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曲有些不明白,既然姜赞已死,现今返回天宫做回七笙殿下,虽然圣都中宣家和一众臣宫,如今仍然劝说天子姜盛,选姜家皇族中适龄男子,接任太子之位……然而,弥达和劳朲却并未有任何动作。既然曾经被安排的命运,有关键处被改动了,那么之后呢?是不是还有转机?只要母妃的恶疾能痊愈,那父皇也不会去殉情,邶承国应该还有救!
嫆俏好言相劝,说欣怡仙子爱慕七笙殿下,既然七笙殿下也不希望邶承国走向灭亡,只要他愿意同欣怡诉说自己的心事,以欣怡如今的本事,一定有办法帮茹曲公主,且拂黎天后如今也需自救,或许知道此事后,也会施以援手。
茹曲并不指望拂黎天后,但是欣怡仙子,她倒是可善用一番。
良久沉思后,茹曲决定再次返回九襄凌霄,但她临走前,安排凤凰阁内修仙者,无论什么代价,必要寻到让芷安贵妃起死回生的方法。她不知这些人是否可靠,故而又去寻了欣怡。对欣怡诚然示礼,言说自己从前的怠慢,还望欣怡看在七笙殿下的情面上,出手相助。
欣怡和煦浅笑,说自己心胸宽广,怎得记得那些小事,若是七笙殿下开口,她必全力相助,为表诚意,还告知茹曲,千嶂山的岚峰内,有一颗七彩柔光的山髓,若是能取来此天地灵物,想必芷安贵妃定会逆天痊愈,起死回生。
茹曲拜谢欣怡,即刻安排嫆俏前往凡间的凤凰阁传达自己的命令,让那些修仙者,务必将此天地灵物速速带回圣都。
而她自己,还要留在天宫周旋一二,等待欣怡的安排,和七笙私下约见,叙说救国之策。
欣怡虽告知茹曲此法,却并不担心,茹曲派去的人手,真的能带回此神物。那千嶂山的岚峰山髓,既然是六界内天则下的神物,又怎会有人能将其取走?
……
那日茹曲离开后,七笙隐去身形,潜入劳朲府中,朝中一众劳朲和弥达的党羽,共聚于此,商量着如何应对和剪除?和其对抗的朝中势力。
七笙从而得知北境的战况,宣楠将军和姒启诸侯王联手对抗外族入侵,刚刚稍有起色,朝中弄权纷纷言说忌惮之意。宣楠此次大胜,更是为圣都朝中那些同他们对抗的势力,如虎添翼,若战况捷报诚禀天子姜盛,想必姜盛必会应允再立太子之事,真到那时,他们这些人,只怕性命堪忧!
弥达和劳朲私下一商量,决定借着年底除夕重臣朝拜天子之机,待宣楠入京,便可将其扣押,而后利用姒互提供的那件秘密,即便不能真的为宣楠顶罪,但也可将其软禁圣都。一则、天子姜盛必会猜忌宣楠有谋反之心;二则、此计无论成功否,以宣家为首的一众推选新太子的朝臣,也会被天子怀疑其用心动机,宣家手握重兵,又不自量力地参与立储之争,天子怎会放任其做大?弥达和劳朲一党,便可借此机会夺了兵权,之后还有何后顾之忧?
此乃一石二鸟之计,他们全然不会被牵涉其中,大可作壁上观。
七笙听得心寒落泪,百感悲愁地独自一人在街道上转看,他已经不再是太子姜赞,即便现今知道此事,又能如何?举棋不定间望国哀叹。可在这里生活的点点滴滴,比千年冰冷的天宫,更加令他刻骨铭心,更加真实到血肉清晰。
这条街道上,他和余光鲁曾多次往来。这家茶馆,他和孙世明曾多次来过。这繁华的百年圣都,黄元福曾陪着他,走遍过每一个角落。这座皇宫,他在此生活了多年,太皇太后的疼爱,弟妹们的嬉笑,还有一位,名唤林霜的女子,多年细心体贴……
七笙陷在自己的回忆之中,却不知灰鹤远远跟随,望得太过专注,不查自己早已被,天宫中监视七笙的仙侍发现了灰鹤的存在。
这么监视跟踪的仙侍,随即向天君闻傲汇报了灰鹤的存在。
半晌之后,九襄凌霄内几名仙侍赶来寻找,这些仙侍都是千秋宫中常年伺候在七笙身边之辈,少顷劝说后,他们陪着七笙返回了千秋宫。
而另一边,十几名天兵在七笙刚走后,便将灰鹤团团围住,欲将其灭杀!
