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赞也瞧不见几人了,慌乱地轻阖着双眸,四周找看,他觉得刚才有一个女子,好像是医女林霜,可怎得又突然不见了?他旋即朝天上去望看,刚才他好似隐约瞧见,那两人飞到了天上,渐渐远去,随指向空中让黄元福瞧看确定,可黄元福却说自己什么也没看见,只是瞧见两只兽飞上了天。
姜赞心中生疑:自从他生出这样一对心目来,好像总是能瞧见,旁人看不见的很多东西……
黄元福扶着姜赞,担忧道:“殿下,咱们回去吧。您定是太过疲劳,才会生出幻觉,奴没有骗您,真的看见刚才那一男一女凭空消失了,那位女子好像是林霜……哎,奴猜想,该是林霜的魂魄吧。”说着,垂头伤怀,抹泪自语道:“怕是林霜如今成了厉鬼,怎得敢白日出现?真真是怨气过重啊!”
姜赞推开他的手,黯然轻声道:“你先回去吧,我想在这里待一会。”说罢,便朝城墙根走去,坐在那里的地上,落寞地出神。
……
江映雪一路拉着羽朵回来,到了扶风镇外的静湖后,落在了凉亭之内。
羽朵蹙眉不悦,忿忿然地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腕,轻哼一声后,揉着自己的肚子。
都怪山楂吃太多,此刻饿得前心贴后背!害得她一路上,都直勾勾的盯着江映雪流口水,真的是丢脸死啦!还丢得是蓝尘的脸面!彩云谷的面子里子都让她给败光了!于是瞪了眼睛气呼呼道:“你这个轻贱的生灵,竟敢忤逆犯上!”
江映雪这才发现,自己刚才一时着急,回来的一路上都抓着羽朵的手腕,怕她不听话,又折返回圣都去。此时想想着实有些唐突,不免尴尬到心神不宁,轻咳一声间余光扫了眼空中,见半空之上的夫诸和墨麒麟马上也会来到此地,便急急对羽朵,一板一眼地拱手做礼道:“多有得罪,本君方才,并非有意为之,冒犯之处,还望羽朵,切莫介怀……”
他见墨麒麟和夫诸落地后,朝着此处走来,慌忙负手转身,装作若无其事。
羽朵虽不知道,江映雪为何同自己这般郑重地致歉?可猜想该是他也觉得弄疼了自己,已然醒悟不该给自己吃山楂,随即耍脾气地轻蔑扫了他一眼,便将那绣着对鸿雁的乾坤袋,朝着江映雪胸前一扔,颇为不客气地语气道:“还给你!”
江映雪接住那只乾坤袋后,微微侧首瞧着羽朵,手中攥着乾坤袋默了须臾,缓缓将其收进云袖。
夫诸瞧着这一切,心中胡思乱想,他为何在云袖中刻意带着一块点心?夫诸不知江映雪此时是否对羽朵动了心?可羽朵一路上都如一只两眼冒绿光的饿狼般,色眯眯地盯着江映雪咽口水,又见二人此刻这般生疏,想必也不会再有过多的情念生出。江映雪必会就此止住自己那刚刚萌生的心念,可如果就这样算了?江映雪又会每日闷闷不乐,对任何事都心灰意冷……
江映雪不爱自己,夫诸很清楚这一点,他甚至刻意和自己疏远。这些年来,江映雪因为幼年时,见母亲亡故后,父亲殉情而去,他便总是对女子刻意排斥,可他对羽朵,好像没有表现出,从前对任何女子的疏远和冷漠。
夫诸不想看着江映雪就此孤独一生,她的深情,是希望她爱的人,一生幸福。即便这幸福中,不关自己任何,哪怕爱非其道,她也愿意挥泪相助。
只是不知羽朵,是否会辜负这番情意?夫诸一边揣摩着江映雪的心思,一边瞧看着羽朵的神情。
羽朵见江映雪收回了乾坤袋,心中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真小气!都不知道说句客气话,让我不要还回去!哼!我才不稀罕!回去便找蓝尘讨要!只有蓝尘送我的才最好!故而笑呵呵地跑出凉亭来,轻拍了墨麒麟的脑袋后,说道:“走吧,我们回彩云谷去。”
墨麒麟立马不乐意了,咬着羽朵的裙角一阵乱叫,羽朵听后满腹牢骚,剜了眼墨麒麟,不耐烦地抱怨道:“知道了知道了。”说完,便厚着脸皮折回去,笑嘻嘻问江映雪,“我们明天还能来找你们玩吗?”
江映雪冷着脸瞧看远方,淡声道:“不可以,本君事忙。”
羽朵极其敷衍地“哦!”了一声后,转身欲走,可一瞧墨麒麟,顿时又是一副要死不活的表情,便立即回身来,盈盈一笑问道:“明天不行,后天可有空?”
