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南境觞(3)

唐念儿从梦中惊醒,各位师兄死去的惨状一幕幕浮现在了眼前。

她想握剑,却想起自己的紫晶宝剑应已被燕国官家扣押。

南辰辰京往北,便是唐氏庄园,园中有山,叫做紫金山。唐氏上下直系弟子共九人,外门弟子数百名,唐家家将数千人,另有仆从上万,庄园自成一体,规模宛如县治。

可如今,晋文君作乱,辰王遇刺,师傅作为辰王的誓仆早已身死,带出来的家将在赶往牛头镇的途中便已牺牲大半,各位师兄也先后死去。

大辰唐氏,看来是没了。

如是想着,唐念儿眼中积泪,自己现今苟活,如何对得起唐氏满门。

“姑娘,逝者已逝!”阿娘的声音响起。

看着举灯进来的阿娘,唐念儿突然想起了已经过世的师母,情不自禁地扑在了阿娘的怀中,无声之中眼泪长流。

黑夜漫漫,阿娘抚着唐念儿的肩膀,心想着这孩子怎么跟二狗子一样脆弱。

“好了,别哭了,该换药了!”阿娘说着。

听到阿娘这样说,唐念儿也就突然不哭了,她躺在了床上。

阿娘的眼中,泛起了笑容。

又是无月的黑夜,醉酒路过的老王见二狗子家内房的灯仍然莹莹亮,不由得心头一动。

十五年了,那个女子始终牵扯着他心中欲望。她与普通农妇截然不同,从她的明眸,从她的舒眉,从她丝毫没有变化的身材便能一探究竟。

借着酒意,老王悄悄揭开了院门,趁着黑夜,小心地撬开了二狗子家的大门。

远处传来了几声狗吠,老王不由得精神一阵,那欲望又增强了几分。

跨过门槛,这栋在白日他眺望过无数次的房屋,现在,自己终于要踏将进去。

只是霎时,他吓了一跳,因为二狗子正睡在堂屋,呼呼地打着鼾。

他也没想二狗子怎么不在自己屋里睡了,只小心地打开了左侧内房的门。

阿娘吓了一跳。

唐念儿到面无表情,她还以为这老王是阿娘和二狗子的家人。

“你要干什么?”阿娘突然大声呵斥着。

“二狗子子他娘,我真是想死你了!”老王出口成桀,趁着酒意便想要环抱阿娘。

阿娘堪堪躲过,一边躲一边大吼着:“老王你别过来!”

“二狗子子他娘,别这样嘛,你难道不想要男人吗?”老王越说越兴奋,张手便抓住了阿娘的手将阿娘扯了过来,另一只手意欲抓住阿娘的蛮腰。

唐念儿见状,想要出手,但刚刚换药,肋间软弱无力,刚一起身,便又倒在了床上。

这一下子引起了老王的注意,看到唐念儿那明眸皓齿、楚楚生怜躺在床上的模样,老王不由得色心再起,一把将阿娘推向了墙角,便朝着床铺走去。

三步的距离,何其漫长,唐念儿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她已经在心中预想了一百次他一旦接近便用掌击杀死眼前这个无耻流氓。

“你混蛋!”二狗子咆哮了一声,两拳便打在了老王的背部。

室内空气扰动,老王原本的兴奋心情霎时受到了影响,他气愤地转头一望:“滚蛋!”

他骂了一句,还想踢二狗子子一脚,但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摇晃,腹部有异物在不断地上升,上升,然后那血从他的嘴角、眼角、耳鼻中流出。

他倒了下去。

二狗子子站在原地,看见倒下去的老王,不由得心中瘆然。

阿娘见状,颤巍巍走了过来,二指搭在了老王的颈动脉,没有跳动,她也是心中一凛。

“阿娘,我杀人了!”二狗子眼中带泪,扑进了阿娘的怀抱,“阿娘,对不起。”

