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笔于无光处之秘辛】
【楚令昭卷·肆】
秦厦国境，峙祯十七年，西京。
太师府，寒冬将末。
藏书室内，一道象牙杆卷轴横展在案几之上，内画着幅鏖战之终雪落颓垣的长景图，旁以篆体而书：《破阵子·并疆》
鼎策公逐厚土，勋驱卒赴峥嵘。
马踏残尸薪饷碎，关锁烽烟几度隆。汗青千岁空。
草裹泪斑素淡，麻缰血渍深浓。
翳覆太虚值默令，雪掩瀛寰逢凛冬。方舆万象同。
窗案前，女孩为画卷题好下半阕，将细毫停置于笔山。她缓缓扫视过全篇，“‘驱’字的字义虽合适，却又似乎这字还缺了层用意。”
嵃勘真人靠坐于案侧的大椅上，望着女孩沉思的神态，不悦道：“西京内出了麻烦事，偏你还能有兴致填词。”
“青史寥然几笔带过的或千或万兵力背后，是腥糜的累累尸骨，万数兵卒白骨推动林立的多国走向合并，直至今之三分。然千载史册之上却难见其众，惟有枯寂的数目薄彰曾经生迹罢了。”
女孩素淡言道，话语内却压着极隐晦的一抹复杂，仍立于案前垂望所填之词，窄袖交领云锦长服修饰得身姿挺拔劲丽，蹀躞带束腰、臂环束于上臂，即便身着这类异族服饰，周身亦似有典雅之韵铺陈。
嵃勘真人眸光暗敛了下，很快便又恢复如故，自顾自道：“今晨，内城死了六位官员，皆为北院详稳司的要官，今上震怒，下令封锁西京排查，在查明前无论朝官庶民皆不得出入城门。”
檐下灯笼的青光入窗倾落，女孩平静弯了弯唇，仍不言语。果然，但听男人继续道：“小令昭，你若将此案了结，本座便解答一半你的疑问。”
女孩侧身，与男人视线相接，灯烛昏惑下，两双眼目皆不清晰，其内难知几分思绪。夜沉霜冷，室内燃得正旺的炭炉崩出一星赤烬，闪烁在女孩眸中，添了几分华彩，却听她淡声道：“太师不应谑语，我年岁尚浅，会被尸首吓到。”
嵃勘真人面上情绪起了丝波澜，侧目召来两名侍从，侍从会意，将一只色泽怪异发白的酒器呈上前来。
男人拿起那只独特的酒器欣赏，笑问：“小令昭这酒器倒是有趣，只是不知，本座若将那层剥下的皮找出来？能否给这器物安上名字？”
案前，女孩眸底戾气一瞬闪逝，启声哂笑，“若太师欲为其寻名，可于南园百鸟腹内起始。”
她拿过男人手中的怪异酒器，重重于案角一敲，粉饰在酒器外的陶土碎裂散落，其下，颅骨之形鲜明。
异香游离。
嵃勘真人从容靠着椅背，以指轻抚女孩拎着的那只颅骨，和言再问：“那么，本座的解答，小令昭欲知父母哪半数？”
女孩将手中颅骨丢回男人手里，沉冷而言：“待此案了结，请太师告知，我的母亲是谁。”
“想要先知晓母亲这半么？倒是个明智的选择。”男人低笑着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