尘的身体微微一颤,脸色微微一变,几个人的注意力都没在她身上,没有人发现她这个细微的变化。
江天正大惊失色:“他没死?”
范狗子斩钉截铁:“他没逑死!”
江向东:“他现在在哪里?”
范狗子道:“他现在已经拿了苍狼帮的钱财远走高飞逑了。”
江天正和江向东面面相觑。范狗子看了看江向东,又看了看江天正,道:“你们知道他为什么没逑死么?”
两人问:“为什么?”
范狗子道:“你们可以想一想,为什么他的房子会忽然起火?就是他早就准备好逑的!这就是一个金蝉脱壳的把戏!还有,我们苍狼帮劫回来的钱财,并没有放在四海货行的仓库,而是在外面租了一个院子存放。知道这个地方的就老大,老三,古瞎子和我!老大,老三已死,古瞎子却死得不明不白……”
江天正:“那些钱财藏在哪个地方?”
范狗子:“就在古瞎子隔壁的院子!老大没给你说过吗?”
江天正:“没有!现在钱财还在吗?”
范狗子:“不逑在了!现在我只能说是古瞎子向冯县长告密,诈死,嫁祸于我,然后他拿了钱财远走高飞!”
江天正双眼冒出火来:“这个狗日的老家伙,太狠毒了!”
江向东:“我们一定要扒他的皮,抽他的筋!”
韩尘尘微微咬着唇,默默不语。
范狗子一声长叹:“我也是逑这么想的!可如今去哪里找逑他?”
江天正和江向东为难:“是啊!我们现在都是逃犯,走投无路,连立脚的地方也没有,该如何是好呢?”
范狗子看到两人为难的样子,道:“我怕留在宿县,早晚脑袋给割逑了,才一路逃到这里,不想遇到你们,我倒有一个能去逑的地方,你们想不想去?”
江天正:“哪里?”
范狗子:“芒山。”
江天正:“当土匪?”
范狗子:“我们除了当土匪,没逑更好的去处!再说了,芒山大当家范疤子是我大哥,二十多年前,他曾经是苍狼帮老二。我们有难,他不会不管!”
江天正早这么想过,芒山大当家范疤子的女儿苏晓晓和他纠缠过,一旦上山,苏晓晓不好应付。眼前的情况,又不能容许考虑太多,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于是他问江向东:“你觉得呢?”
江向东:“我们先找个立脚之所,再找县长报仇雪恨!”
江天正:“好,上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