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赖家高楼已然塌,全因吴用捧杀计

鸳鸯应声下去,转到赖府门口时,却是吃了一惊。

荣国府二管家林之孝、账房管事吴新登、粮仓管事戴良、买办管事钱华、大房夫人陪房王善保、二房夫人陪房周瑞……

这一个个的都是府中的大小管事,鸳鸯平日里只在内宅做事,这群人里有认得的,也有不认得,却不料他们怎么都到了这里。

吴用正在门口拉着林开陆交待,见鸳鸯过来了,暗道一声不好,哪里好让吴用和鸳鸯高声说话,忙高声招呼过来。

“这不是鸳鸯姐姐么,是老夫人派你来这的不是?”

鸳鸯本就正要找人问问,见吴用说话,便也避开了人群过去。

周瑞这边刚进赖家,见鸳鸯走过去了,便对一同来的人笑道:“赖家到底是伺候了府中这么久,眼下要出知县了,连老夫人都派了鸳鸯来庆贺。”

花花轿子人人抬,一众管事都点头称是,浑然不知贾母也正在赖家。

谁让吴用接人的时候做的够仔细,众管事再是精明,哪里能想到这短短一天之内,赖家这边就变了模样,有心算无心,只能被蒙骗了去。

赖家管事早被吴用挤走了接待的活,待吴用摆脱了鸳鸯,连忙再赶上来领路,将一众管事往贾母那边带,同时故作不经意的说道:“各位不知,今天还是赖府老嬷嬷的生辰日子,赖家却是双喜临门的日子。”

二管家林之孝笑道:“我也是知道这个日子,稍后要是有幸见了老嬷嬷在,也该要贺寿请安两句才好。”

吴用抚掌而笑:“哪里要赶巧,各位这就去见真佛就是了。”

这一唱一和之下,其余一众管事听了,都是笑着称是。

说话间,一行人受着引领,到了赖家花园里。

吴用再叮嘱道:“里面老嬷嬷听戏正欢喜,都在旁边拜一拜就是了。”

众人一看,这里头果真是在拜寿礼,里里外外,戏台上唱着的,真是好不热闹。

进来的路径皆由吴用规划,园中的屏风也是吴用所摆着。

待众管事被领到筵席外,因一件件屏风遮挡,看不真切,众人只能见里头人影耸动,当下便觉得赖家的女眷应在里面。

却是二管事林之孝打头,上前就对着屏风躬了腰,高声道:“听说赖嬷嬷今个是生辰,晚辈来给您老人家请安了!”

林之孝一通话说完,垂着的头面色已经胀红,耳内好似打鼓,几乎要泄了气,只勉强还站着。

一众管事还都以为是赖尚荣谋了官,赖家得荣府里如此眷顾要一飞冲天,眼见林之孝抢了先带头,自个都也是生怕慢了,忙着有样学样的上前请安。

“晚辈们来给您老请安了!”

这乌央央的一群人在屏风前声势着实是浩大。

但这一幕,却让屏风后的赖嬷嬷手足冰凉,哆哆嗦嗦的看向脸上已经失了笑意的贾母。

这群该死的!

都不长眼的!

无事干不去挺尸,却一窝蜂似的跑来向她请安,这不是犯了主子的忌讳吗!

更何况是当着贾母的面……

大老爷贾赦早就起身来看热闹了,目光绕过重重屏风往外瞥了一眼,喜得忙是赶来了贾母这一桌。

“赖妈妈家这是唱的哪一出戏?花了多少银子请来的?我见了也就罢了,要是唬得老太太不自在了,你说如何是好?”

见贾母面上阴晴不定,贾赦说的愈发的起兴,斜眼过来看着王夫人。

“我平日就说前年的王八不止两面,养出了这么一个赖家出来,孙子没有当官声势都这么大了,要是谋到官了那还了得?只怕以后见主人家落难了,就到翻脸翻面的时候。”

这话贾赦不顾规矩,专对王夫人,竟是难得的刁钻。

也是一来今日被气着了,二则多少也是听了邢夫人上眼药的话,觉得如今赖大和二房亲近。

王夫人不知道贾赦为何发作,她平日里只在内宅,哪里知道今日赖家有这么一出,一时又是委屈又是慌张,忙是想请贾母做主。

这时。鸳鸯已经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将外头的情况说明。

这还得了!

贾母原本还只是觉得听到耳熟,待鸳鸯说了,才知道原来荣国府中那些常见的、有些体面的管事,竟然都是来给赖嬷嬷请安来了。

“好啊好啊…”

贾母气得发抖,由鸳鸯扶着站起,看也不看一旁的赖嬷嬷。一手锤在身前桌面上。

“奴才给奴才请安,我还不知道哪家有过这个道理?说出真要笑死别人了!”

