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柳叶落霜

又过了几个时辰，眼看着日头都快落山了，要是再等不到别的妖精来找蛋，柳霜心想恐怕今夜得把这个团子带回去了。

适才柳霜吃着落花生吃了半晌，小娃娃就看着她吃了半晌，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盯着，看的柳霜好几次差点心软，但想了想小娃娃嘴里那点稀疏的小奶牙，还是摇了摇头。

正百无聊赖的坐着，柳霜瞧见西边那条山路上走上来一个紫衫女子，柳霜仔细一瞧原来是琼兰。

琼兰是一个兰花精，在柳霜还是一颗灵识初开的竹子时，不远处就有一株兰花，她俩说不清楚谁吸了谁的灵气，反正几乎是同时启了灵识，也是一前一后幻化出了人形。

琼兰的木屋就离柳霜的竹屋不远，素日里两人就跟亲姐妹似的，走的格外近，吃睡偶尔还在一起。适才她下山去买东西，才错过了柳霜竹屋中的巨响。

琼兰刚转过弯，就看见柳霜托着下巴坐在草地上，旁边放了个草筐，便走了过来。

“哎?这谁家孩子啊？”琼兰一眼就看到了筐里白白嫩嫩的奶娃娃。

“我也不知道谁家的。”柳霜颇感无奈地回答道。

“那他怎么在你这儿。”琼兰问完，坐在了草筐的另一边，伸出手就准备去摸小娃娃的脸。

“这头上怎么还有触角？”琼兰一脸惊讶地看着小娃娃粉嫩嫩的两个小触角，说完就转移了要去捏脸的手，直奔奶娃娃头上去。

“别碰！”

琼兰从未听过柳霜如此急切的语气，惊得手急忙缩了回去。“怎么了？”琼兰被柳霜的强烈反应一时弄得有些不明所以。

“你不知道，他不喜欢别人碰他触角，一碰就哭，要是又哭出来了，你给哄好啊。”

琼兰自己也是没有成亲的黄花大兰花精，料理孩子的经验和柳霜半斤八两，于是只好对娃娃的触角敬而远之。

但是“芳龄少女”对可爱的团子自然没有什么抵抗力，于是转而去捏孩子的脸，那团子看到琼兰再次伸过来的手后，小短腿急忙使劲配合肉乎乎胳膊摇摇摆摆的帮助，在草筐里摇摇晃晃的立起想躲避，奈何短腿根本就使不上力，又一头倒在了坐在旁边的柳霜身上，连带着草筐摇晃着倒了过去，柳霜手疾眼快的把团子抓好护在怀里。

“这小家伙看来不怎么喜欢你啊？”柳霜看到小团子使出吃奶的劲儿奋力躲避琼兰的触碰，不禁有些心情愉悦。顺便日常嘴欠调侃琼兰的毛病又犯了，“肯定是你长得丑。”

“你放屁，姐姐面如桃花弱柳扶风，人见人爱好吗，这奶娃娃懂什么叫美丑。”看团子如此嫌弃自己，却这么亲近柳霜，琼兰一脸怨气，像极了被孩子嫌弃的亲娘。

柳霜笑着没什么诚意的安慰了琼兰几句，便讲述起了自己晌午时候出来找野味，结果捡了颗蛋，带回家煮了之后，结果出来一个小娃娃，把自己的灶台都给炸了的事。

琼兰听得直摇头道：“炸成那样，你人没事吧？还有，你的厨房现在还能做饭吗，我还能去你那偶尔用饭吗？”

重点在于后半句，琼兰关心柳霜的厨房可谓是情真意切，分外关怀，生怕没地儿蹭饭了。

柳霜想起了自己的那口铁锅的惨状，痛心疾首回答道：“厨房没事，我也没事，就是吓了一跳，灶台我也修了修，只是赔进去我一个铁锅，就是我家里最大的那个。”

“哎呀，你别心疼你的锅了，人没事就好。”

琼兰看了看周围，又低声对柳霜道：“这小娃娃没事就行，你看他一出世就是人形，我看啊，人家爹娘的道行能把你吊着打。你当时要是真把还是一颗蛋的他给吃了，我看你到时候怎么给人交待。”

柳霜：“怕什么，他娘又不知道是我把蛋给拿走的。”

