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多久,铁卫就赶到了自己师爷的面前,可是这一切都已经为时过晚了。当看到趴在地面上已经没了挣扎的他,顿时自己的心就凉了半截。铁卫便将他牢牢的抱在了怀里,泣不成声。他们在府衙里一起共事多年,一直以来都是自己的得力臂助。其实他也早已将师爷当作家人一般,只是到现在都没来得及告诉他自己的心意。
“大人,男儿有泪不轻弹,我命硬这点小伤还死不了。”师爷略显吃力的说道,“不信你看,不就是擦破了点皮而已吗?”
刚开始师爷也以为是一点皮外伤罢了,还特地撩开衣裳给他察看自己的伤势。当铁卫见到他那发黑的伤口就已经变得沉默不语了,突然满眼怜惜的看着他。他与师爷对视了半晌,只感觉心里发毛。随后师爷尴尬的笑了笑,说是要起来走两步。铁卫还是有些担心的,更多的是莫名其妙,毕竟看他虚弱的样子指定伤的不轻,自己也只好赶紧上去搀扶他。
“那你可要仔细点!”
铁卫不忍的说道,生怕他出点什么差错。
“连路都走不了,那我岂不真成废人了?”
他忽然自嘲了一句。
师爷在他的帮衬下,摇摇晃晃的站住了身,可是自己眼前的景象也早已变得模糊不清了,一种无力感紧随着贯穿全身。似乎在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他也真正的害怕了。自己慌忙的拍了拍铁卫的手,示意让他放手,后者是吓得连连摇头拒绝。
“你真的要离我而去吗!?”
铁卫含泪问道,可是等待他的却是注定的生离死别。
“大人你就让我走走吧。”
而今师爷的手已经是冷汗淋漓了,这反倒让铁卫的手抓得更紧了些,何况自己也不想失去他。师爷并无心拖累,他拼尽了仅存的气力挣脱了铁卫的手,然后头也不回自顾自地往前走。只见他步履艰难左摇右晃,却仍在坚持。
“你回来啊!”
“你不要再走了!”
“我……我给你请上好的郎中定能医治好你的伤!”
看着渐行渐远的师爷,铁卫是悲痛欲绝。此时的风沙也慢慢的退散,四周都变得明朗起来。铁卫顿时就慌乱了手脚,眼见自己的师爷即将命陨,却无能为力。再看看自己手下的士兵们已经是被吓得丢盔弃甲,军阵大乱,在他心里想必也是十分清楚败局已定。
“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去寻郎中!”
铁卫正要出发,抬头才发现已经无处可去,周遭全都是山林,山高路远哪有所谓的医家,晕头转向的他眼中满是茫然,或许是一时情急被冲昏了头脑。
没走上多远,师爷就突感不适苦苦支撑并驻足在了原地,他仰头望着天空,眼前已经发黑,嘴里开始嘟囔些东西,也听不太清,也许是在说天气终于见晴了,随之又露出了一丝笑容。慢慢的鲜血从他七窍里流出,接着他双手紧紧地按住了自己的脖子,在这最后的时刻他流下了一滴眼泪,自己的内心却是始终无法释怀,有可能是有太多的话没来得及吐露吧。
他倒下了,眼中全是黑暗的深渊,临终前只留下了一句话,让人心头一震。
“我……怎么会这么冷啊,是不是……要死了!?”
周遭没有人回答他。
战争的号角马上吹响,不知何时侯炯的讨逆军从山上的四面八方向他们扑杀而来,很快双方便厮杀在了一起。侯炯更是一马当先,手提长刀大声嘶吼,不一会儿便扎进了人群中,左冲右突。即便是脸上沾满了敌人的血迹,也难掩他心中的喜悦之情。
作为主帅的他并没有像以往的将领一样惜命,藏于营帐之内,而是勇冠三军。铁卫看到这一幕也是无比心惊,他不舍的看了眼不远处师爷的尸首,便投入了战斗。自己只是一介文官,武艺也只不过是些花拳绣腿,也只能靠几个心腹拼死相护才得以喘息。
“大人我们要快些走,那贼厮离我们越发的近了!”
几名身手好的护卫不断推搡着铁卫往前走,他慌乱之中扭头却看见了不一样的场景,自己身后及周围的人已经乱作了一团,侯炯就在他身后不过百步的地方,手起刀落人头滚滚,对铁卫是穷追不舍,只见是越来越近。他急忙的缩回了脑袋,不敢再多瞧后边一眼。
“就算我侥幸活下来,那也是败军之将,祸国之臣,又有何颜面亲见陛下呢!?”
铁卫心中思绪万千,他害怕自己没法跟皇帝交待这个残局,也便萌生了自尽的想法……
战事马上尘埃落定,景煊也终于赶上了,当他碰见这混乱不堪的场面就知道大事不妙了。此时铁卫的军队已经所剩无几,侯炯的讨逆军也发起了最后的围攻。
景煊正是看清了这局势,这才敢利用钦差的身份独自闯进这交战的阵中,闯进去之前,他扒下了自己的绯红官衣,将钦差的令牌捆绑于腰侧。这么做是为了让讨逆军的官兵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他是陛下的人,这样也方便他更好的寻找铁卫的下落。
“逆贼你哪里走!”景煊穿行在兵戈四起的沙场上,突然铁卫军队里一个身着流寇服饰的人凶神恶煞般的阻挡在了他的前面,“我乃是江陵府通判,我家大人能有今日皆是拜你这黄口小儿所赐!”