左右战战兢兢,伺候的丫鬟婆子跪倒一片。

贾赦也不说接着笑话谁了,忙是小心上前来扶贾母。

“母亲在这家看得眼厌了,回府里歇着最好,别一时气坏了身子。”

贾母气急,只管甩开贾赦,让左右的丫鬟搀扶着走出屏风。

外头一众管事正奇怪屏风怎么没有反应,各自抬头张望时,就见着贾母满脸怒气的从走出。

“老祖宗!”

一众管事都是吓了一跳。

贾母一眼便看见了林之孝,大骂:“你带人来这作死不成?”

“……府里的规矩传了几十年,我说近来散漫了,原来根由就是在你们这,要是不找着哪一天重立一遍,我看真真是要反了天了!”

这不是无妄之灾。

林之孝身为荣国府只在赖大之下的二管事,却是场间少数几个知道贾母就在屏风内的,这时忙是跪了下来叩请。

“老祖宗教训的是!如今只凭您一句话安排就是了,小人该怎么做就怎么做,绝没有二话。”

一通骂完,贾母带着人气冲冲的走了,不愿再在赖家停留片刻。

这是脸面的问题,就好似贾政发话要追究詹光被打一事。

寻常时候,府里一众管事碰见赖嬷嬷,问两句好,到底也算不了什么。

却万万不该当着面,忽视了荣府一众主子,只跑去向赖家人请安。

这是坏了规矩,犯了大忌!

这个时候还不去管,口子一松,以后这些人真的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荣府别想再有安宁日子。

贾母是过来人,当然要因此怒不可遏。

紧跟其后,贾赦也出了屏风,贾母在前头生气,他此刻却是心情大好。

煞有其事的在一众管事中指点了几下,最后将目光落在还跪着的林之孝头上,贾赦啧啧两声,甩袖走开。

当下荣国府大房二房的主子们都从屏风后出了来,追着贾母去了,屏风后只剩下赖嬷嬷带着几个赖家的女眷空坐。

突然,赖嬷嬷回过神,也起了身,直接从一片屏风中间推开,冲着外头还未走的荣国府管事好一阵叫骂。

“你们这帮黑心的,是收了哪个的钱?要在今天害我!我孙子谋了官,你们缘何不去见他……”

“赖嬷嬷,你孙子谋知县官的消息昨夜下来了,是二老爷在外书房说的,已然是不成。怎的,赖大没有告诉您老人家么?”

一众管事放眼望去,见是引路的吴用在说,脸上的乖张笑意令人心寒。。

有心思活络的管事,此刻已经发现了吴用站在他们这群人当中的突兀,再看了看那起身来的二管事林之孝,细想起来实在骇人。

今天赖家惹了老夫人的厌,连他们也被波及,过后还不知会有什么惩罚下来,一干管事再也不愿惹事上身,都有了退意。

有些性急的管事,听得赖尚荣未能谋官,连表面功夫也不做了,急哄哄的就离开,仿若赖家有甚么洪水猛兽。

当真是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

一众客人和吴用都走了,唯独台上的戏子还在咿咿呀呀的唱着,端的是尽责。

赖嬷嬷双眼无神,两手向前摸索,不知想抓住些什么。

这时想到那个吴用从昨夜起就留在自家,一时气血上涌,呕出一口鲜血仰面就倒。

几个赖家女眷手忙脚乱的扶着,赖嬷嬷却还强撑着一口气叫喊。

“赖大在哪?快喊他来见我!”

说罢,赖嬷嬷终于昏了。

至此,远处那戏台上的戏子也停了,左右望了望,茫然无措。

…………

赖家这边,赖嬷嬷晕了后却是连个做主的人都没了。

晕倒前,赖嬷嬷说要叫人去寻赖大,但赖大昨夜已经出了城,来加入一时间哪里寻得到?

待到下午,还是赖大自个带着几个人和空空如也的马车归来。

随行的却未有赖尚荣。

赖大昨天去到那勒索信的说的地点等了一宿,天明时才有两个人蒙着面来,叫他留下银子回去,说赖尚荣已经放了。

赖大在城外待了一夜,只觉得情况诡异,心里越发放心不下家中。

待‘绑匪’这般说后,赖大便也不把银子交出,留了十多个人看着银子,自己急忙回城。

说来也奇,绑匪也任由赖大走,只要银子还在城外就成。

待得赖大匆忙到了赖府中,发现果然是出了事。

从赖家管事口中将话听了一遍,当下便气得破口大骂:“我何时得罪过吴用那厮?教他要来捧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