江映雪好像心中依然平静如水,冷漠道:“没空。”
羽朵见墨麒麟又在催促自己,耐下心来继续问:“后天没空,大后天呢?或者你哪天有空呢?”
江映雪依旧冷漠,寒声道:“都没有空。”言毕,旋即转身就走。
羽朵赶忙追在江映雪身后,作可怜兮兮的样子问道:“那一年以后呢?你还没空吗?两年呢?十年呢?你一辈子都没空见我们了吗?”
闻言,江映雪驻足,沉吟半晌,才回过头来,望着羽朵的眼眸,淡声问道:“你为何非要来与本君相见?”
羽朵想了想,便实话实说道:“我想进虚眀山,那里后山的海边,可以和金鲲见面。”
江映雪一听,忽得神色一凝,反而质问道:“仅此而已吗?”
羽朵见江映雪不信,又干干一笑:“嘿嘿,还有,我想,我?不是我,是墨麒麟想来见你!它见不到你,茶不思饭不想,思念成疾!夙夜难寐!”
这些理由谁会信?在江映雪听来,都是借口,巧言令色。虚眀山中有一个天大的机密,所以才不让外人随便进入,他不得不疑心,羽朵是否也是为了此事?才接近自己,毕竟她是妖!且这些年来,妖族一直旁敲侧击地打探虚眀山内,究竟藏在什么秘密?
江映雪质疑地盯着羽朵看了片刻,觉得她甚是可疑,便扭脸就走,任由羽朵在他身后,又是道歉,又是说好话,求神拜祖,亦是再也不搭理她。
羽朵一直跟到了虚眀山外,无奈地瞧着江映雪和夫诸进山门去后,回头瞅着墨麒麟,懒洋洋地摊手道:“你也看见啦,我尽力了,好话说尽他们也不理我,想必以后也不会再见我了,墨麒麟放弃吧,好不好?”
墨麒麟旋即大怒,发脾气地呼呼乱叫:‘你哪里尽力了?一路上态度轻蔑傲慢,说的话还全是得罪江映雪之言,他心情不好,怎么还会让我去见夫诸?日后又如何同意将夫诸嫁给我?’发了一通脾气后,原地转了几圈后,转眼便凶神恶煞地朝彩云谷狂奔而去。
羽朵被墨麒麟训斥地眼睛一眨一眨,见它忽然就跑了,愣了须臾后,也赶紧去追,追上墨麒麟后,双手拉着它的尾巴,连忙问道:“你做什么去?”
墨麒麟气得吼道:‘我要去咬断蓝尘的手臂,从此以后和他断了灵兽契约,改投江映雪门下,这样就能和夫诸双宿双栖,也不用你蓄意怠慢,故意破坏。’
“你休想得逞!我不会让你伤害蓝尘分毫!”羽朵揪着墨麒麟的尾巴不放,也紧蹙秀眉,发起脾气来,和墨麒麟僵持不下。
墨麒麟回头就要来咬羽朵的手,它见羽朵吓得撤了手,继续朝彩云谷奔去,边跑边怒斥道:‘就凭你?蓝尘不在?你还当自己能阻拦我?你一个修炼了三百多年的小妖精,还想和我三千多年的修为对抗吗?哼……当初也是你!非得让蓝尘将我拘来此地。我本就心不甘情不愿,仙魔都不是好东西,神仙又怎么样?我才不稀罕!你要再阻拦我,休怪我不客气!’
羽朵边追边急得解释道:“不是这样的,蓝尘对你也是很好呀,我们这些年朝夕相伴,难道都不是情意吗?你做了蓝尘的灵兽,就该誓死保护他的安危。”越说越是义正言辞,不苟言笑,“若是有一天,你未尽本分,不必蓝尘出手,我也会毫不留情地要了你的性命!”
‘呵?就你啊?装什么杀伐果断?冷酷无情?’墨麒麟气得轻诺寡言道:‘这些年来,蓝尘在教导你我时,在你身上下的功夫,用的心思,可比对我多的不知哪去了!我又何必对他舍命相护?’
羽朵见它冥顽不灵,此时蓝尘必然在修炼的关键时刻,即便墨麒麟没有偷袭成功,也会害蓝尘受伤,她怎能任由墨麒麟胡作非为,再枉送了性命!情急之下,飞身一扑,紧紧抱着墨麒麟的脖子,哑声喊道:“你不顾及蓝尘的安危,我顾及,我不仅顾及他的安危,也不会看着你去故意送死!你以为我不知?你想让蓝尘见你故意伤害我,让他出手取你性命!”