这人话刚说出口,景煊就明白了他的来意。自己也无心辩驳,他不曾想到这是李承林精心谋划的诡计。其实他也早该想到像铁卫这般冥顽不化之人,宋立明断然是不会容他的,留着就是放虎归山。当景煊意识到这点的时候,铁卫已经是危在旦夕。
“你可想好了,你要是再敢往前走一步,你的小命就没了。”
这位自称是江陵府通判的人让景煊动了恻隐之心,因为念及自己与铁卫的情谊,他本想着恐吓此人离开,却并不知这身流寇打扮的是个悍不畏死之人。
“我看你倒像个文弱书生,怎会是这般猖狂的模样!?”他对景煊毫不客气的教训道,“今日我就要用你的血你的命,来祭奠我那些死去弟兄的亡魂!”
索性他直接挥刀朝景煊的方向劈砍了过去,本来以为自己是志在必得,却被他轻巧的躲开了。自己又是不罢休,接连舞动着屠刀拼命劈砍,景煊身手敏捷,径直绕到他身后一掌便将其击晕了过去。
“我铁世伯鏖战至此,也已是十分不易。你是个忠义之士,你就不该白白枉死在我的刀下。”景煊又顺势在旁边死尸的身上抹了几把血,涂抹在了那江陵通判的脸上,“希望我此举可以救你一命,你也不必谢我。”
紧接着,景煊看了看眼前正在尸海中补刺的讨逆军士兵,不禁长叹了口气,“祸兮福所倚,能不能活命全凭你的造化了!”
刹那间,侯炯的大军势如破竹一般,将铁卫身边的护卫大多斩杀殆尽,很快他们便陷入了绝境。随着敌军包围圈的不断缩小,铁卫与仅剩的几个侍卫肩并肩地靠在了一起,看着步步紧逼的敌军他那执刀的手颤抖的无比厉害。
“今日本帅就要取你首级,识相的话就乖乖献上你的头颅,也好让你少受些皮肉之苦。”
侯炯狠狠的将手中的长枪插进了泥土里,只见那长枪是丝毫屹立不倒。他腾出了双手,准备赤手空拳与铁卫的几个护卫较量一场,其目的无外乎是为了取乐。
“逆贼你想做甚!?”
铁卫对他大声怒吼,也难以掩盖此时内心的慌乱。
“本帅并非是嗜杀之人,先前有位高人给我算过一卦,说我命中注定有劫,唯有多行善事才能令我一生平安顺遂。”侯炯不慌不忙的娓娓道来,“既如此,我也给你个恩赦,只要你的护卫能在此战败于我,我便给你生路。”
“各位勇士给我诛杀此贼,以报陛下!”铁卫悻悻道,“我等虽身死,也定能青史留名,朝廷也定会优待各位的家眷!”
数名护卫手持长刀,更是以为手无寸铁的侯炯不堪一击,便向他冲杀而去。后者完全不惧,几下子就将这些护卫给收拾干净了,他们都是因重伤而死,铁卫也真正见识到了此人的力大如牛。
志得意满的侯炯正准备要将铁卫斩杀,却不料被慌忙赶来的景煊给当场拦下。
“此人是陛下钦点之要犯,侯大人万不能杀他。”他张开双臂将铁卫护在了自己的身后,“他的罪行再大自有国法论处,你擅断他人生死算怎么回事!?”
侯炯对他的到来感到担忧,便连忙勒令他离开,景煊不从。他这一举动倒将侯炯彻底的激怒了,几名兵士奉命慌忙上前羁押他,他奋起反抗,以景煊的拳脚就几个小卒子难堪对手。
“啊哈哈哈!”侯炯看着被打趴下的士兵突然失声大笑,旁边的窦廷玺愣是吓了一跳,“大人你武艺实属上乘,我却浑然不知,真的是失敬失敬!”
“不知大人敢不敢与我一决雌雄呢?”
景煊没有忙于回应,反倒是陷入了沉思……
“贤侄此人武艺高强,绝不可恋战啊!”
铁卫忧心忡忡,同样,景煊也是悬着一颗心。
好勇斗狠可是侯炯的长项,这么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又恰巧是棋逢对手,他岂会等闲视之。武艺切磋只是噱头,满足虚荣心亦或是以此来捍卫他那天下第一武将的名号才是真。
“你觉得我与钦差大人的武艺谁更胜一筹啊?”
侯炯忽然向窦廷玺发难。
“末将愚见,武艺切磋如若是胜了,只是徒有虚名罢了,如若是败了,更是伤了双方的和气,万望大人明鉴。”
窦廷玺连忙答道。
话音刚落,侯炯本来喜笑颜开的脸上变得像阴云密布,显然是他的话不对自己的心意。
“我不要你晓以利害,我要的是这场比试的输赢!”侯炯有点恨铁不成钢,“得亏是你言,倘若是旁人我绝不轻饶!”
“还请大人三思……”
窦廷玺变得欲言又止。
“你不要再扫兴了。”侯炯很快将他身上的佩剑拿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