琼兰：“你看他头上那个触角，肯定不是喜翠山上妖精的孩子，我估摸着是不是他爹娘把它给弄丢了，或者是被咱们这儿的妖精偷了，不对，我刚才听你说这颗蛋是从天而降，我看肯定是被偷了结果妖精飞天上掉下来了也说不准。要真是这样，你上哪找他爹娘去。”

柳霜答道：“有触角，爹娘最少有一个要么是龙，要么就是半蛇半龙这个等阶的。”

琼兰一拍大腿道：“对，还有啊，他爹娘修为这么高，这孩子只要一过第一道天劫，他就能靠着自己的法力找到自己的亲爹娘，要我说，蛋是你捡回去的，你干脆收留他一段时日。”

“那我得把他养到什么时候，不行不行。”柳霜一想就算这团子悟性再好，就算比寻常人类长成大人所需要的时间短，第一道天劫降下至少也得等一百年的时间，柳霜便头摇得似拨浪鼓。

“那你准备把他怎么办？”琼兰看了看越来越黑的天色，对柳霜道：“咱们回去吧，这天都黑了。”

看着柳霜还有几分犹豫不定的神色，琼兰安慰道：“你就把这孩子留下吧。”说着肚子里坏水翻滚起来，又笑着一脸不正经对柳霜道：“我看你素日里也没什么对姻缘在意的心思，八成是孤独终老的命，你就当养了个干儿子啊。”

柳霜差点翻了白眼：“我还没成亲呢，养什么干儿子，你才孤独终老呢。”

琼兰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对着草筐里的团子说道：“快，叫你娘。”

“这么点孩子会叫什么啊？”柳霜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兴高采烈的琼兰。

“我说你木头啊，我看这模样，跟凡间那些三岁孩子差不多，那些孩子这么大时候早就会开口说话了。”琼兰说着又试探的对团子说：“乖，叫她娘。”

看着琼兰幸灾乐祸的模样，柳霜忍不住对团子说道：“叫什么娘，叫姐姐。”

“姐姐。”一声稚嫩的奶音颤的柳霜心中一动。

“看见没，我说吧。你那么喜欢去山下，怎么对孩子这些事情一点都不了解。山下的孩子像这么大的时候不光会说话，早就能跑了。不过这团子刚出世，手脚没力站不稳什么的很正常，养个几天就好了。”琼兰笑着对愣住了的柳霜说道。

柳霜本来是和琼兰斗嘴皮子，直至听到奶团子真的一脸认真奶声奶气的喊自己姐姐，柳霜心中有些新奇的同时，又有一股暖流涌动，这声姐姐可谓是喊的柳霜舒坦极了。又带着几分难以置信道：“原来他会说话啊。”

琼兰对着柳霜道：“你都养了他大半天了，你都不知道他都会说话了。”琼兰颇嫌弃的看着还沉浸在那声姐姐中一脸傻样的柳霜。

“这一出世就是这么大，还会说话，看来这天资确实好，你可把他看住了，这要是放在别的妖精那，诱惑太大了，吃了可是能修为大增。”

琼兰一语惊醒梦中人，柳霜这才想起，自己今天一直在想怎么还孩子，如今这情形，看来一时半会恐怕还不回去了。

若是把这娃娃留在身边，自己一定要小心看管，喜翠山的妖精纯良不伤人，但是面对这样一个提升修为的补品，而且小团子也不一定是喜翠山本地妖精的孩子，所以他的处境相当危险。

想到此，柳霜把小团子连同草筐里的棉被抱在怀里，又站起身背上草筐，对着琼兰说：“走，咱们回。”

琼兰笑着明知故问道：“你不还孩子了?”

柳霜嘴角勾起，说道：“不还了，这孩子爹娘暂时也不好找。这孩子，我养了，砸锅卖铁，我也养了。”

琼兰笑着又想去碰团子，结果娃娃又是一脸不情愿的躲开，转头死死抱着柳霜，把头埋在柳霜脖颈处再不出来。

“哎呀，我有那么讨厌吗？”琼兰有些愤愤不平的跺了跺脚。

“你丑。”柳霜幸灾乐祸道。

琼兰眼睛瞪着，面露恐吓凶狠道：“你手里抱着孩子呢，所以别逼我荒山野岭的对你狠下杀手。”

……

二人一路上在互相嫌弃，对着彼此骂骂咧咧中走了回来。

柳霜叮嘱着琼兰明日记得帮自己从山下买些小孩子穿的衣服，和需要用的东西，顺便再囤点粮食，且不说虽然她们二人作为妖精不吃也行，但是她们吃惯了凡间的东西，再加上小娃娃起码得吃点。

