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外桃源,阳光明媚。
次日清晨,羽朵起床后,瞧见蓝尘又在院中训斥墨麒麟,而墨麒麟却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冥顽不灵,气得蓝尘拉着墨麒麟就朝伏殒崖而去。
羽朵便也跟在后面,悄悄溜到了伏殒崖下方,望着面前一片无色的世界,万物尽退颜色,就连天空也是阴沉沉的灰色,如一方颓败萧条的世界,霎时什么好心情,也变得悲凉了。
她站在靠近无色海的一处礁石上,盯着下方绝命苦海,伸手撩撩海水,冰凉彻骨,好似只要掉下去,即刻就会被冻得全身失去知觉,让人沉入海底不能再浮出水面。
她抬头瞧瞧上方的蓝尘,便想着从此处飞上去,给他一个惊喜,让他开心下,不要再为墨麒麟的食古不化而苦恼生气了,可羽朵刚跃出礁石,还没飞起来须臾,身体就不受控制,摇摇欲坠晃了几晃后,旋即翻落云头,扑通一声,她就掉进了绝命苦海之中。
海水席卷而来,彻骨寒凉,冰寒之感徐徐钻进身体的每一寸,让羽朵无论怎么努力,全身都在一点点失去知觉,亦然无法游回水面,耳边咕嘟嘟冒着气泡上窜之声。这里海浪声怒吼喧嚣,不断地啪打着礁石,蓝尘一定听不见她落水的声音,她该怎么办?无处呼救,惊恐交加……
猝然之间,有什么东西驮起了她,带着她急速朝着海面游去。
“哗啦”一声汹涌澎湃的海浪巨响之声,清晰地传彻而来。无色的海水恣意翻滚,卷起惊涛骇浪,将海潮扬起数十丈之高,怒啸着不断拍打上岸边的礁石。
蓝尘闻声一惊!迅即朝下方俯瞰。
海中一只金色的巨鲲,乍然跃出水面,飞悬半空一瞬后,再次落回海中,‘它’将宽阔的背部半浮出水面,缓缓地游来礁石边,即便此处的礁石会令‘它’搁浅,乃至被坚硬且锋利的礁石划破柔软的腹部皮肤,却依旧尽可能地将庞大的身躯靠近岸边。
无论是谁?只要望一眼这金鲲,便觉得‘它’美的无与伦比,让人不由自主地想靠近‘它’。
蓝尘在彩云谷中住了多年,从来没见过这只金鲲出现,就连彩云谷中的其他人,也只在三千年前,见过一次。他倾身向下细观,恍然发现羽朵趴在金鲲的背上,正努力地朝着前方的礁石上爬去。
彩云谷后山的海岸边,虽是海水不深,可整个海岸线都遍布着大小不一的礁石,海面下这些礁石几乎延伸了一里地之远。礁石多藏于海水之中,参差不齐且错综错杂排布,若不熟悉水下情况,很容易被这些礁石划伤。
他再未多思,猛然纵身一跃,从百丈高的崖壁飞跃而下,衣袂飞扬,在风中猎猎作响,旋即御风一滞,稳住下落之势,待蓝尘一落地,便连连呼唤着“朵朵!”随即身形一闪,在几块较大的礁石上接连几个跳跃后,便突如其来般出现在了羽朵面前,倏尔紧紧拉住她的手,轻轻一提,让她从礁石上飞落来自己怀中,而后带着她一起飞回伏殒崖下的空地上。
蓝尘旋即握着她的双肩,从头到脚来回打量数遍,担心地眉头紧锁,刚想问她有没有受伤?就瞧看她冻得嘴唇发紫,冷得不停打哆嗦,心中慌乱无措,忙紧紧将她包裹在怀中,柔声问道:“好点没有?伤到何处了吗?咱们即刻就回去!”
言毕,蓝尘一把抄起羽朵的膝弯,就要抱着她离开。
羽朵冷得上下牙齿不停打架,缩在蓝尘怀中,轻扯他的衣襟抖声说道:“等等。”
闻言,蓝尘足下顿了顿。羽朵趴上他的肩头,朝海水中望去,见金鲲还没离开,便又对蓝尘说道:“放我下来。”
蓝尘蹙眉不依,温声道:“听话,先回去,你会生病的……”
羽朵不断发抖,全身似乎被冻透了,却还执意央求道:“就,就一会嘛!好不好?”
蓝尘轻叹,放她下来,紧紧搂她靠在自己怀中取暖。
羽朵遥遥望向海中的金鲲,虽是已被冻得嘴唇发紫,却心中欢喜,抖抖地绽出一笑,颤声努力高喊道:“承蒙您搭救,羽朵感激不尽,以后我还能来找你玩吗?”
