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阿四仓皇失措地退下去,洪七的心中也感到不安,阿四在这里做什么?为什么要说谎说是上茅房?这当中必有蹊跷,难不成,他听去了什么?
“啊!”洪七轻叹了一声,心道,不好!难不成老爷说的关于槐树的秘密,被他听去了?洪七不觉间心里更加忐忑,可转念一想,阿四在家中已经侍奉多年,也算是家丁当中“老辈儿”的了,难道还能将这家里的秘密道与外人不成?!正在纠结之间,听到胭脂在房中与老爷说话的声音,“老爷,您别着急,慢慢说……”。
洪七循着胭脂的声音往沈老爷子的房中走,那壮汉也一并跟随,洪七转头道:“壮士,感谢壮士临危提示,天色已晚,壮士就休息了吧!”看样子,是家中有事,不便让外人知晓,那壮汉心领神会,也就转身告辞,正好他也要外出透气,就这样,两人分别。
回到房中,洪七间胭脂正俯首帖耳在沈老爷子的枕头边,便赶忙关门,上前一同安抚。
“洪七……胭脂……近日之事……也许与那日本人有关……”,沈老爷子气息微弱,但仍用尽全力,“那坂缘大佐的部下,冈本士郎曾几次找我……胡长安也曾几次劝我……咳咳……要我将麒麟阁……卖给日本人……咳咳”,沈老爷子强忍着咳嗽,继续道,“还向我要皇家的菜谱和秘籍……我没有答应……咳咳”,沈老爷子说话难以发声,急得泪水从眼角流下来,“你们……也不能给!……咳咳……记住……不能给!……这是我们的命根子啊!……咳咳咳咳”,话还没有说完,就连续的一阵咳嗽,带动着身体抖动,不能自持,涨得通红的脸上流下两行老泪。沈维先深知日本人的出价低得可怜,与掠夺无异,提起此事就义愤难平。此时的他还不知沈诚早已身陷囹圄,成了笼中的困兽。“唉……我这样子……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我儿回来……”,沈维先的眼中满是绝望,直直地看着床帐子。
“少爷他……”,胭脂言语刚出,一把被洪七用手狠狠地怼了下,便不敢再做声。
“老爷,您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洪七赶紧补话上去,“少爷也会很快就回来的,到时候,少爷认识的人面广,外国人多,到时候日本人就不敢再来了!”
洪七和胭脂一边焦急安抚,一边也擦起眼泪来。“老爷,您说的,我们都记下了,记下了……”。话说无论这麒麟阁,还是秘籍,说是不给,可如果真的与日本人沾上边,这形势是否还能在自己掌控之中,洪七一点把握也没有。
月满当空,皎洁如洗,可这空灵的月光之下,麒麟阁的院落却好似虚空冷寂、恍如隔世。那壮汉实在无处可去,见那后园有一株高大的梧桐树,枝丫伸到房顶上,满硕的梧桐果在月色的映照之下甚是好看,一股童心忽然涌上心头,禁不住要上去看看。
“嗖——”,那壮汉飞身上了房。见他身形健硕,可轻功却实属了得,双脚凌空轻踏房檐,声息皆无,如鸿毛般轻盈地站在了房脊之上,刚要伸手摘那梧桐果,却被不远处猛然晃动的一个黑影惊了一下。那黑影显然也被壮汉惊到,一跃从房脊跳下,悄无声息地遁形于黑暗中。壮汉全然没有了闲情逸致,顺着黑影逃匿的方向纵身跃去。
洪七与胭脂安抚沈老爷子睡下,“胭脂,你回去睡吧,我在这守着”,
“七爷,还是我来吧……”,胭脂早已面带倦容,但依然坚持。
“你去吧,我想多陪老爷子一会……”,洪七没有告诉胭脂,老爷子已经不久于人世了,他依然期待着奇迹的出现。
“那,七爷,有事您就叫我……”,胭脂听命,慢慢从外面将房门带上,回身望见那壮汉的房间已经熄灯,便径直往自己在一楼的房间去了。一路上胭脂心事重重,麒麟阁怎么一夜之间仿佛失了心脏,了无人气,这咄咄怪事,为何接二连三发生?阿四究竟怎么了,鬼鬼祟祟……,胭脂玉眉深凝,刚要推开房门进屋,“嗖”的一声,一个黑影飘落院中。“谁?!”胭脂吓得不自觉轻呼了一声。
“啊~”一个粗放的声音也低低地回应道“姑娘莫怕,是在下~~”,胭脂回头望去,正是那壮汉。
“深夜不睡,你去哪了?”一连串的怪事,让胭脂不自觉地对壮汉也起了疑心。
“我本去放风,可……”,壮汉欲言又止,没有想好究竟要不要对胭脂说那黑影的事。
“可什么?”胭脂仿佛面对这壮汉,多那么一丝傲娇,直接质问起来。
“姑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壮汉思索片刻,轻生问胭脂,“贵店可与何人结仇?”