幸好蓝尘当时在场,之前发生的一切,都被他尽收眼底。他早作部署,变化样貌后,救下灰鹤,引着这些天兵往凤凰阁而去。那里也有一只灰鹤,虽是颜色相似,但熟识者,必能分辨不同。可蓝尘早就做了手脚,且这些天兵并不熟悉灰鹤,将那只凤凰阁的灰鹤灭杀后,带着其的尸体,返回复命。
蓝尘见天兵们走远了,才化出本相,交代灰鹤往后许小心谨慎,也不可再回寒梅湖畔,以免被发现有诈,而后续招来杀身之祸。
灰鹤拱起鸟翼来拜谢,心中开始做起了最坏的打算。是再活五百年陪伴七笙?还是折了寿元,强行化出人身?即便化出人身后,自己最多不过百年之命,但若七笙需要,这条贱命,又算什么……
蓝尘再未多言,也没打算与七笙在这个时间相见。他之前同七笙在天宫相遇时,便请七笙殿下相助,压下寻找潜入昊海天尊朝圣殿之事,言是自己误闯,全然怕将祸事缠上羽朵。此时的他,本该当面拜谢七笙当时的相助,可现今饶是分身乏术来处理其它琐事,因为蓝尘还有自己的困扰,便急急赶回了彩云谷。
……
七笙回到千秋宫中,换掉了身上素衣,再次披上华丽锦缎的仙袍,来掩饰身心的伤痕累累。
“欣怡拜见,七笙殿下。”殿外妙音传来。
闻声回眸,七笙见欣怡一礼后,朝着殿中走来。他知欣怡的心思,可自己的心里,即便被那日的‘林霜’所伤,却还是将她放在心底如珍深藏。
欣怡浅笑着缓步走来,贴近七笙身侧后,沉声道:“许是欣怡多此一举,但心中记挂殿下,故而时常留意殿下所忧所思,今个碰巧遇见,几名行容谨慎的天兵,带着一只灰鹤的尸体……”
七笙大惊!忽而睁开了眼眸,一对灰白而浑浊的双瞳中蓄满了泪光,定定望向欣怡,他颤抖的双手缓缓抬起,握着欣怡的肩头,哑声急问:“你可瞧清了?”
欣怡敛眸惋惜一叹后,轻轻握了七笙的指尖,徐徐忧伤地抬眸望向他,嗔声道:“殿下,您素知我的心意,又怎会将不确定之事?拿来与您言说,平白无故让您伤心,欣怡岂会忍心?”
七笙闭眸落泪,心中哀惋之情,痛到难以言表。他将灰鹤看做自己最后的亲人,这颗千疮百孔的心,最后的港湾……灰鹤都不在了,他的心中,还能剩下什么?
欣怡何等刁滑之辈,演一出感同身受来陪伴七笙,待他情绪稍有稳定后,便巧言剖析道:“殿下多年来都有一个心结,便是想知道,亲母朱莎的所在。”
她见七笙眉心微起波澜,故作抬袖轻试泪痕,嘴角却划过一丝窃喜后,继续道:“殊不知?最希望朱莎消失的那位,并非拂黎天后。殿下细想,当年那昊天之辉,究竟是何人所为?”说话间观了七笙的神色,便略微一顿,抛出令其狠下心的致命言语,“想必当年害您失明的那位,真真是想要您的性命。昊天之辉乃是圣域中的神迹,怎可被宵小之辈轻易被取出?”
七笙又并非愚钝之辈,何等心思细腻,便从她的话中听出暗指,这一切,都是天君闻傲所为!是闻傲灭杀了母亲朱莎,又是闻傲想除掉自己。可是为什么?他既然是闻傲亲子,虎毒尚且不食子,天君闻傲为何要除掉自己?
欣怡含情望来,婉声道:“欣怡这些年来,虽然留在天后娘娘身边,成为其心腹,可心中绝无可能背叛的,只有殿下一人。”
七笙哑然失笑一声,他早就猜测过,只是不想承认那令人寒心的事实。
天君闻傲利用完朱莎,留着她又有何意?想必灰鹤也是知道实情者,故而留不得。早些年间,不方便出手,只因灰鹤躲藏,未寻其踪迹。可如今灰鹤被害,定是灰鹤关心自己,偷偷跟着七笙去了圣都,才被发现行踪,因而死于非命。七笙如此推测后,所有的事,便都顺理成章了。
欣怡暗含羞涩,轻声柔语道:“天后娘娘也是需要您的,您也需她来帮助,杀母之仇,夺目之恨,怎可轻易算了?您若日后做了天君,那便复明有望,还可拯救您心中最后的牵挂,邶承国。”
七笙在欣怡的周密安排下,与茹曲私下相见,商量如何拯救邶承国?