金鲲慈爱地轻声吟唱后,炯炯深情地静默凝望,今日知道了羽朵的名字,又见到了她,心中冉冉逐融,措手不及间,好似万千无色焕然间山清水秀,万紫千红。
“往后你唤我羽朵便可,老金你叫什么呢?”
蓝尘见羽朵同金鲲又说了几句话,便又即刻将她抱起来,边走边温声柔语道:“金鲲就住在这海中,以后也能见到,听话!你必须即刻回去,我帮你把寒气驱散,否则真的要生病了。这绝命苦海下的寒气,可不是闹着玩的,若将你丢进海中一盏茶的时间,必会冻得你没了小命!”
羽朵弯着眼眸翘起眉心,将脸埋在蓝尘的肩头,轻轻点了点头,望着金鲲同‘它’挥手告别。路上追问蓝尘,“那为何金鲲没事呢?”
“金鲲被昊海天尊派来此地镇守,‘它’全身的金色皮肤,也是昊海天尊施法穿在其身上的昊天之辉,若无此神辉,金鲲也无法在绝命苦海中值守。”蓝尘解释道。
“哦~!这样啊,那我能去找昊海天尊,说些好话,让他也送件昊天之辉的金衣与我穿着吗?”羽朵想都不想就这样问道。
“你觉得可能吗?”蓝尘颇感无奈。
“不可能!”羽朵认清事实。
“哈!挺有自知之明……”蓝尘笑笑后,说道:“朵朵往后勤勉修炼,待成为上仙的存在,自可随意在绝命苦海上飞行,不会再坠入海中。”
“那你可以了吗?”羽朵好奇问道。
“你猜呢?”蓝尘故弄玄虚。
“我不猜!哼~!”羽朵趴回蓝尘肩头,再望一眼金鲲,对‘它’挥挥手。
“哈哈哈哈……”蓝尘大笑,抱着她走出后山的禁制,进入谷内。
金鲲凝着羽朵渐行渐远的身影,一眼也不愿挪开,就那样定定地看着蓝尘将她抱走,一直到再也望不见他们的身影,才伤感地扭头潜回深海之中。可心中却暗暗悲伤,若是羽朵独自在此,那她的母亲,难道已然离世?金鲲轻阖眼眸,当泪水方流出眼眶,便悄无声息地融进海中,与苦涩的海水,并无二致,令人不足挂齿。
……
蓝尘将羽朵抱来了自己的房间,待他为羽朵驱散了寒气后,羽朵盘膝坐在床上,裹着被子露出小脸,唠叨着,“我不喜欢刚才那个地方,那里让人心情郁结,望一眼便再也不想踏足,可彩云谷这么美的仙境背后,为什么会有那样衰败的一片天地?”言毕,又冥思苦想了一番,便急急地问道:“为什么我听不懂金鲲说的话呢?”
蓝尘笑着揉了羽朵的脸颊,起身道:“我怎么知道?墨麒麟说什么?我也听不懂啊!”随即又道:“以后不许淘气,不能再私自去伏殒崖了,太危险,知道吗?”说罢,便转身去翻找出驱寒的丹药,倒了杯温水,端来羽朵面前,让她吃下。
羽朵吃过后,双手抱着杯子,疑惑不解:“我没有淘气!我是想飞上去找你,我现在飞得很好呢,可是,不知怎得?就是飞不起来?掉进水里后,如何努力,也游不上来?”
蓝尘拿过她手里的杯子,一边扶她躺下,为她盖好被子,一边掖掖被角,敛眉道:“那里是绝命苦海,周遭皆是昊海天尊布下的结界,无法轻易腾云飞行,无色之水也不是寻常的海水,若想在那里造次,除非你修为了得!有些上仙,若想在绝命苦海上飞行,也是做不到的。”
“啊~?那你之前还说……哎!”羽朵颇感前途渺茫,哀愁地轻声一叹,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再过个五百年,也未必能做到。她又想起了搭救自己的金鲲,便揉着自己的耳朵,自语道:“究竟说的什么呢?是让我以后小心吗?”
“快休息,莫再胡思乱想。”蓝尘捏捏她的鼻尖,粲然笑着起身,本是要俯身来抱她离开房间。
羽朵敛眸一瞧,想着自己今天是不是可以睡在蓝尘的床上呢?于是嘿嘿一坏笑,将将抱着被子耍赖道:“我今天要睡这里。”
蓝尘拿她没办法,只好笑着摇头,说道:“好,你休息吧,我去别处休息。”刚要走,又回头交代道:“明天开始,自己好好修炼,不许偷懒!”
