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可怜哦，”戚向晚怜惜道，“也算个山间野神，竟沦落到如此地步！吃不饱穿不暖，跟着我们一点儿好处也没有，何必呢？”
女人闭上嘴巴，不打算理他。
“这样吧，要不你另寻他人？”戚向晚说。
女人脸上不再动作，以竹林间忽而又起的狂风代替回答，片片竹叶被一层薄薄的气流包裹住，边缘锋利，叶尖对准了两个玩家。
做足了气势，顺风而去的叶刀却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二人。
一出竹林，风停了。
溜走时随便扔掉的木偶不必多说，已经失去了那股生动劲儿，重新回到赵榕身上。那女人放过了他们？
戚向晚稍加思索。
不……有别的因素在。
“找你们好久，终于让我找到了！”果然。
吕康安一手扶着墙砖，大口大口喘气，额头一片汗水。他几次开口又闭口，显出几分挣扎，最终闭上眼睛，面露不忍：“昨晚……昨晚出事了。”
戚向晚感叹，一个人怎么在短短几秒内表达完好几种情绪的，太厉害了。
赵榕：“你说。”
“是他们，那对不幸的夫妻……跟我回去再说吧。”吕康安犹豫着说，在悲哀的语气中眉头紧锁，仿佛要落下眼泪。
戚向晚与赵榕对视一眼，前者耸肩。
算上早晨被送回不久的小珊瑚，到场玩家一共七人，一个不容乐观的数字。据姜川柏说，关柄春出去后便失踪了，联系不上人。
虽说失踪，戚向晚却有预感，他必定还在某个地方活蹦乱跳，逍遥自在着。
暂且不说他，童文真像是被吓破了胆，整个人如同一张被暴风蹂躏过后破破烂烂的白纸，不堪一击的身躯越发单薄。
失去了另一半，她的睡眠质量直线下降，常常深夜从噩梦中惊醒。没有人陪她走下去了，置身浓浓的黑暗中，她不敢睁开眼，生怕看见一些不该见到的东西。
每天她最早醒，今天也不例外。失眠多日，憔悴起床，她出去洗脸，一转头，却看到矮墙外有两个陌生人在对她微笑。
隔着好一段距离，他们的脸是在人群中怎么也挑不出的普通，然而他们如出一辙的微笑是那么的清晰、那么的直击人心。
童文真想要尖叫，但是声音出不来，空洞流血的内心被巨大的恐慌填满，她动不了，她走不掉，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人提着什么类似皮球模样的圆滚滚的东西，像是在和她玩游戏似的，一跳，一伸，将两个球状物投掷进来。
可那哪里是什么皮球，干瘪瘪，皱巴巴，毛躁的头发，分明是一男一女两颗头颅。
童文真认得，太认得了。她抖着身子低头，本为数不多的印象此刻全部浮现在她眼前，一帧一帧慢放，每个细节都变得如此清晰，连时间流逝仿佛都放缓了速度，那两人什么时候离开她都不清楚。
同样早起的姜川柏一出来，便发现了躲在门后双目无神的童文真。
戚向晚啧了一声，村民有够恶趣味的。
“只有两个头……”吕康安一脸忧虑，“他们的尸体不知被带去了哪里。”
姜川柏不以为意：“估计早就没了。怕什么，游戏不判定我们主线失败，那就还有机会。”
他本想着，一进副本立刻锁定公会要求击杀的那个戚向晚，出手就是见血的杀招。结果来看，见血确实有，目的却未达到，还白白损失一个召唤物……那玩意儿怎么施法也招不回来，到昨天干脆就是完全感应不到了！
那召唤物与他签订有主仆契约，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脱不开他的掌控，感应关系断开，只有一种可能。
好歹也是个有点修为的地精，这么轻易便被人解决掉……不要让他发现那人是谁，必定让那混账付出生命代价！
公会的任务罢了，却搭上了一个保命的物品，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而副本走到这里，姜川柏已丧失对戚向晚下手的所有机会了，毕竟主线任务摆在那里，若再出手……主线失败的后果，他承担不起。
况且，他本人对戚向晚——这个传说中令公会焦头烂额的大主播没有任何想法，比起开场暴毙的垃圾猪队友，与大神主播配队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
就是他的狗腿子关柄春，整日只会对人点头哈腰，一点眼力见也没有，公会下死命令要完成的任务碰也不碰，你好歹作出努力过的样子啊！
前途渺茫了，小弟出去后很可能在公会里待不久……不，应该说，在整个五区都混不下去，遭到大组织针对排挤的新人主播死得最快。
不争气的死小弟！
看在小弟诚心诚意为他送吃送喝、随叫随到的份上，姜川柏暗暗为他可惜。
赵榕：“至少失踪的几个人没事。”
楚涵曦也有些悲哀：“我猜也只剩下十个玩家了，我们不能再失去任何人！”
“抱歉……”吕康安愧疚地说，“我找遍了附近，都没有见到剩下的几个孩子……我今天再试试。”
楚涵曦赶紧说：“不不，怎么会怪你呢，副本难度那么大！”
两人表达出的情感足够浓郁，赵榕没忍住看了看他们。
“你们昨晚有听到什么动静吗？”戚向晚问。
几人摇摇头。
戚向晚把昨晚的事情简单说了下，主要集中在他们二人的死状及祠堂的部分。
“死状……抽干了躯体？！”姜川柏惊讶，接着是不作掩饰的愤怒，“靠，村里人要害我们！”
“这么听来，很像真真男朋友……”楚涵曦眼睛一转，不知有意无意地拖长尾音，半句话未说完，被吕康安一手捂住嘴。
他也惊讶，更多是对童文真的担忧，担忧之余……眼里藏着不易觉察的不耐烦。
牙酸……戚向晚内心毫无波动，甚至决定看戏。赵榕，啊，人民公仆面无表情，不知作何感想。
戚向晚说话时没有避开人，童文真听得到。
她靠着墙，颤颤地站起来，一双明亮的眼睛里盈满泪水：“是那些人、是他们，绝对是他们……”
这个“他们”不够具体，但在场的玩家都知道，指的是村民们。
“不可能啊，”姜川柏下意识脱口而出，“你男友分明是窒息而死，死后才成了干尸，领口还有树叶！”
他心直口快，没有控制音量，所有人都听见了。
……完蛋。
姜川柏僵住，直面六个人的目光。
“为什么，你会知道得那么清楚？”童文真直视他，面色苍白，眼神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