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樊哙之伤

陈平很是心疼他,揶揄他道,

“你瞧不瞧得上俺俺管不着,俺瞧得上你就是了。

话说你身体不爽利,为啥不遣人来通知我不声?你这不吭不哈的样子更让我担心,你懂不?”

樊哙心绪平静了些,“俺没通知你你又是怎样知道俺来了的?”

陈平心里有点怪吕媭说话太过绕弯,不然当天他就来了。不过他知道吕媭在樊哙心中的份量,没表现出一丝一毫来。

陈平听得出,樊哙的声音里满满的都透着愉悦,虽然谁都看得出病痛让他正难受着。

吕媭还是没有进来,樊哙对着门口处说道,

“媭妹,陈平好久都没来我们家了,难得来一趟,你去吩咐厨房把家里的大肥羊宰了,让庖厨做了烤全羊待客。

一定要亲自看着,让厨房弄得干干净净的才行。”

约摸等了少半盏茶的功夫,樊哙支走了跟前的下人,才用他那空前“肥大”的手紧抓着陈平的手,小声说道,

“俺这些年送走了不少老友。俺也观察过琢磨过,俺知道俺的身体。俺不怕死,俺最担心的就是俺的媭妹。

虽说她是当今皇太后的亲妹,看上去风光无限的。

可是长安城里都清楚,这世道是男人当家,一旦俺不在了之后,怕她的那个皇太后姐姐也罩不住她。

俺已经暗中听到过好几回,有人对皇太后母子当政不服气,皇太后撑持朝局也极辛苦。都知道俺是她妹夫,俺是跟她一伙的,还能因为忌惮俺而不大敢有动作。

一旦俺没了后,她自己的事都顾不过来,又能有多少精力来管俺媭妹母子?

俺媭妹人脑子不够使,偏偏还不知收敛,争强好胜得很,到时候怕惹来天大的祸事。幸好俺还有你这样一个当相国的兄弟,到时候还烦请兄弟你照顾她一二。”

陈平心里难受,如果搁在别人身上,他肯定会用“不敢”之类模棱两可的话搪塞。

可是樊哙不一样,他是与陈平一起经历过无数生死互相扶持了多年的兄弟,陈平嘴里只冒出了两个字,“尽量。”

夏侯婴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樊哙的话,他的眼神也有些复杂。

如果这些话不是他亲耳听到,连他这个跟樊哙一起长大的人都不知道樊哙原来还有如此周密细致的心思。

樊哙看陈平突然变得如此话少,以为是自己的托付让他有些为难,他也有些无奈地说道,

“俺也不是没劝过俺媭妹,对于她要把俺小小嫁结刘泽的事,俺反对过,可是她就是不听。一旦沾上了,想脱身难得很。

还有,她和上边那位一样,对权力有着别样的执着。上头的都兜不住了,她还去瞎凑啥热闹?

俺也劝过她,等俺没了的时候,赶紧带着孩子们一起到老家乡下庄园里去过日子,清苦一点,但是人安乐比啥都强。

她还是不听俺的,还说什么‘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之类的浑话。

俺就知道,媭妹太贪,俺们老樊家完了。”

到最后,一向以没心没肺的模样示人的樊哙也老泪纵横中透着绝望与不甘。

陈平本想对樊哙说“绝大多数人都不能斟破名利权势”之类的话,可话到了嘴边又都咽了下去。

因为他也跳不出对这些个在读书人眼中俗不可耐的东西执着的怪圈。他自己也受过那种没权没势极度贫困的苦,知道那瓜田桑麻的生活绝不是一场风花雪月的事。

陈平仍旧重复着那一句,“我尽量。”

当樊哙再次听到陈平说这话时,他紧绷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

陈平又问了句,“你旧伤复发真的是因为那天在刘章的婚宴上扭伤了腰的缘故吗?我记得原先打仗时,好多次你和人过招时脊椎都贴到了马背上腰都没事,怎么会因为轻轻地跳了一支糊弄人的舞蹈就伤得连床都起不了呢?”

在夏侯婴半只脚站在门槛上,确定没事之后,樊哙才让陈平把耳朵贴在他跟前,说道,

“那天绝不是因为俺在席上与人歌舞尽兴的原因,因为俺几乎就没什么动作。

那天有人专门给俺上了一盆鹅肉,上边好像还撒有你家庖厨在陈记后院里种的那种叫芫荽的东西。

味道做得是异常地鲜美,俺吃得很尽兴,还看到周围羡慕的目光。可是吃到一半时,就感觉以前的刀伤箭伤一齐都复发了。

刘章那小子不是个地道人,俺听说当初刘肥让他娶吕家小娘时他就不情不愿的。齐国那地界,你和俺又不是不知道,在那什么样的美人找不着,偏巧他就对吕家那还没开始往开长的小女娃动了心?

这里头太过诡异了。宫宴过后我本来是想对上头那位说的,可是看她那样,就知道她还在迷信女子靠征服男子征服世界那一套。

她是让俺季歌把她养得脑残了,总以为天下男子都像俺季哥和俺这样,会护着自家女人。没想到的是却被刘章这小子钻了空子。

不过这事俺没敢对上头说。刘章做事再狠辣,但人家毕竟是刘氏宗亲,身后还有整个刘家人为他撑腰。

上头跟刘家王爷侯爷的关系本就微妙,如果因为俺把这种平衡给打破了,俺那皇帝外甥,还有上头那位,以及俺媭妹都会受到莫大的伤害。

这本就是一件不可言说的事,再难,打掉了牙齿也得和血一起吞了。”

樊哙说的情况把陈平惊了一跳,没想到刘章这货如此阴狠。他争权的事他暂且可以放一放,甚至他为他亲生母亲的死找吕雉报仇陈平也可以暂且睁只眼闭只眼。

可是,他动了樊哙的事,对陈平来说,是绝不可原谅的。

陈平擅阴谋,自负论起此类谋略他认第二,没人能胜任第一。对于这么一个毛头小子,陈平还真是不用认怂,斗得他身死道消什么的还不是难事。

第二天一大早,陈平就早早地进了宫,在大殿外候着了,不过眼睛却不守规矩地东张西望地寻找着卫尉刘泽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