半晌之后,欣怡忽而进言:“小仙倒是还有一法,即可解救邶承国,亦可帮天后娘娘脱困,不过要委屈七笙殿下些……”欲言又止,望了茹曲和七笙一眼后,低低一叹,“大泽仙境不识抬举,赫琛那厢答应您和其女灵凌的婚事,河关关这厢又跳出来反对,想来其女该是同其父一条心,很明显,赫琛是天君的左膀右臂,殿下怎可与其女灵凌成婚?那不是如了天君的心愿?不过,现今唯有殿下另择佳偶仓促大婚,才可令天后娘娘走出翡荷宫,只有天后娘娘脱困,才能助殿下荣登天君之位,待您荣登天君之位,又何谈不能解救邶承国呢?”
七笙苦涩一笑,心中明了如镜,却毫无犹豫地点头答应了此事。拂黎天后无非是想借此事走出幽闭的翡荷宫,欣怡的心思,七笙也是清楚,可他没得选择,从他踏入九襄凌霄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沦为了棋盘上的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被无所不用其极,若是一无用处,便成委弃泥涂……
茹曲心酸地望向七笙,无法给出任何安慰之言,或是道贺之语,他们皆是命运中的棋子。唯有深深一拜,感激兄长重情重义,牺牲了自己的一世幸福。
欣怡心中大喜,没曾想?七笙竟然会如此爽快地应允此事。她之前告知茹曲山髓之事,便是为此布局,现在计划一步步顺利进行着,她想嫁予七笙,而后尊为天后!
七笙若对拂黎天后提出另择佳偶之事,那拂黎天后自然是要安排自己的心腹嫁予七笙,此后能继续掌控一切,最佳的人选,莫过于欣怡仙子。
然而天君闻傲亦非蠢笨,他大可将计就计,将七笙立为太子,选取自己的亲信嫁予七笙,一面施恩控制七笙,一面令拂黎的计划全盘落空。
岂料?七笙还没来得及对拂黎天后提出此事,众生殿上一众神仙和闻傲天君,已然接到了沧州大帝赫琛送来的婚书。那位灵凌仙子,已经在婚书上落名,现今只等七笙来补上名讳。
……
七笙此时已然和欣怡再次前往凡间,只因他方才得知岚峰山髓之事,不免担忧。
然则当七笙独自返回天宫时,诸事尘埃落定,他想想方才路上遇见的‘林霜’和之后的河关关,也唯有怅然大笑,为自己的可悲而喜,随后大步走来,提笔落款,在婚书上写下了遒劲有力的两个字“七笙”。
虽说现在灵凌仙子的名声不怎么滴,连带赫琛和何关关也被非议。不过这些传言,也有天界小仙们的太多责任,大家心知肚明,多是添油加醋,越明越黑。未免赫琛心生不满,与天界撕破脸面,此法堪称高明,既可以替大泽仙境挽回颜面,止了这些流言蜚语,也可令天君和天后,为大殿下七笙的婚事,达成统一的意见。
且这个人选,居然真的让各方都无反对意见。众位都是心满意足,唯有得知此事欣怡仙子,心中恨透,以为七笙是被要挟,随即又开始谋划对策。
对于让他迎娶灵凌仙子之事,七笙并非有任何表态,他心中还有一丝不甘。刚回来时,就在前往了翡荷宫,与拂黎天后悄悄见面。
当时的七笙几经犹豫,才旁敲侧击表示,自己并不想娶欣怡,或许天后还有别的人选?
拂黎天后悠悠浅笑,没有回答,但却闻言相劝,让他应了婚事。只因,多日前,待七笙离去后,其手下来报,七笙当时拿着一幅画像,来悄悄问天后的这些手下,画中的女子,可是天后手下秘密豢养之人?
这些手下还禀告言,此画像,乃是那日茹曲命人绘制,说是捉拿擅闯天宫的妖女。对于那副画像,拂黎当时并未过目,今个听这些手下言,画中的女子,怎长得同何关关如此相像?
故而今日赫琛送来落名婚书时,拂黎天后甚为暗自喜悦,也没有提出异议!只因,若成全此婚事,她便可如早先机会的那般,将赫琛从天君麾下,挟制来自己的阵营。
然,河关关虽时常同天后走得近,却并非是个惟利是图者,又怎会眼睁睁地看着女儿沦为权利的牺牲品,她要阻止这场悲剧的婚事。
……
次日月半梢头,再次折返千秋宫中,拨开面前两三芭蕉叶,但见凉亭中一挂草籽帘后,七笙孤独的身影。院中青竹小林内,欣怡暗暗咬了牙根,目光怨恨地从那处望来:你居然敢骗我?没有对天后娘娘,提出半句要与我成婚之言不说,还旁敲侧击言,不想娶我为妻?七笙啊,七笙,这六界内胆敢负我者,向来都已不再世间!你觉得,你会是个例外吗?那便请做个选择,是要留下自己的命,还是那贱人灵凌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