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泓上仙已经乐到昏了头,慈颜拍拍蓝尘的肩头后,就收起意外得来的缺失部分,喜笑颜开地朝外走去,刚出了房门,余光一瞥,复再回眸怒瞪,原是瞧见自己的师弟秋辉回来了,此时才想起同他置气,旋即黑着脸,唰地一甩衣袖,凌厉质问道:“你回来作甚?”
秋辉随即窘得满面通红,脾气上来后,垂在衣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捏的指节嘎嘎作响,刚刚迈上前两步,还得等他怒喝,蓝尘迅即冲上前来,必须先发制人。
他郑重地拱手分别对着两位一拜,肃然俨声道:“师父,师叔,莫再因蓝尘之事动怒了,徒儿知道,您二位都是为了我好,今日起,我自请去伏殒崖思过三载,一则静心悔改;二则,清修无扰;三则,愿两位师长重修和睦。还望师父和师叔,恩准蓝尘所请!”
今泓上仙双眉拧结,重重一叹,他平日只关心蓝尘修炼上的事,其余多不过问,全然是个痴魔一般的修练狂,今日见秋辉怒气冲冲地回来,想必是蓝尘又惹下了什么祸?
他本就不喜凡尘诸事纷扰,这些年,为了空流盏的修炼,几乎魔障,更不关心其它琐事。既然蓝尘主动提出,想必已然悔过,此法也是可行,随即点头首肯了。
秋辉额上青筋暴起,见师兄今泓点头同意了,想必蓝尘此举也是为了堵他的嘴。今泓什么脾气?他又不是不知?此事若让他知晓,蓝尘必受重罚不说,他还会闹去大泽仙境,弄得大家撕破脸,帮了忙,反倒落下不是?
既然如此,只要蓝尘日后知道收敛,领了这份恩情,何必再闹下去?于是沉着土色的冷面,重重哼了一声后,拂袖离去。
今泓倒是不以为然,还当秋辉为了之前的事同自己置气,旋即不再理会,交代蓝尘几句后,忙着去布置法阵,好让蓝尘能尽快试炼空流盏。
待长辈们都走了后,几位师兄、师姐挨个上前来,安慰蓝尘一番,只有红鸾,气呼呼地怒瞪蓝尘须臾后,自己返回天鸢族去了。
彩云谷后山的伏殒崖。
这里早已关不住蓝尘了,他却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即便今日又要在这里幽闭思过,却也不像之前那样沮丧。既然答应了要留在这里三载,那就要遵守诺言,只要自己瞒着师父,不去真心凝炼空流盏,不就是三年的禁闭?比起朱桦师兄那几百年的禁闭,简直不堪一提!
着实出其不意,英明至极!
呵!往后的日子还长,可不能让师父和师叔怀疑到羽朵身上,只有这样,他才能羽朵一直留在自己身边。
小妖精,谁让你收了本君的心。早就对你宣告过,你是我的了!本君又怎会放你离开?朵朵,你就乖乖认命吧,千年万年都会把你锁在我身边,永远别想再回家啦!
哎!可是,还要对所有人说,你是本君的灵兽。如此言说,我才能和你,长长久久的,永远在一起……
想罢,抱头躺在山洞内偷乐。
……
今日天刚亮,羽朵就被墨麒麟叫醒,催促着她快些去虚眀山。墨麒麟是多日未见夫诸,早已思念成疾,可羽朵睡眼惺忪,半梦半醒,迷迷糊糊地就跟着墨麒麟往彩云谷的海峡而去,即便她现在有了通行令牌,仍是喜欢每日去翻越海峡,而后再进虚眀山中。只因这样走顺路,每日可先见了金鲲后,再去找江映雪和夫诸。
而夫诸知道江映雪担心羽朵每次这样淘气,万一掉进绝命苦海,有危险或受伤该如何是好?她主动提出,自己每日都去接羽朵。江映雪听后,虽未多言,可心里安心不少。
虚眀山中晨起总是常起浓雾,雾中水汽柔绵地如细丝春雨,穿过水汽丰盈的浓雾,晶莹点点的水汽,便如露珠般洒落在羽朵的发丝上,衣衫也变得潮湿,即便这样,也没能让她清醒过来。沿着蜿蜒的石阶进山,到了江映雪的书房后,江映雪和变成灵兽模样的夫诸,早已等候多时。
墨麒麟欢喜地跑来夫诸面前,满眼桃花呆望,乐得都快流口水了。夫诸和墨麒麟乖巧地静卧一旁,一个心里酸似甜,一个心里美如蜜。
夫诸心中纠结难宁,她的谎言何时才能终结?为了让江映雪开心,她必须继续下一个谎言,来弥补上一个谎言。她总是暗含寓意地同江映雪言说,羽朵会同自己讲很多心里话,这些含沙射影的言语中,都透漏着羽朵心中的情意。然而这些话,都是她的情意,并非羽朵,羽朵也从未对她言说过这样的话语。夫诸将自己对江映雪的深爱之词,换做羽朵的名义,骗得江映雪深信不疑。
繁华落尽撵痴情,五百春秋等不到。
房中四颗心,两颗醉,一颗梦,唯她独醒。
凝眸悲凉笑,望君琴瑟好……
羽朵无精打采地坐在书案前,双眼无神,没一会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江映雪见她头发湿了,又瞧她衣衫上也有落雨,局促不安地坐在另一张书案前,余光时不时地睨视瞧看,心里怕她此时睡熟了着凉,可又不知该如何说?
