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懵懂与轻狂4

而这时的我对这个社会的敌意不再那么强烈,我学会了用劣质的眼光再去看待这社会。而后当我用低劣的眼光和态度再去审视这个世界的时候,我猛然发现原来这个世界还是存在着光明、美好以及温暖,我也发现我竭尽全力在维护的那个三观终于可以在这个肮脏的现实里寻找到了它的栖息之地。因此我想做出改变,想要浪子回头,但我发现我已经蹉跎成性没办法再做回原来那个单纯、活波、阳光的人。我就像冰心说得那般,浪子把头都浪掉了还怎么回,我终究还是逃不脱从善如登从恶如崩的命运。

正当我想要改变自己却又有心无力之时,班级里转来了两个同学。这两个同学都是被其他学校遗弃了,而又被我所在的学校收容了的人。

也许是因为我们都是老师眼里的无可救药之人,所以我很荣幸地和其中之一成为了同桌。我这个同桌在别人眼里是个怪人,因为他经常独来独往,沉默寡言,做事风格还独特。他打个乒乓球有本事把自己的衣服撕破,体育课跑个步能明目张胆地横穿足球场,迟到了会大言不惭地说没听到上课铃声,老师和他谈心谈话时他会旁若无人地打瞌睡,等等。

他令人难以理解的言行举止成功地引起了众人的排挤以及议论。这些议论大多数是贬损之言。我一般都不对人进行评论,除非他真的十恶不赦。在我看来,我的这个同桌虽然言行举止与众人格格不入,但他没有违反过任何道德底线,所以他在我眼里仍然是个合格的人。

反而让我反感的是,我班级里的有些同学会当着我面背着他对他说三道四,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有多闲,才如此喜欢对他人说长道短,我只知道比起他而言,这些自以为聪明、正常的人反而更需要进行改造。

我和我同桌感情的建立是在网吧里,虽然当时的我已经戒掉了网瘾,但我毕竟曾经迷恋过,所以长时间不触碰我还是会怀念故人那般对它有所惦记。一次长时间没碰虚拟世界的我突然心血来潮便跑去网吧回味,去到网吧后我见我的同桌在里面玩得忘乎所以。而且玩得游戏还和我同款。我们相见恨晚,立马就有了共同的话题。而后的课余时间我们也会对游戏进行一些探讨,同时还会诉说自己曾在游戏里的丰功伟绩。

一来二去,慢慢地我们的话题也就越谈越多,涉及面也越来越广,我们会在自习课里谈自己的经历。起初我们是互相倾诉,慢慢地变成他在说我在听,他说到深情处会旁若无人地涕泗横流,然后又无奈地苦笑。这个时候,我总会发现我前后左右的人向我们投以鄙夷、嫌弃的目光。而我的内心却是五味杂陈。

因为他告诉我,自从他母亲患癌症死后,他父亲就性情大变,经常虐待他。但凡他父亲不开心了或者他犯了错,他就得接受一顿暴打,然后把他关进小黑屋——说到这儿时他哭了——然后他又和我说关在小黑屋时如何害怕和压抑,他为了给自己找乐,他只能跑去捉老鼠玩。接着他又和我说他自己是怎么捉那老鼠的,那老鼠又是如何如何地笨——说到这他又开心地笑了。而我再考虑的是,这么单纯的一个男孩,为何要接受社会的毒打这个问题?

也许是他也觉得他的遇见让人匪夷所思,他会拉起裤腿给我看证据,而后我就见一道道手指粗细般乌黑发紫的伤痕赫然地爬在他的小腿、大腿之间,看得我毛骨悚然。我不知道他经历的是什么不堪入目的不幸,我也不知道这个低劣生活的罪魁祸首是谁。我还分不清这到底谁对谁错,我只知道这个社会在众人遗忘的角落里,它病了,病得很彻底。

后来碍于有同学举报我俩上自习课老说话这个毛病,老师将我们调开了。即便我在班级里人缘不差这个事实的基础上。

而后我又和另外一个转校生搭同桌。我这个新同桌的上课时的两大状态,不是在睡觉就是玩手机。我曾善心大发,在他睡觉的时候故意把他吵醒,他每次醒来后都一脸无辜地问我怎么了。我告诉他说老师在盯他睡觉,他脾气好得“哦”了一声,然后又掏出手机躲着看电子书。

