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袁世凯

不知道我们的御用列车走了多长时间,慢慢地,被称为华北第一大商埠的天津出现在我们眼前了。起初非常模糊,只能看到一个大体的轮廓,渐渐地,比较高大的建筑可以看清楚了。天津终于到了。

此时,之前的绵绵细雨不见了,代之以一片蔚蓝的天空,太阳高高地挂在上面,金灿灿的,柔和而又美丽。老天好像也在给太后助兴,在她接受天津的盛大欢迎礼之前,先收起阴沉的脸,把阳光抛洒下来,令这次盛会显得更加意义非凡。

当时的情景让我至今记忆犹新,每每想起来,那时的一幕幕就会展现在眼前,清晰可辨。

据我所知,天津站应该是非常热闹的,但由于戒严的缘故,此时已不见半个闲人。尽管这样,我们的御用列车也没有停靠在天津站。离车站约半公里的地方,早就特地修建了一座完全用水泥筑成的月台。

水泥在那个时候是很贵重的,平常的建筑物很少用到。由于不能让太后的尊贵之身同普通百姓一样从普通的月台下火车,所以,短短几天就建好了这座御用月台。

这座月台有两个作用,一个是把天津车站隔开,还有一个就是免得太后去踩普通平民污染过的土地。

这个设计肯定又是哪个聪明人想出来的!不错,此人的确不简单,等我说出他的名字,恐怕就没有人不知道他了。他就是即将登上中国历史舞台的一个重要人物——袁世凯,此时是直隶省总督。太后刚刚决定此行的时候,他就开始计划着举行接驾盛典,还要建造一座新月台。

这座新月台长得很,足足能停十节车厢。上面的竹篷挂着飘扬的龙旗、彩旗以及五颜六色的彩色条条。另外,月台上还种着青翠的松柏,挂着样式各异的宫灯,看起来又热闹又漂亮。月台的地面上居然也铺满了金色的沙土,正中央还铺着一张黄色毛毡,无疑都是专门为太后准备的。

这些设计的确花费了不少心思,可太后到天津后是不是想走下车来,谁也不知道,即便是地位非凡的袁世凯也不敢打包票。

我们从很远的地方就看到这个新建的月台了,地面上是金灿灿的黄沙,上面是色彩缤纷的竹篷,实在是华美喜人。大家全都争着从车窗往外看,列车也在此时逐渐放慢速度,准备停车。

这时候,最紧张的就是司机了,庆善命令他们一定要把太后那节车厢停在月台中央,使太后下车的时候正好踩在那块黄色的毛毡上。所以,司机们正在集中全副精力控制这御用列车,让它不至于过快,也不至于过慢。

为了迎接太后圣驾的短暂停留,天津及其附近所有重要的文武官员,全都按照各自的品级,尽心尽力地将自己打扮好,早早地来这里恭候。我们进站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花花绿绿的一大队人,漂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睛。一见圣驾到了,他们立刻悄无声息地跪在地上,恭敬极了。只有一个人同其他人不一样,他在前面一些,虔诚地俯伏在地,这就是袁世凯。

列车以极慢的速度停在他们面前。我本是一个非常喜欢看热闹的人,可眼前这些雕像一样的官员让我心里感到非常不舒服。那副样子倒还在其次,更可恶的是他们的脾性简直令人作呕。

此时,他们正压低了头,眼睛紧盯着地面,看起来似乎连气儿都不敢喘一下。这过分的恭敬中到底有几分真诚呢?不过,他们也不是没有值得欣赏的地方,那些衣服、帽子之类的堆在一起,着实令人眼花缭乱,甚至会产生惊艳之感呢。

先说他们的纬帽,上面都有孔雀毛做的翎子,孔雀毛本来就很好看,能发出动人的光彩,此时天气晴朗得很,灿烂的阳光照到这些孔雀毛上,又给它们映上了一层金色,抬眼望去,一片流光溢彩。