夜里，柳霜熬了一锅鱼汤，她从山下就只买了一大筐鸡蛋和一些鱼虾还有各种调味的东西，炖鱼汤时，柳霜格外细心的把肉炖烂，并且刻意做的很是清淡，熬好后，柳霜先给小娃娃盛上了一碗汤，一勺一勺的检查鱼肉，用筷子细心的把鱼肉里的刺都拨出来，最后弄好了再检查了一遍才敢放心的给那小娃娃吃。

柳霜喂的很小心，想趁热喂又生怕烫着，凉了又怕小娃娃吃了肚子不舒坦。琼兰一边大快朵颐吃着鱼，一边赞美着柳霜，说她作为一个尚未成亲的妖精，她已经贤惠的令人发指了。

小娃娃吃的很香，柳霜心中却不断的自我怀疑，心道我这是还没成亲，就要既当爹又当妈了吗？最后喂完娃娃后，柳霜才含泪喝起了自己那份凉了的鱼汤。

吃饱喝足，柳霜又给小娃娃洗了澡，把他光溜溜的扔进了自己的床褥里，贴心的拍着哄睡觉。

琼兰坐在床边，看着柳霜细心的样子，忍不住说道：“我就知道，你喜欢这孩子，多可爱的团子啊，白白嫩嫩，你心里也挺想把他留下来的吧。”

柳霜笑了笑没说话，小娃娃眨着眼睛看着柳霜。烛火下，小娃娃看着沉静恬淡，更是可爱。

琼兰接着说：“还有，你既然决定收留他了，他都喊你姐姐了，名字你给取吧，总不能老是叫他小娃娃。”

柳霜心中突然不安，说道：“要是将来或者一些时日后，他爹娘找来了，怎么办？”

“不会，他爹娘说不定离这多远呢，先不说能不能找到，况且咱们对他爹娘一无所知，就算将来找到，你要是真舍不得，大可不撒手，奶娃娃谁家都有，他就知道这是他家的？”

柳霜摇了摇头道：“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你养这孩子也不容易啊。今天的事，说难听点，你捡了颗蛋差点煮熟了，说好听点，你可是把他从荒郊野岭带回来，好歹救了他一命。”

琼兰说完后，又笑着看向了柳霜说道：“你还不承认你喜欢这团子，这就开始舍不得了？”

柳霜此时听着屋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突然福至心灵，对着小娃娃道：“以后，你就叫柳叶好不好啊？”小娃娃已经有些睡意了，只是眼神迷离，一眨一眨地看着柳霜。

柳霜细细品了品这个名字，越想越觉得好听，便给娃娃的名字拍了板。

柳霜不是没想过留下这个小子的危害，且不说这家伙长的太快了，另外，自己如假包换的一个黄花大闺女，凭空多一个孩子，人是要脸的啊，噢不，竹子是要脸的啊。

昨夜琼兰睡在屋里吊床上，柳霜和柳叶一起睡床上。第二日，柳霜在家照顾柳叶，琼兰下山买了许多吃食和需要的东西，大包小包的用法术带了回来。

喜翠山不大，谁家凭空多了个孩子，大家自然很快都能知道。琼兰又多留了个心眼，怕那些妖精看见柳叶，知道了是柳霜捡回去的，心生觊觎，便扯谎背着柳霜暗示那些妖精是柳霜自己生的，虽然未说十分清楚，但是听者心中已是八分明白了。

这两日，柳霜走在山路上，总是会冒出三三两两的小妖精拦路问起柳霜此事，每每柳霜都会告诉那些妖，自己是偶尔捡回家了颗蛋，结果出来了个孩子，所以柳霜打算养了那孩子。

但是这些妖精都是过惯了人间日子的，对凡间的那些人情世故了然于胸，面上连连点头，但是心中早就认定了那个孩子八成是柳霜自己生的。要么是一夜风流，柳霜怀上了，男方不认账，要么就是始乱终弃不要了柳霜母子。

对于这些传言，柳霜分外无语凝噎，自己是竹子啊，怎么生蛋？然而，热心“山民”们对此有合理解释——孩子随他爹。

各种说法众说纷纭，这些妖精虽然揣测，但都是心地善良，心思“单纯”的妖精们，又跟柳霜一座山上同住多年，心中不禁对柳霜十分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