见书案上一支烛台,旋即施法将其点燃后,又偷偷施法,引着烛火上散出的热气,帮羽朵将头发吹干。夫诸一瞧,便明白了,迅即变化出人身,来到羽朵身边,将她叫醒后,待她去换了件粉色的罗裙,又让她吃下了丹药,以免生病。
羽朵很是开心,夫诸对自己真好,难道是因为墨麒麟的关系吗?想必是的!她还以为,蓝尘如平日一般,早起修练,未时便会同自己一起用膳后,指导她的修炼和功课。
玩了一早上,欢欢喜喜地回来彩云谷,却不见蓝尘身影,急得胡思乱想,含泪跑去问了青峰仙君,才知蓝尘被关去了伏殒崖。
一路泪汪汪地跑来伏殒崖,趴在石门外同蓝尘说话。
呜咽抽泣道:“为什么?我岂不是三年都见不到你吗?呜呜呜呜,把我一起关进去吧!”
蓝尘哈哈大笑:“什么傻话?谁说见不到?这里!”他指着紫缘师姐当初开出的那个小孔,“瞧见了吗?”见羽朵爬在上面瞧看,又道:“或者去崖壁下,不是也能见到?你还能顺便看望金鲲,怎得最近都没去找金鲲玩吗?”
羽朵擦擦眼泪,带着鼻音道:“去了,今早还找过金鲲呢……”哽咽片刻,又泪汪汪地愁苦道:“是能看见你,可是,摸不到了……”
闻言,蓝尘“噗”的一下笑出来后,迅即憋忍半晌,抿嘴坏笑着窃喜道:“坏丫头,你都从哪学的这些?以后不许这样,别再跟着红鸾学那些不三不四的东西。”
羽朵嘟嘴耍赖,觉得蓝尘冤枉自己,“怎么就不三不四了?一家人,不该恩恩爱爱吗?”
山重水复疑无路!!蓝尘目光一滞,无奈呵笑叹后,捏了捏眉心,也是对她无语了。
羽朵自己说着说着,便振振有词道:“上次我光明正大的来瞧看你更衣,我不过是想上前来一探究竟,你反倒同我小气!一挥衣袖,便将我弄晕了!我看看怎么了?还说一家人开诚布公,有福同享!我为何瞧不得?……哼!下次我就去偷看!”
柳暗花明又一村!!蓝尘笑靥浅浅一绽,环臂一抱靠在石门上,欣欣然送音来,“行啊!那我去看你更衣,咱们彼此彼此。你也对我‘开诚布公’一回?”
“那不行!”羽朵立即不依,嘟起嘴拒绝。
两人嘻嘻哈哈说笑了一会后,羽朵告诉蓝尘,说:“红鸾姐姐生你气了,今早回了天鸢族。我听苍衫仙君说,上次你们在桃山城打架的事,让九天玄女娘娘知道了,她反而很欣赏红鸾姐姐。说是邀请红鸾,一年多后同她一道去凡间历练五载,好像还会有很多她座下的弟子一起随行。
玄女娘娘想必很是看重,她座下首徒亲自来送了帖子后,今泓上仙是已经同意了,他说此举,对红鸾的修行大有助力。可是呢!红鸾姐姐却是不乐意,连带着生你的气,索性躲回了天鸢族去。大家都说,红鸾是狗肉不上席。我也点头赞同,参言道,那种东西,是上不了台面。我说完之后,他们哄堂大笑。只有我一脸莫名其妙,就连红鸾也自己嘲笑自己……”
羽朵念道了一会后,旋即烦恼地托起小脸,闷闷不乐道:“哎,见不到你,红鸾姐姐也不能陪我,岂不是要我独自,孤苦伶仃待三年吗?”
