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舍得之道(二)

在别人心情烦扰的时候晒存在感和优越感无疑是最愚蠢不过的行为,陈平明知自家比樊哙好过一点,但他还是与他共情了一下,

“樊哙,你就被寒碜我了。

谁家又比谁家好得了多少?我家那位为我家团子的事到现在都不理我呢。

以前我下朝后还能美美地享受到下人当天新钓的河虾,在我家那位新煮的米酒里烫一下,别提多享受了。

现在不仅这项福利没了,我甚至回家连热饭都吃不上了,每天还得在外就餐。外边的哪有家里的可口,我都快难过坏了。

你可别提谁比谁好了,都差不多。”

夏侯婴还是像第一次见到时那般地少言。在他面前,从来都只有陈平和樊哙谈起自家的事,好像他家从来都是古井无波似的。

陈平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过起日子来,锅儿碰到勺儿是再所难免的,可人家就是不说。这叫啥,这就是城府,让你永远也不知道他的深浅。

樊哙找到了“同路人”,心情好了一丢丢,但是眉结还是没有解开。

对于这个好兄弟,陈平还是想帮他一把,给他出主意道,

“其实也并不是完全无解。

你想哪,我们这些年吃了多少喜酒,又进了多少次接亲的队伍?

你看看哪家嫁女娃不是亲爹亲自把新娘送到女婿手上的?只要你咬定不放,你家那位也没辙。

再说你家小小刚刚到了出嫁的年龄,还不到急得非嫁不可的地步,又何必把事情想得那么没治?”

樊哙一听,眼神里顿时光彩奕奕起来,他拍着陈平的肩膀,

“不愧是我季哥调教出来的,有两下子。以后我再也不敢小瞧读书人了。”

前不久才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现在还那么虔诚地忠实于刘邦,夏侯婴和陈平对看了一眼,陈平摇摇头。

樊哙大概也看出了他俩的这点猫腻,咧嘴笑道,

“我回来后,去过东陵。

子房先生说,那次不是俺季哥想要俺的命,不然就不会派陈平来摘俺的脑袋了。

他说,是俺季哥怕戚氏那刁妇与你不睦,还有不想俺卷进大姐和戚氏的争斗中去,然后就把俺和你都圈起来了。”

陈平一听,心中有点讶异,心想樊哙还真好骗,人家说什么都信。每件事都有两面性,就因为张良的一句话,樊哙就相信刘邦是想救他们两个。那刘邦想要摘他俩脑袋的可能也不是不存在呀。

不经意间,陈平看到夏侯婴对他笃定地点点头。再加上那次征讨英布后刘邦让陈平专门代他去看薄姬母子的举动,陈平这才明白,大Boss刘邦看得比他和吕雉都长远。

刘邦也是一个固执的人,他一直都认为刘盈不是块当皇帝的料,而刘如意又没有一个有头脑的娘。

他不但放弃了刘如意,还把刘盈和吕雉当成了薄姬母子俩的踏脚石。

而到现在为止,低调到尘埃里的薄姬和代王,如果不是因为陈团子的婚事,差不多都被吕雉给忘记了。

陈平不禁为刘邦的夫妻档叫绝,原来这世间跟刘邦匹配度最高的,还是代国的那位。

夏侯婴笑道,“你都知道了?那你也想到那位的意思了。

人家都说世上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那个为韩信出主意的蒯彻的经历足以说明这一切。我相信你不会让他失望的。”

陈平知道,樊哙是吕雉的人,多余的话夏侯婴也不便多说。

他对夏侯婴说道,“放心,我自当为大汉朝廷鞠躬尽瘁。”

樊哙和陈平回家时,陈平用自家的牛车与他同行。俩人的情绪都不错。

樊哙还与他说起了刘邦起事前在沛县的种种,樊哙的眼里心里满是崇拜。

陈平的心中很是为眼前这个铁汉子难过,他不知道,吕雉始终还是有些够不上大智慧的级数,对于身处一定地位的人来说,这是很危险的。

而樊哙又是吕媭的丈夫,他很难逃得过下一劫。陈平心中又是一阵难过。

陈平与樊哙跟吕媭是前后脚到的舞阳侯府门口,那吕媭见樊哙跟陈平一起回的,没好气地训斥樊哙道,

“你呀,也没个主心骨,跟啥人做啥事。与这咱肚子里从来不装什么好水的人在一起,也不怕把你带晦气了!”

樊哙很尴尬地看了陈平一眼,但也没有顶吕媭的嘴,颠颠地跑到吕媭的跟前扶起她的手,与她一同进了大门,只留下陈平一个在门外风中凌乱。

之后,陈平回到家中,只见张丽又备好了热腾腾的酒菜等着他,心中好不诧异,不敢动筷子。

张丽高高兴兴地说道,“夫君不用这么拘谨。今天吕媭来了之后,我才知道,原来像你这样存着这种心思的高门大户不少。

现在大家都知道,男人嘛,都是没脑子不思进取的。

其实你挺好的,虽然没有舞阳侯那么扛揍,但是长得比他好,学问比他好,人也够聪明,我该知足的。”

这算是哪门子和解词?陈平有点哭笑不得。

不过既然在下驴的坡,那他也就没必要那么较真了,毕竟,家和万事兴,回到家有热腾腾的吃食,还有蓬松松的被窝和干干净净的衣服,那就是天堂一般的日子,又何必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呢?

趁陈平正陶醉于酒醉活虾的当口,张丽趁机问了一句,

“夫君,听吕媭说太后和皇上专门恩准你一路送咱团子嫁到代国去。

妾身在想,你那么得皇上和太后的信任和器重,要不那天你带上我一起,我就团子这么一个孩子,我舍不得她。”

说着张丽就掩面而泣起来,直搅得陈平心中也不是个滋味。

他站起身来搂着张丽扶她坐下,对她说道,

“你是希望我家团子一世平安,和和美美到终老,还是希望她经历不必要的风波?”

张丽停止了哭泣,用惊惧的眼神望着陈平。

陈平劝道,“本来太后和皇上同时看上了咱家团子。团子进宫后不是个皇后都是个副后的。

就因为你和故六国的关系,为了朝廷的安稳,才不得不将她远嫁。

作为亲娘送女儿出嫁本是天经地义的,可如果让朝廷认为这是故六国要和代国联手,你将置团子于何处?

再说那代王母子,好容易在宫里苦苦打熬,得朝廷信任有了报效大汉的机会,咱们又何必断了他们的生路?

你说呢?”

张丽像霜打过的茄子,垂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