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寿一步跃到了脚印旁边,掀开了盖在上面的斗笠。
稍倾过后,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混合着专业的分析数据,响彻在所有人的耳边。
“此枚脚印约长七寸(23cm),按照人体比例的七倍计算,盗贼的身高应是四尺九分上下(161cm)!”
“再看脚印深度,下沉不及一分,证明那贼体质瘦小,重量应与我相仿,80余斤左右。”
“如此娇小玲珑的体格,我判七成的概率为女性!”
卧槽。
这怎么可能!
王典史首先瞪大了一对眼眸。
再瞧周围围观的众人,再听到林寿的推断后,亦是如王典史一样,露出满脸的不可置信。
“不会吧,他就凭一个脚印,就得出了盗贼的身高和体重?”
“他竟还推断出七成的概率是女性,真的还是假的?”
“我勒个去,这探案技能,见所未见啊!”
“我都闻所未闻……”
王公公不满地扫了众人一眼,等场面安静下来后,他才慢悠悠地道:“不信的,自己去踩个脚印看看,反正不管你们信不信,咱家是信他的!”
对,试试便知道了。
有几人立刻找了块松软的草地,踩上脚印试了一试。
再以手丈量,乘七倍之数,算出来的数字竟真与自己的身高相差无几。
又测了测深度,估算了一下自己的体重,竟也是大致相等。
这林秀才,真神了。
王典史突然感觉脸皮烫烫的,像是被人狠狠地抽了一巴掌。
不过显然他还不想服输,扭过脸去,用鼻音哼道:“江湖伎俩而已,也好意思拿出来卖弄?”
林寿只轻蔑地瞅了他一眼,继续伸手摸向了那一方脚印。
“怎么,难道他还能找到其他线索不成?”
王典史眼皮一跳,顿觉不妙。
“诸位大人请仔细看,这脚印落地之后,后脚跟凹印深,前掌印稍浅,这是挺胸抬头的步法。”
“一般来讲,盗贼行窃时为了隐秘身形,应是蹑手蹑脚才对,其脚印该是前掌凹印深,后脚跟凹印浅,可是,此人的脚印偏偏反其道而行,为何?”
他问。
众人集体摇了摇头,不知道。
林寿只得自问自答道:“因为那个盗贼认为她干的乃是一件正义之事,且并非是流窜的职业盗匪!”
“所以我认为,她极有可能就是银丰县的本地人士,偶然为贼,只为窃偷那道圣旨而来!”
卧槽。
这就把那盗贼的籍贯给推算出来了吗?
众人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牛X啊。
然而,让人惊讶的还在后面,因为林寿的推断依然没有结束,且还更加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且看这方脚印的边缘,痕迹有些模糊,像是被水浸过,那就说明盗贼办案时,草尖上已经凝结了露珠。”
“只要是庄户人都会知道,初春时节什么时辰才会凝结出露珠呢?由此可推断,那盗贼的作案时间应为前日下半夜,四更天左右!”
“此地松软,脚印却只有一个,证明盗贼是单人作案!”
“周围草茎俱是没有被压折的痕迹,且脚印只进不出,证明盗贼偷窃成功后另有出路出逃!”
林寿又站起身来,伸手摸了一把墙上的青灰。
“此人身手敏捷,单凭在这墙壁上没有留下一点踩踏的痕迹,至少证明他轻功了得!”
“还有这条河流,若我为盗贼,必然会借势而为,可惜我手中线索太少,还不敢往下推断!”
“嘶!”
此刻,周围聚拢的众人,无论是王公公还是赵知县,又或是六房司吏还是三班衙役,全都被林寿这一番细致有据的推断,给彻底震惊在了当场。
尤其是王典史,差点被刺激的都有想跳河的冲动。
想想前面他对林寿的嘲笑声,两个腮帮子现在就像是被人给狠狠地抽了十几巴掌。
任谁能想到,一方小小的脚印,居然能得出如此之多的重要讯息。
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说书的先生估计也不敢这么编故事啊。
遍观整个现场,真的就只有这一方脚印而已。
而他,就摸着这一方脚印,将窃案的时间、人物、籍贯、还有可能出逃的路线,都给推断得淋漓尽致。
老天啊。
这还是人吗?!
……
林寿不会告诉他们,这个技巧名叫“步法追踪”。
它主要应用与疑案的追查和反推理,是每个预备刑警必修的课程之一。
林寿用它来剖析一个盗贼遗留下的脚印,自然是绰绰有余。
王公公哈哈一笑,肥厚的手掌使劲拍着林寿稚嫩的肩膀,忍不住大声夸赞。
“不愧为咱家看中的人,胸中果然有两把刷子,听你这一番推论,咱家忽然发觉这件盗贼也是不过如此嘛,小秀才,此案一破,咱家重重有赏!”
林寿咧嘴喜道:“公公谬赞了,我一定倾尽所能,不负所托!”
看着意气风发备受着众人推崇的林寿,王典史心里突然有几分羡慕,又有几分嫉妒,更多的则是被抢了风头和升职机会的恨意!
他歪着嘴巴向着地上狠啐了一口,恨恨不平地骂道:“真是癞蛤蟆插鸡毛毯子,装他娘的大尾巴狗!”
孙县丞面色平静地提醒道:“错了,是装大尾巴狼。”
王典史又啐了一口,“狼和狗还不一个样,都是欠收拾的货!”
骂完似乎还不解恨,转头冲着一侧的衙差吩咐道:“去,跟县衙食堂说一声,今天中午吃狗肉,某家请!”
“好嘞,多谢四老爷!”
那衙差立刻欢喜地应了一声,接过王典史递来买狗肉的银钱,立刻去跟食堂做饭的厨师报喜去了。
“唉,老王啊,你就是心胸太狭窄了,早晚会吃亏的……”
孙县丞微微地摇了摇头,忽又道:“你还得跟他们嘱咐一声,顺便多买些花椒回来,吃狗肉得配着花椒粉,那才够味。”
“……”
这一方脚印探索完毕,王典史认为这场闹剧也终于该结束了。
毕竟在他看来,本案确实已再无其他可发现的线索了。
谁知在林寿那儿,似乎才像是刚刚拉开了破案的序幕。
他那双漆黑的眼珠,仿若争辉相映的参天星斗,举手投足之间,一股挥斥方遒之势在他的身上逐渐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