蓝尘一挑眉道:“哦,那你可要勤勉了,想想自己要多努力,才能打败我?想不再给我当灵兽?若是懈怠,只怕下辈子都做不到了,哈哈,你还是乖乖放弃吧,永远做本君的灵兽,又有何不好?”
羽朵气道:“你讨厌,哼!我都不能回家……”
这样的光景,持续了一年多的时间,蓝尘除了每日下午同羽朵说话聊天,其余的时间,都是刻苦修练,杂念也渐渐趋于平静。而羽朵,每日早上带着墨麒麟去虚眀山点卯,下午和蓝尘隔墙耳鬓厮磨,晚间才有时间修练,自然是早晨去虚眀山时,每日都是先趴在桌子上睡上两个时辰。
江映雪并不会去叫醒她,总是会悄悄地施法,为羽朵披上一条轻薄的毯子,怕她着凉。
韶华倾负,相濡以沫,江映雪同羽朵说的话,无非是些修炼上的指导。
羽朵轻浅一瞥,嫣然一笑,经过江映雪耐心地反复指导后,她如今的幻术,堪称一绝,这便洒脱而走,想让蓝尘第一个知道。
可却从未想过,蓝尘早已不是,第一个知道的人了。
星云沉淀,日升月落,江映雪总是深情凝望,将这点点滴滴尽收眼底,而后埋藏心里,沉默而努力,终究甘愿沉沦。
花开花落,日月交替,一载多的光阴,倏尔飞逝。
这日晴空万里,云丝缕缕。
蓝尘站在伏殒崖的山洞外,享受着潮湿的海风席面,本是心中波澜平静,却突然瞧见下方绝命苦海中金鲲的身影,凝眸细瞧,见羽朵坐在金鲲背上玩乐,笑着摇头,可脸上的笑容却逐渐消失,转而蹙眉疑惑:羽朵为何潜入虚眀山?浓雾深处的山脚下,怎得还有谁来接她?
侧耳无希声,在目皓已洁!
蓝尘随即心中一阵翻涛卷浪,脑中如思绪万千,猜测为何呢?什么也不想再想了,飞身跳下了伏殒崖,乘风踏云,一路潜入了虚眀山境内。
见前方有巡逻的弟子,并未发现羽朵之前潜入吗?羽朵和谁密谋潜入虚眀山?他们要做什么?探听虚眀山中的隐秘之事?且再往前走,便有结界,根本无法过去,羽朵是怎么进去的?心下更是疑惑不解,隐去身形,摸走了巡逻弟子身上的通向令牌后,也潜入了虚眀山腹地。
从前受江映雪所邀,蓝尘一起同他来过虚眀山几次,虽然是坐坐便离开了,可前往江映雪住处的路,蓝尘却记得清楚。于是径直朝着江映雪的住处而去,却瞧见了让蓝尘心神怒震的一幕!
羽朵就那样趴在江映雪的书案上,轻闭双眸,不知是否是睡着了?而江映雪的眼神,真真是骗不了人了……
云水蝉花倚窗落,素心清涧敛眸凝,予心缓缓相思意,青丝无澜惊羽梦。
江映雪见羽朵脸颊上落下了一缕青丝,犹豫再三,缓缓抬手,想要帮她轻轻抚开……
“哐啷!”的一声碎裂震响传来,书房的门被蓝尘一掌劈得粉碎,他就那样逆光而立,挺拔身姿被身后的旭日包裹,背光的正面笼罩在阴影之中,森森怒火之息叫人不寒而栗。
江映雪怔了怔,徐徐将停在半空的手撤回,旋即起身,面色如水地宁默而立,极其平淡冷静地与满面怒容的蓝尘对视不语。
羽朵也被惊醒,揉了揉眼睛坐直,待适应了那刺目的光线后,渐渐看清站在门口之人是谁?
她欢喜地从椅子上跳起来,紧跟着便清甜地呼唤一声:“蓝尘!”
蓝尘双眉紧蹙转身便走,羽朵不明所以?即刻动身去追。江映雪却抬手将她拦下,羽朵侧首望来,疑惑地皱眉一瞪后,见他不准备放行,便目光蔑视将江映雪轻扫一瞟间,伴随着清冷地轻哼了一声,绕开身前阻挡,旋即毫无顾忌地踏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