‘你还真是个令人和兽都琢磨不透的异类!有时说的话像个没心没肝的魔鬼,有时又甜暖的令一切沦陷,真真看不透你……’墨麒麟讶异不已。
它不得不承认,多年的朝夕相处下来,羽朵同蓝尘对比,蓝尘更让它觉得有血有肉,重情重义。
……
而羽朵虽然瞧着和蔼可亲,可却并非如此,若非你一开始就入了她的法眼,羽朵并不会觉得你同她是平等的存在,若想让羽朵真心以待,需对她付出成百上千倍的努力,才能在她的心中占有一席之地。而她经常表现出的那些,视若无睹的态度和言词,在她这张楚楚惹怜的面孔相称中,以及招惹喜欢的性格下,都会被认为是傻乎乎地童言无忌,被一笑了之后无人当真。
殊不知!她说的话,只看表层的字面意思即可,不必多想,绝无深层含意!
亦如她遇见巫宁宁要跳楼时,并不是傻乎乎地告知其,若想直接摔死,该爬的再高些。而是对这个与自己无关紧要之人的死活,漠不关心而已,出于好心,才会上前与巫宁宁那般言说。
就连墨麒麟也觉得羽朵是在整日没脑子的说胡话,岂不知?她有时那些麻木不仁的态度,和漠不关心的言词,是与生俱来,长在骨子里的,傲睨万物的目光,造就了她选择喜好时的杀伐果决,并非一朝一夕能抹杀掉她的天性。
羽朵虽然心中纯洁无暇,绝无险恶阴毒之念,可她从来都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温顺柔弱的样子,即便她算不上嗜血残暴的穷凶极恶之徒,但她的平易近人和菩萨心肠绝非会随意施舍,不入她心者,皆会被当做朽木粪土,对其视若无睹,故而,她心慈面软和温顺良善,也是有选择性的赐予。可真当能住进她心中后,会收获一片意想不到的馈赠。
……
可今日是怎么了?她居然对自己正眼直视了?还会关心?墨麒麟有些摸不着头脑地愣住后,默了片刻才道:‘原来你还没傻透……’
羽朵委屈道:“你才傻呢,以后见不到夫诸,你就去寻短见吗?还想让我和蓝尘,为了你的死,自责一辈子,你好过分!”
‘你还会记挂我的死活了?’墨麒麟心头一暖坐下来道。
羽朵也坐来它身边,抚着它背上的鳞片,柔声细语哄着它,“羽朵并非铁石心肠,也知冷暖善恶,你将自己供我戏耍了这么多年,自然是也有几分真心于你的。再加上,蓝尘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吃了他多少好东西,你若死了?那不就都糟尽了?蓝尘多亏本呀!”
‘嗳呦,我去!’墨麒麟脚脖闪了下后身子一歪,万般无奈地眨眨眼看着羽朵,犹如刚刚感动地敞开心扉就被她捅了一刀!自己与这个没心没肺,还没脑子的小妖精,饶是无法计较了。
它伤感地轻叹一声后,眸中刚毅燃起,正色道:‘我之所以活着,每日勤勉不怠,便是为了给其它的族人报仇……’
很多年以前,墨麒麟原本是和它的族人,一起无忧无虑地生活在雁门山下的星辰镇附近。
可忽然有一天,来了一位魔族女子,她带来一队魔族兵士将这里的一百多只麒麟兽全部杀害后,取走了它们身上的麒麟珠。墨麒麟之所以幸免于难,完全是因为这位魔族女子,觉得它品相不佳,资质先天不足,其体内的麒麟珠,也必然是次品,难堪重用。
待这魔族女子走后,墨麒麟悄悄跟上,发现她带着麒麟珠,来到了一处秀美的山水间,这里有结界,墨麒麟无法靠近,且这里众多魔族把守,非常危险,它只得远远地躲着偷看。
这魔族女子名叫,朱莎,她夺取百颗麒麟珠,原来是为了将一只小赤蛟变成真龙。
她成功了,这只小赤蛟,化身成为了一尾赤火真龙。朱莎高兴不已,看着赤火真龙在自己面前,化身成了一名小男孩,她激动地攥着自己的手,自语道:“他会回心转意,我们如今有孩子了,他不会再如此狠心,九襄凌霄中有多位天妃,我也能成为天妃了。”
朱莎好似是在幻想着日后的美好,忽而含泪托着小男孩的脸,温柔地笑道:“从此以后,你就是一条赤火真龙,天君闻傲,便是你的父亲,你记下来吗?”
小男孩很是乖巧,懂事地点了点头,便暖暖笑着唤了声:“母亲。”
魔族女子朱莎欣慰地拥抱小男孩,少许之后,她又满心欢喜地说道:“你乖乖待在此处等着母亲回来,我这便上天界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你的父亲,他一定会接你去天宫,承认你是九襄凌霄的大殿下,到时候,我们母子便再也不用和你的父亲分开了,我们会很幸福……”
小男孩看着朱莎幸福甜美地飞上天际,他乖乖地留在此等了很久很久,也不见母亲回来,心中焦急担忧,回眸看看朱莎留下的坐骑,一只虽然年迈,却忠心耿耿的灰鹤。
同它说了一会话后,便骑着这只灰鹤,前往九襄凌霄去寻找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