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序摇了摇头。
他十分遗憾的说道:“除了最开始收到这张照片的人,就再没人见过这张照片的全貌。”
另外的半张照片上到底有什么?为什么会被销毁?
容恕心中疑窦丛生。
驰序躺在甲板上,双手枕着头,闭上眼睛喃喃道:“撕掉这张照片的人曾经也是个警察,如今早已销声匿迹,上头似乎也有意隐瞒,所以不会有人会为了件陈年旧事而惹火上身的。”
真相到底是什么,早就不那么重要了。
此时的海上升起了一轮橙红色的朝阳,映衬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像是撒上了一层神秘的红。
容恕学着驰序的样子躺下,她感叹道:日出真美啊。
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突然勾唇一笑,身体朝驰序慢慢挪去,她附在他耳边问他:“帅哥,要是有一天你发现,你所追寻的真相不过是假象,而所谓的谣言才是真相,你会怎么办?”
驰序好久没有说话,久到容恕都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半晌,他才悠悠开口:“如果真是那样,那我也认了。”
还真是无趣!
俩人躺在甲板上不知不觉都睡着了,突然一阵强烈的晃动,把俩人都摇到了船尾。
容恕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撞到了一起,一阵剧烈的反胃,差点让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反观驰序,他虽然有伤在身,但是他的反应极其敏捷,一个鲤鱼打挺就稳稳的站了起来,越过容恕就往船舱里走去。
容恕挣扎着爬了起来,却见驰序又去而复返。
他一把拉起容恕,两个人随着船不停的摆动,就像两个不倒翁一样。老旧的渔船时不时的发出咯吱咯吱的异响,像是马上就要散架了。
容恕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怎么了?”
“这船被人动了手脚,马上就要沉了。”看得出驰序很着急,连语气都加快了几分,“对了,你会游泳吗?”
“不会。”容恕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难不成是想拉着她一起跳海?
容恕现在后悔极了,就不该贪财!
这时李德文和武奇也从驾驶舱里走了出来,武奇的手里拿着一个已经打好气的救生圈。
武奇几个箭步就冲了上来,想把救生圈递给驰序,却被驰序转身套在了容恕的身上。
容恕理所当然的接受了,其他俩人愣住了。
“老大,你的手还受着伤呢,不能沾水!”武奇急得大喊。
这时容恕才注意到,驰序潦草包扎好的伤口不知何时又渗出了鲜红的血,在白色的布料上格外的扎眼。
容恕皱了皱眉,问他:“你怎么样?”
“小伤,死不了。”驰序亦是回答的十分简洁。
让她费解的是,这偌大的渔船上,肯定不止一个救生圈,大不了在充几个不就好了?干嘛要用那种苦大仇深的眼神看着她。
很快,武奇就道出了真相:“老大,其他救生圈都被人用刀子划破了,我们现在就这一个可以用了!都怪我不好,没有检查细致。”
眼看着武奇就要哭出来了,驰序安慰了他两句,他那汪热泪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容恕觉得这男人好爱哭,她就没见过这么爱哭的男人。
这回连一路上都鲜少开口的李德文也加入了劝说队伍,“阿序,既然她能从那里面活着出来,那说不定还是有一定希望找到其他幸存者的,你……”
听他这意思,是想要弃车保帅,而被他们拐来的容恕却成了弃子。
“我没事,她不会游泳,她比我更需要这个。”驰序还是坚持。
“可是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可怎么跟…那位交代呀!”
李德文也说,“阿序,这回就听他的吧。”
“都闭嘴!”
几个站都站不稳的人,在这种危机时刻居然这般大公无私的互相推让着,就为了让驰序有更大的机会活下去。
可容恕只是个普通人,她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她没有那么有正义感,她只是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在这儿。
所以她直接跟他们吼道:“我知道你们都嫌弃我是个累赘,想要驰序活下去,可是这艘船眼看着就要沉了,如果等不到救援,我们都得死,所以现在争论这些还有用吗?”
一时间,世界都安静了。
此时他们的脚下已经有水渗出,发动机发出了轰隆隆的声响,听的人胆战心惊。
这时,大牛划着小舢板朝这边喊道:“老板娘,快上来!”
这下子全明白了。
“是你让那憨货干的?”李德文抓住容恕的衣领,他怒不可遏的吼道:“你想要我们死?那就跟我们一起陪葬吧!”
说着就要把容恕往海里扔,如此暴躁的李德文武奇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和驰序立马上来劝架。
翻滚的海水混合着奇怪的轰鸣声,让听力异于常人的容恕极为不安。
很显然驰序也注意到了,“不好,船马上就要炸了!”