我看到这种情形的时候,不禁想到了中国古代小说里的那些人物,仿佛是他们重生过来专门向太后致敬来了呢。

太后对眼前的一切有怎样的感想呢?此时谁也不敢妄加推断,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十分清楚这些官吏此行的真正目的。天津的官吏们并没有什么特别出众的地方,大部分都是通过拉关系、送银子得来的头衔,要学问没有学问,要才干没有才干,太后对此并非一无所知。他们唯一突出的就是善于钻营,因此,给太后接驾就成了他们为自己谋利的工具,甚至还有人想借此得到一些意外的收获呢。

总之,这些前来向太后请安的人,没有一个人出自真心,全都另有所图,连袁世凯也不例外。

我一看到他,脑子就陷入了沉思,思绪不停地飘飞。

这个人在辛亥革命成功之后,坐上了中华民国第一任大总统的宝座。此时他无比虔诚地跪卧在天津月台上,恭迎太后圣驾,谁知他以后竟然有那样的作为呢?肯定连他自己都想不到吧!

当时,我就那样静静地盯着他看,仿佛在审视一头大名鼎鼎的、我却第一次见到的怪物,脑子里迅速回忆起很多事情——他的成名绝非偶然。

当年那场中日甲午战争,让中国吃尽了苦头,整个朝鲜都乖乖地送给了日本,简直是我们中国的奇耻大辱。如果认真追究起来,这个袁世凯也算是其中的一个罪魁祸首。

此人性情非常暴躁,还喜欢乱发威风,如果依着他的话,恨不得马上将自己看不顺眼的人全都砍头了事。朝廷当然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朝鲜地区的变故一发生,中日双方立刻进入了备战状态。由于朝廷不想这么快就卷入战争,便派袁世凯到朝鲜,想让他从中斡旋,巧妙地与日本人进行交涉,尽力避免战争的发生,并暗示对方中国此时并不想有武力的举动。

谁知,袁世凯一到朝鲜,就开始由着自己的心情来,不仅没有同日本人达成共识,还狠狠地得罪了他们。当时的日本人恰好是一头刚刚出山的乳虎,正想找机会试试自己能力如何,于是立刻宣布正式向中国开战。就这样,中国的屈辱史由此拉开了序幕。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导致这种恶果的袁世凯,居然因此而出名。

袁世凯的杰作不止这个,还有件事情值得一提。对于中国历史来说,这件事可能没有多大影响,但对于清朝政府来说就不算小事了。从戏剧角度来说,实在是一出可歌可泣的悲剧。

在讲述这件事之前,我们先要了解袁世凯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在生活中,他傲慢至极,目中无人。这副样子,很容易让人误以为他是个性情耿直的人,光绪就是被他的外在表象蒙蔽了。因为看错了这个人,才使光绪在戊戌政变那件事上吃了天大的苦头,最终沦为一个徒有虚名的囚犯皇帝。

而袁世凯这个人,居然并不避讳谈起这件事,很快地,外边的人就知道当年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当年皇太后将政权还给光绪,就回颐和园休养去了。光绪终于做上了真正的皇帝,他一坐上龙椅就下定决心,要把自己的新政推行到底。大概是过于急躁和缺乏安全感,专门把袁世凯从别的职务上调了过来,给他一队人马,打着护驾的旗号在颐和园周围驻扎下来,限制太后的自由,以免她出来阻挠新政。

实际上,光绪的意思是,只要新政推行顺利,步入正轨之后立刻撤军,这只是一个暂时的举措。谁知,光绪完全看错了袁世凯。这个人可不简单,他非常善于耍阴谋诡计,到了颐和园就改变了主意。袁世凯一心为自己打算,至于皇帝、太后谁当政,他才不管那么多呢。所以,不要说光绪让他去监视太后,就是派人去杀掉慈禧,他也不会劝阻,更别说产生什么恻隐之心了。

正因为这样一种性格,光绪一把密谕给袁世凯,袁世凯就开始盘算怎么做会有利于自己。在袁世凯看来,按照光绪的指示行事,自己肯定会得到好处,但毕竟不多;相反,假如反其道而行之,将这件事偷偷上报给皇太后,结果就大不同了。