我很好奇他看什么样书籍才让他如此迷恋,便请求他将他看的电子书发给我。他也挺大方的,直接一次性介绍我十几二十部电子书。我带着好奇心去看那些书,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看得都是些暴力、血腥的书,书里面的主角动不动就跑去灭人家全家,甚至是九族、宗族、国族,而且主人翁报复的初衷不是为了伸张正义,而是仅凭一腔热血。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变成这样一个人的,我也不知道这类书会给他造就什么样的意识形态。我只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书。我只知道他是个离异单亲家庭的孩子。

之后班级座位实行了轮流制,我也便被迫地换了一个好学生做同桌。

之后没过几个月,我的第一个转校生同桌消失在了班级里。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打听到的消息是这样的,他因沉迷于网络每天都要翻越宿舍大门——那大门的设计者也算是个人才,两扇三米高的格状式大门偏偏将那格状焊接得密密麻麻的。这就相当于间接性地给门装了个阶梯。那门实际上只装给有自觉性的学生看的,像我们这类叛逆至极的学生经常不把门当门看,反而把他当路看,那些金属条上的漆几乎都是被我们磨掉的。后来我们觉得那门太不尊重我们,觉得它没有挑战级别,因此我们都不屑翻越它,直接跑去二楼踹学弟宿舍的门,然后再从二楼的窗台爬下去。二楼的那些学弟们知道我们不是什么善类,只能选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忍气吞声的处事方式。当然我们也并没有胡作非为,路过他们宿舍尽量捏手捏脚,不发出声响。几次三番过后,学弟们干脆连门都懒得关了,直接把门窗开好欢迎我们路过。我们也知恩图报,有空时带上水果饮料去犒劳他们。

我的第一个转校同桌没有像我们这么熟悉环境。只能选择翻越那个大门。一次他凌晨五点从校外回来,打算翻越大门回宿舍,不幸翻过大门后在离地还有一人多高的距离时,他因预判失误而纵身跃下,结果没站稳跌坐在地。这时宿管大叔打开手电筒冲过来把他擒住。

这天他也不够幸运,遇上了宿管大叔心情沉重无心睡眠。宿管大叔坐在值班室里听见大门有异常响声,知道有人在翻越大门,起初宿管大叔以为是贼,便想着等他翻进来后给他来个关门打狗,好捉贼捉赃地向学校邀功。因而宿管大叔便捏手捏脚地拿出手电筒和钢叉蹲在值班室门口蓄势待发。之后在我同桌落地的瞬间宿管大叔便冲出去用叉棍把他叉住。叉住后发现是个学生,心里失望抓到的不是贼,但他转念想抓住了学生也有功劳,便往学校汇报。

结果在他父亲那类人性丧失得所剩无几的前提下,加上学校的严处不纵容,他便很幸运地在学校里消失了。我也便不知他何去何从了。

亏得我这个同桌的牺牲,学校终于开悟把门不添横档地加高了一米多,学生们再也无法从这个门里翻越出去,我替后生门感到悲哀的同时也为他们感到庆幸。

在我同桌消失在我眼前的这段时间里,我一直在纠结改变自己的事。我想要改变但是我没有动力。我想要就此作罢蹉跎一生,但我优秀的三观又不让我自甘堕落,我为此受尽了各种思想煎熬。

当高考倒计时的天数只剩两位数时,我开始前所未有的慌乱与紧张。之后我不知用了多少个彻夜不眠的夜,去思考我该何去何从,最后,在一个黑云密布的夜晚,我咬牙手刃自己贪图享乐的观念,狠心逼自己前行,而后为了恶补学习,悬梁刺股、挑灯夜战、废寝忘食、目不窥园、不耻下问等等这些有关于学习的巅峰状态,我几乎都达到过。

然而,不幸的是,我以为一切都可以挽回,可当我自学完所有的教材并面对高考之时,我才发现那些选择题我再也没办法确定它的选项,那些填空题我再也无法填上,那些解答证明题我再也无法做出解析。我的固执、倔强以及轻狂终将需要用妥协来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