容恕犹豫了一下,她虽然不想跟他们走,但也不想杀人啊。
她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让大牛把这几个人捎上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
晃晃悠悠的小舢板,还没来得及划到安全地带,那已经摇摇欲坠的渔船就在“轰”的一声巨响下四分五裂了,一时间海水四溅,混了油的火焰在海面上烧起了一团烈火,很快又熄灭了。
坐在尾端的容恕险些被翻滚的海水推进大海里,幸好被大牛及时拉住了,但她还是被呛了好几口海水。
但是小舢板却因为承受了不该承受的重量,隐隐有了要分家的趋势。
坐在船尾的容恕小心翼翼的挪动了一下屁股,她赤着脚在冰冷的海水里帮大牛划着船,却感觉有什么东西摸了一下她的脚,她被吓得直接掉进了海里。
容恕不会游泳,她已经被呛了好几口水,她感觉她的肺都要炸了,于是拼命的往上刨。
可惜,掩耳盗铃般的愚蠢举动并没有保住她几分钟。
现在是春天,不算太冷。
但是容恕出门时是最冷的凌晨,所以就特意多加了件厚衣服。
原本帮她抵御寒冷的衣服,在此刻却变成了摆脱不掉的累赘,成了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拼命的往上刨,奋力的呼救,换来的却是更多的海水侵占她的鼻腔,吸进了她的肺和胃里。
她感觉自己一直在往下沉,身体也越来越冷。
要死了吗?
后来实在没力气,她便也不再挣扎了。
反正她来这世上一遭,也不会有人为她哭。
容恕这样想着,眼皮越来越沉。
迷迷糊糊之间,她好像感觉到了有人在扶着她腰,把她拼命的往上举,可是她的意识意识却越来越沉,连眼皮都抬不起来。
这一定是幻觉。
像她这样的人啊,怎么会有人舍命相救呢。
下辈子,她想要长命百岁。
意识完全消退之前,她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喊她的名字,还说:别怕,我是警察,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几点了?怎么大牛还不叫她。
容恕揉了揉眼睛,她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
在梦里她快死了。
等她回过神,周围陌生的环境还有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换掉了的衣服,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发觉到,原来这一切根本就不是梦。
房间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进来了一个高大的男人,是大牛。
“老板娘你可算是醒了!”
大牛如铁塔一样的身躯,一激动差点就没站稳,滚烫的白米粥差点就淋到了容恕的身上。
“这是哪儿?”容恕虚弱的问道,她想起身,却感觉身子软绵绵的。
“这是十里堰。”说话的是驰序。
这是哪儿?没出过岛的容恕,在见到外面的世界前,以为世界就只有东屿岛那么大。
不知道驰序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容恕看到他正吊着一只胳膊,看样子是伤口恶化了。
驰序似乎是看出了容恕的不解,他又耐心的讲解到:“这里是坐落于云南大山深处的一个名叫喀什的少数民族部落,这里的人生于大山,葬于大山,半数以上的人终其一生都没能走出过这座山,我们在海上漂流了几天几夜,最后在这个地方停下了。”
那还真不知道,这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运了。
最后他又补充了一句:“这里是离摩揭尔石窟最近的地方。”
驰序边说边接过大牛手里的碗,作势就要给容恕喂稀饭,容恕看了眼这碗都快淡出鸟来的白稀饭,她立马把脸别了过去。
她不想吃,没食欲。
“你刚大病初愈,只能吃些清淡的食物。”驰序把碗放在了容恕的手里,亲眼看着她极不情愿的把碗里的稀饭喝的一滴不剩,他这才满意的笑了笑,然后离开。
大牛对驰序好像有一种奇怪的崇拜感,容恕发现,只要驰序在都地方,大牛永远都是一副痴汉笑,连老板娘被欺负了都不管。
容恕一脸嫌弃的对大牛说道:“好家伙,让你去动点手脚,你居然连人家船都炸了。”
没想到大牛却急急的解释道:“不是我!我只是割破了他们的救生圈,抽了点油。”
容恕心里一惊,不是他?那是谁?
正想着,就听到了一阵歌声。
她推开门,循着声音找去,看到了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阿婆。
“唱的是什么呀,还挺好听的。”
大牛跟在容恕的后边,好奇的探出脑袋。
“这是一首祭文,相传在远古时代,曾经发生过一场史无前例的旱灾,连续三个月滴雨未下,连草都被晒死了。当时有一位大祭司为了为了百姓的生存,将自己的年幼的孩子献祭给了神灵,最终连下了三天暴雨,所有的粮食都重新长了出来,而这位大祭司在不久后就暴毙身亡了。为了纪念这位大祭司,当地百姓为他修建了一座神冢,并由……”
慢着,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容恕突然住口了,心里解不开的疑团已经快压得她神经衰弱了。
“这下,你该相信我没骗你了吧。”驰序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他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语道破。
容恕反驳,“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也不会去冒这个险了。”
她在海上险些连命都丢了。
“你会答应的。”驰序成竹在胸,他的笑让人如沐春风。
容恕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一看到容恕出来,阿婆就笑着招呼容恕过去,而容恕就真的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坐到了阿婆的旁边。
阿婆说的是喀什话,这是一种十分古老的语言。可容恕发现,她居然完全能听懂其中意思。
容恕不会说喀什话,但听得懂,阿婆不会汉话,但她能理解大概意思,两个人就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起来。
突然容恕哈哈大笑起来,她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一个石窟而已,能有什么秘密啊?你别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