袁世凯立刻选择了第二种做法,把光绪的命令当作晋升的资本,偷偷跑去拜见太后。他装出一副忠诚无比的样子对太后说,光绪派他暗中行刺太后,可他实在不忍心,便不顾皇帝的密令来通知太后。

尽管他的话一点儿也禁不住推敲,可太后居然完全相信了。太后立刻派袁世凯带领自己的军队保护圣驾,迅速来到光绪寝宫。由于正在盛怒之中,太后什么礼数也不顾,让人从床上拖起光绪,逼他签署将政权还给太后的诏书,根本没有给光绪说话的机会。

这一场闹剧的结果就是,皇太后重新执掌了国家大权,再次威风八面,而光绪则陷入了无边的苦海之中。太后发誓,无论如何都不会宽恕光绪,他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太后永远不再理他。对于光绪来说,他必定为看错袁世凯而饮恨终身,只可惜这个仇已经无力去报,他已经成了一个地位奇特的政治犯,至死也未恢复自由。

现在,光绪跟随太后来到天津,站在了他的仇人面前。

尽管光绪有自己的专用车厢,但既然大臣们齐刷刷地跪在太后车厢前接驾,他无论如何也得露面并且必须非常恭敬地站在慈禧身后。

平时太后不注意的时候,我和光绪闲聊,曾经听到过他对戊戌政变的感想。每每说起来,他都会把这个捏造事实陷害他的袁世凯痛骂一番。此时来到天津,我的心情非常兴奋,期待着早点目睹光绪与袁世凯碰面的情形。

我们的御用列车果然不偏不倚地停下了,太后的车门恰好就在那块黄色毛毡前面。太后还真是关照袁世凯的面子,居然从车上走了下来,这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她威严地站定,开始接受袁世凯以及其他官吏的朝拜。由于袁世凯跪的位置比别人突出一些,所以,此时他几乎是趴在太后脚下叩头。他显得那么恭敬,那么虔诚,给太后磕完了头,又开始给光绪磕头。

当时,光绪就站在慈禧后面,身体挺得非常直,那份威严令人生畏。可是,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没有一点血色,如同死人的面孔一样白,嘴唇已经由白变灰,又由灰转成黑色,可怕极了。那双眼睛充满了红红的血丝,好像一下子就能喷出火来。

对于我来说,这是生平第一次看到一个人可以愤怒、痛苦到如此地步,却又不得不忍住,只是因为没有实权。我相信,倘若光绪手中还有一点点权力的话,当时的他肯定会不惜任何代价除掉这个著名人物。那样的话,袁世凯亲自布置的金沙,或许就会沾上他自己宝贵的血液了。

可是,光绪什么话也没有说,甚至连动都没有动过。很明显,这个让他永远不得自由的奸臣,在他心中已经一文不值。他用自己极度的冷漠向人们表明,此时,他唯一的仇人袁世凯就跪在自己面前,但他根本不把这个人放在眼里。

袁世凯当然能看到光绪的脸色,不过,他也很清楚,这个可怜的皇帝对自己已经构不成任何威胁了。所以,他看起来非常从容镇定,请过圣安,又跟太后闲聊了几句。

就在这个时候,为迎接圣驾而准备的乐队开始演奏了。

袁世凯为讨好太后,可谓费尽了心思,就连这乐队都不一般。他准备了一支纯粹的西乐队,里面大概有二十个人,用的全是外国铜管乐队的那些乐器。其中的乐队长,是袁世凯专门花重金送去德国学过音乐和作曲的。学成归来后,此人便成了当时中国屈指可数的西洋音乐家。他花费自己所有的时间,去教授袁世凯挑选的那些少年军官,教他们演奏西乐的方法。此时听起来,乐队演奏得还真是不错,肯定演练了很长时间。

袁世凯本身是个军人,因此这次迎接圣驾的所有仪式,除了这二十个少年军官组成的乐队之外,都带上了军队色彩。不仅如此,还有一支全副武装的大队军马,整整齐齐地在离月台百码左右的地方远远地参拜太后。

这个袁世凯真是莫名其妙,弄不懂他要做什么。那些人马只是恭恭敬敬地站着,没有要操练的意思,所以肯定不是要太后检阅的;倘若是调来保护太后的,那也太多了;站得那么远,怎么保护呢?再说,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呢?即使专门为行礼致敬而来,也不够妥当啊,那么远,把头磕破了太后也看不见。

按理说,这种场面宏大的盛会,必定要演奏事先安排好的曲子,并且应该排练得非常纯熟。西洋各国历来的习惯是,凡盛大集会,必定要先演奏本国的国歌。那么袁世凯的这个乐队也该如此吧?令人遗憾的是,当时的大清国根本没有想过国歌是什么!