“何出此言?”胭脂目光顿时机警起来。
“我方才在房顶,见到一个黑影……他穿着夜行衣,显然已经趴在房顶许久了……”,壮汉一字一句,落在胭脂心里,却是一字一刀。
胭脂只觉事情早已大不简单,“壮士若不嫌弃,可到房中一叙?”壮汉闻听,只觉脸上一红,但夜色之下并不显眼。“这……不大好吧……男女授受不亲……”。
“男女虽授受不亲,可你我并无不轨之事,壮士何苦忧心?”胭脂大方利落,“何况,我是有求于壮士……”。
夜风萧瑟,偌大的院子里只有他与胭脂二人,这般谈事确有不妥。“隔墙有耳,还请壮士房中一叙。”说罢,胭脂推开房门,示意壮汉随行。
壮汉四下环视并无他人,便硬着头皮跟着胭脂走进了房门。
“方才得见壮士功夫了得,想必是有武义在身,”胭脂提起茶壶,为壮汉满了一杯水,只是那水已经微凉,过了热乎的劲头。“有些武义,却也无法自立门户,只能投靠于人。”壮汉结果茶盏,一口饮下,毕竟刚刚在房顶,也是惊悚过半,身心浮动,精神损耗,需要用水压惊。
“那,壮士的意思,到滨城是要投靠他人?”胭脂继续追问。
“正是”,壮汉看着胭脂水灵灵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心里不由得小兔乱撞,他自己也不知哪里来的紧张,杯中的水已尽,却还在往嘴里送。
胭脂聪慧过人,见这壮汉笨拙的样子,不由得心中暗乐,这个呆子,这么大没和女人打过交道么?!但她依然气定神闲,与壮汉围着茶桌,在对面坐下,娴熟地挑亮灯光,“壮士,日间我见你鹰眉虎目,一副侠义的模样,想必不是恶人……方才,你又及时制止阿四窗下偷听……想必麒麟阁的局面,你已经看得七八分……”。
“不敢,”那壮汉急忙解释,“我是外人,有些事我不便多问,但……”,壮汉心存顾虑,因方才洪七并未让他进沈老爷子的房间,为此他讳莫如深。
“不必但是了,壮士”,胭脂不问缘由,便直入主题,“我也本是漂泊之命,有幸被沈老爷相救,才有今天,”胭脂看着壮汉,继续道,“想必壮士与我,自是有一份缘分,今日你到麒麟阁,就见证这许多怪事,想必是神明差你来渡我麒麟阁的劫……”。说着,胭脂又续了一杯水递给那壮汉,继续道,“方才,你问我麒麟阁可有结仇,我可断言,明仇无有,但暗箭却不知藏于何处……这也正是我忧心之事……”,胭脂看着壮汉,眼神流露出无助的神情,“敢问壮士,欲到此地投靠何人?那人可否救我麒麟阁于危难?”壮汉一惊,拿水杯的手停在半空,“姑娘,你可知,这码头上有一个码头帮?”
“码头帮?你说的,可是那冯志庸?”胭脂不觉一惊,那冯志庸可是敢与日本人“顶刚”的主儿,神龙见首不见尾,码头上不知有多少他的亲信,难不成这壮汉要找冯志庸?“姑娘可知,如何能找得到他?”壮汉顿时来了精神,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