羽朵一听,可怜兮兮地拉着蓝尘的衣袖,旋即又“阿嚏”一声,打个了喷嚏,揉揉自己的鼻端,撒娇道:“嗯嗯,我不偷懒,但是我很冷,要你抱着我睡,你别走嘛,好不好?”
蓝尘微微扬了扬英眉,唇角一丝涩笑滑过,却作出一脸勉为其难的表情徐徐回身。他让羽朵枕在自己的腿上睡觉,他则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羽朵安心地熟睡。
陌上香,枕上梦,花火苒苒,素心灿灿……
次日天亮后,羽朵醒来,发现蓝尘不在自己身边,起身洗漱一番后,学着蓝尘平时给自己梳头的样子,也在头顶挽出一个包子一样的发髻,便开开心心地出去寻蓝尘。
谷中转一圈,遇见了红鸾后,才知蓝尘去了伏殒崖,好像是要将墨麒麟关起来,直到它改邪归正为止。而他自己去了今泓上仙处,应该是又去和师父一起修炼了,没有十天半个月,也不会结束修行功课。
红鸾便叫羽朵和自己一起出去玩,羽朵却想了想道:“我不去玩,我要去给蓝尘找好吃的,他吃了玉粉白糕,就会心情好,不会再生气了,也能放墨麒麟出来给我吐泡泡玩。”
红鸾觉得好笑,“你拿蓝尘当小孩哄骗吗?给个糖,他就不哭了?墨麒麟一只活了三千年的禽兽,你有想过?每次你强迫它给你吐泡泡玩时的感受吗?现在它又是思春期,见不得旁人在它面前开心,可你非要它吐泡泡看着你和蓝尘戏耍于它,还玩得不亦乐乎,想必心里更是怨怼你俩!”
羽朵却不以为然,“禽兽不高兴,关我何事?”信心满满道:“吃了玉粉白糕,蓝尘就会心情大好!我也会开心!”言毕,自己乐呵呵地踩了片白云,朝着夏姒的边塞城而去。
红鸾感叹,孽缘啊!墨麒麟可真惨,遇见这两个黑心妖魔!
边塞城中的将军府内。
羽朵悄悄在此地蹲守了多日,也不见沈依再做玉粉白糕,正一脸失望地乱转悠几圈后,准备离开此地,却瞧见了灶房内供奉的灶君,她见灶君正在享用供品,便热情地上来拱手拜道:“多有叨扰,请问,什么时候才做玉粉白糕呢?”
灶君吓了一跳,“叮呤咣啷”打翻了果盘后,手中还掉了刚要塞进口中的果品,讷讷抬眸望来,打量羽朵一番,见她居然能发现自己,故而便问道:“你这小妖,身上怎会没有妖气?难道是哪位神仙家的仙灵?”
羽朵自豪地笑着点头,应道:“正是,我乃彩云谷中,蓝尘仙君的灵兽,算是个仙灵了。”
灶君听后讪讪“哦”了一声,随即边收拾东西,边好心告知道:“玉粉白糕这里不常做,但是圣都的皇宫内倒是每日都会做。”
羽朵又问:“圣都?是什么地方?要怎么去呢?”
灶君一听倒是乐了,竟然遇见了同自己一样,为了口腹之欲,万水千山在所不辞的知己。于是呵呵笑着,就为羽朵指了路。
羽朵拜谢后,真的就朝圣都而去。
灶君本想着,即便告诉了羽朵,她也进不了皇宫,定会被守护皇城的天则神辉阻挡在外,且那里还有天将把守,怎可轻易进入?灶君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圣都好吃的东西可多了去,也不算让她白跑一趟,自可在圣都城中一饱口福,必会不虚此行。
可羽朵到了圣都皇宫后,隐去身形,径直飞过了宫墙处的神辉结界,皇宫内驻守的两名天将,竟然全然没有察觉她的闯入。
圣都的皇宫既壮丽奢华,又如迷宫一样殿宇众多,好在羽朵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转着转着,瞧过了很多稀奇的事后,就找到了御膳房,这里果然有做玉粉白糕,她欢喜地拿着食盒,装得满满当当后,就又朝宫外飞去。
刚飞出宫墙,就被一位青衣仙子拦在了半路。
她拉着羽朵躲来宫墙一侧,探头查看有没有被驻守的天将发现?瞧见自己没被注意到后,才舒了一口气,回头一望羽朵的脸,四目相对,都是一愣!
羽朵歪着脑袋将这位仙子上上下下瞧了个遍,惊讶到双眸大睁,怔怔问道:“这位仙子,你为何要学着我的样貌来长呢?哎!”轻叹后,摇首感慨,“你这变化术也不怎么样,变得并非同我一模一样,乍看上去还当是同一个人,可细细一瞧,差别还挺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