所以,当太后在我们的搀扶下走到月台上的时候,那个西洋乐队居然奏起了《马赛曲》。那是法兰西共和国的国歌,旁边的人或许不知道,我和妹妹却清楚得很,心里止不住偷笑。可这话是万万不能马上告诉太后的,否则,那乐队里的二十一名队员,脑袋会立刻搬家。后来,过了好几天了,我才在闲聊中提到这件事,并建议太后让那些闲得没事做的大臣赶紧定首中国国歌,免得以后再闹笑话。太后当即表示赞同,可过后就忘掉了,清朝帝国一直到灭亡的时候也没有自己的国歌。

当然了,我们到天津那一刻,太后不知道这些内幕,尽管是法国国歌,但对第一次听到西乐的太后来说,新鲜感盖过一切,所以她居然高兴得很。《马赛曲》刚刚演奏完,她便吩咐李莲英亲自走一趟,把那些乐器拿来,她一件件细细端详。并让李莲英专门去询问乐队长,那些乐器分别叫什么名字、有什么渊源、怎样使用,等等。尽管太后对此一窍不通,问题却很专业,那个乐队长不敢掉以轻心,全都详详细细解释了一遍。

接驾盛典的第一项活动就是奏乐,结束之后,各位官员开始过来给太后献宝。所谓献宝,就是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东西当面献给太后。那个时候,臣下给皇上或皇太后献礼,是一种必需的、公开的活动;现在完全不一样了,现在的官僚自称“国民公仆”,尽管贿赂照收不误,却总是偷偷摸摸,恐怕别人知道。今昔对比,不免令人疑惑而又叹息。

公开献宝同私下行贿比起来,给那些官员带来的伤害远远大于好处。想想看,当众送东西,大家有目共睹,一下子就能看出谁的好,谁的次,为了不致当场出丑,那些官位较低的,往往要将家底搜罗一空,对这样的官员来说,献宝无异于一场劫难。

这次太后坐火车只是路过天津,平常得很,当地官员们接驾也就罢了,对太后表示一下尊重倒也应该,但送礼好像就有些多余了。可是,当时那四十多位官员,不仅齐刷刷地跪拜接驾,还在私下早早舍命准备了很多绝好的礼物,等着献给皇太后。

礼物是献给太后的,当然不能放到车上就完事,这些官员要按照官位高低,一个挨一个地捧着自己的礼物送到太后面前,请她老人家查看之后由太监们收起来。在天津月台上,第一个前来献宝的是袁世凯。只见他把腰弯下去,看着地面,高声向太后奏道:“臣要献给太后的,是一对专门派人从印度带来的鹦鹉,以此来表达臣的一片忠孝之心。”

说着,他向自己的随从挥了挥手,那人马上走上前来,手里捧着一对红红绿绿的鹦鹉。尽管不敢肯定这对鹦鹉是不是真的来自印度,但看起来真是美丽得很。它们并没有被装在笼子里,而是用一条特别细的镀金短链拴住脚,专门有个很好看的树枝让它们一起栖息。树枝两端分别有一个白玉雕琢的小杯子,一边是清水,一边是食物。

这件特殊的礼物显然赢得了皇太后的欢心,她远看还嫌看不够,又让李莲英捧到离她两三尺远的地方来看。当时,我们都觉得挺好笑,像鹦鹉这么普通的鸟,太后居然这么仔细地观赏。谁知,一会儿功夫,它们却令我们刮目相看了。其中的一只鹦鹉居然高声叫起来,说出非常清脆的一句:

“老佛爷吉祥!”