阿娘看着老王的尸体,心想都怪自己无能为力,也是眼中含泪,而看着这一幕的唐念儿,又想起了自己的师兄们。

小小的内房,三人借着昏黄的灯光,各自抹着自己的眼泪。

他们趁夜将老王的尸体埋在了后院那颗老槐树下。

第二天,辰王晋氏身死,少主下落不明,唐氏满门被灭,大将军晋文君摄南辰政的消息传遍天下。

燕京。

燕王端坐于堂上,看着眼前的邸报,不由得面露微笑:“这南辰,真是不消停,短短两日,便出了如此祸乱,那之前的冀州邸报上说,在红堡村发现了唐氏直系弟子的尸体,这于大燕来说真是利好消息。”

“陛下说得是,如今辰王身死,唐氏满门被灭,晋文君如今摄政,想必是政局不稳,我大燕又可得几年韬光养晦之期。”内阁大臣张品君如是说道。

“爱卿所言甚是,那依你看,这杀辰王,灭唐门,是何人所为啊?”燕王不由得问道。

张品君听到此问,虚汗直冒,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燕王见状,也就笑笑,然后指着堂下得韩恭说道:“韩将军,你说呢?”

“必是晋文君。自从晋氏夺得南辰王位以来,其兄弟之间日渐不和,晋文君谋略出众,在南辰之地素有佳名,辰王晋怀中对其很是忌惮,两子相争,必有一伤,而晋文君杀伐果断,不是优柔寡断之辈,杀其兄,灭唐门,应是他能做得出来的。”韩将军说道。

“说得好,寡人也是如此看法。韩恭,如今南辰大乱,冀州、宣州、滨州要做好边境巡查,防止流民、南方剑客作乱,寡人命你为冀宣滨三州总兵,领三州军事,做好防范!”

“臣遵旨。”

“好了,议政到此,都下去吧。”燕王摆了摆手。

众臣徐徐退出了大殿,张左堂小跑着跟上了张品君:“父亲,刚才陛下问起,为何盈而不答?”

“儿啊,陛下聪慧过人,但又十分多疑,我若是一一点明,陛下岂不是会对我多加留心?让陛下知我之愚胜于明我之心,韩将军渊州人士,历来耿厚,如此大啖国事,只会引来陛下多心。”张品君如是说道。

“是儿愚钝了。”

辰京。

晋文君看着眼前天下地图,北有燕国,再北为辽,辽国以西为渊州,渊州以南是大夏,大夏以南是大渝,大渝以东是为越。

南辰在中,与燕、渊州、夏、渝、南越接壤,所为五战之地,南辰人堪堪以自己强大武力让四国一州不敢妄动。

而他的兄长,辰王晋怀中,尊崇儒术,竟与四国一州苟且交好,弃南辰强大的武力而不顾。

看着眼前的地图,晋文君陷入了沉思。

他想起了那日与兄长在紫金山上的详谈。

还是初春时节,海棠盛开的时候,兄弟二人走在廊道之上,远眺紫金山端的云雾缭绕。

“文君,你看,寡人的天下,如何不盛。”辰王指着这远处景色,“这唐氏庄园的景色尤胜于剑术!”

辰王说完,旁站站着的唐老脸色一暗。

“陛下,南辰五战之地,历来以武立威,尙武才能保南辰之本。”晋文君答道。

“你啊,从小就喜欢舞枪弄棒,如今天下太平,五国引使来朝,怎么总是想着打打杀杀。”辰王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悦。

“陛下,国与国间,何来太平,今日太平,明日也许便会兵戈相向,南辰尚武为国之根本,五战之地为国之筚履,还请陛下早做准备。”晋文君拱手道。

“愚钝至极,兵戈之事当慎之又慎,且看先辰秦氏,后果如何?非要五国伐辰,帝殁子散,割疆裂土?”说完,辰王便摆手离开了此地。

留下唐老与晋文君相顾而视。

唐老看了晋文君一眼,便又紧紧跟上了辰王。

“秦氏身死国裂,难不成与你无半分关系?”晋文君看着辰王的背影,不由如此喃喃。

“将军,有斥候来报。”堂外一名军士高声喊着。

“进来吧。”晋文君便摆了摆手。

然后一名斥候将那份邸报恭敬地递了上来。

晋文君将那邸报缓缓展开,只见上书七字:秋至时,北雁南归。

晋文君大喜,立刻手书一封亲笔信,招来了斥候,让他快马传至豫州牛头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