这可真是“一鸣惊人”!不仅声音洪亮,而且吐字非常清晰,如同一个小孩子在说话。就在大家议论纷纷,为此感到惊异的时候,另外那个也叫了起来,这次说的是:“老佛爷平安!”

我猜想,袁世凯为讨好皇太后肯定费尽了心机。要让这两只小鸟说出如此清晰的话,必定花了很多心血,就算是别人帮他教养的,那也不是一般的功夫!要不然,就算是会说了,也不一定能把时机掌握得这样好。

后来听人说,袁世凯调教这两只鹦鹉,只用了半年时间。最初他打算亲自带到北京献给皇太后,恰好太后即将出行路过天津,他就改变主意,一心等着在众目睽睽之下显示自己的聪明才智,让太后对自己更加另眼相看。

实际上,对于那些专门养鸟的人来说,让鹦鹉把话说清楚,或者学会掌握说话的时机,都不是什么高深的本事,只是太后未曾见过,便觉得十分难得,不禁龙颜大悦。唯独有一个人,根本不拿这两只小鸟当回事,依然站得笔直,面如死灰——他就是光绪。

袁世凯献宝之后,其他官员也纷纷将自己准备的礼物捧了上来。倘若让我一一说出,就真如记账一般了,所以不再赘述。总之一句话,那些礼物是琳琅满目,令人惊叹叫绝。其中吃的东西占了一大部分,但为了防止腐烂,全是生的。

下面要介绍的是前来接驾的那些官员。第一位就是直隶总督袁世凯,直隶全省和山东、河南各处的军队都归他统领,势力非常强大,因此他便成了这一带的领袖。接下来就是抚台,一省的民政由他来管理。然后就是藩台、臬台,藩台掌理全省财政,臬台专门审理本省的刑事案件。

前面说的这四个人,尽管在名义上分别掌管军、民、政、法四种政务,而事实上界限很模糊,要想相互干涉或相互推脱是极有可能的。这些不提也罢,反正这四位在四十多个官员中都是首脑级的人物。他们之下就是道台,当时一个省份要划成好几道,每道的长官就是道台。道台跟现在的市长差不多,不过,严格讲还是有本质区别的。现在的市长是需要同人民直接接触的,而当年的道台才不屑于这样做呢,在他们眼里百姓是最低级的,和百姓打交道会让自己很没面子。于是,他们把管理老百姓的任务全都交给了属下的州县官,自己只是偶尔动动嘴问问罢了,有的人甚至连问都懒得问。

在直隶省里面,还有七个和道台同级的官员,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管理铸银币,人称造币厂总办。不要误以为这些人精通于此,专门来指导或监督铸银币的,他们完全是凭借关系、金钱坐到这个位置充充样子而已。

另外,这些官员里面有两个分别叫僧纲司、道纪司的,也与道台平起平坐,可他们只是管理寺院和僧道,相当于外国的主教。凡是朝廷或督抚大人准备修建盛大的醮台,这些人就要出面了。僧道不守清规或不合规矩的时候,他们要负责察办。再有,大寺院里面如果出现房屋、佛像损毁的情况,也是由他们负责督促修理的。这些就是此类官员应尽的所有职责。

从这里可以看出,这些大官简直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每天穿得漂漂亮亮的,在百姓面前装腔作势,趾高气扬。既拿着朝廷的俸禄,又不停地搜刮民脂民膏,而该他们负责处理的政务全都一层层往下推,还觉得是天经地义的。

再说太后,她本就是个好奇心很强、喜欢新鲜玩意的人,所以,袁世凯的西乐队初次亮相时引起她很大的兴趣,《马赛曲》听完了,她喜欢得不得了,立刻霸道地让袁世凯把他们借给自己,跟随我们的列车一同去关外。袁世凯正求之不得呢,马上打发那二十一个军官打点行李上兵车。

由于我对西洋音乐略知一二,所以每当太后想听乐队演奏时,就派我负责联络他们。时间一长,我了解到,那个乐队长不仅是个造诣颇深的钢琴家,德语讲得还非常流利,在当时也算是一个非常难得的人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