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招募

雪崇城内的百姓看见那则告示后,都迫不及待地渡江而上,朝着双叶江对岸的萍芜城赶去,全因告示中并未写的太过明确,只是说但凡来到萍芜城中的百姓,只要到守备府留名报道,同意自己参与岚峰处的修建,便可得到一颗夜明珠。

此等好事,谁能不去占便宜?既没说必须参与修建,也没说需要什么样的人手,既然前往者,见者有份,大伙都可能捡到便宜,谁不去?谁是傻子!

蓝尘见酒楼内的人都跑光了,他也朝街道走去。到了街上,随着人群一起朝着城门方向而去。

城门处之前并未戒严,此刻眼见城中百姓都快跑光了,守门的兵士即刻上报,这时城门处开始戒严,禁止一切往来人员出城。

但人群激昂澎湃,一时间守城兵士难以将城门立刻关闭,蓝尘忙借机挤了出来,他舒了口气,整理下自己的衣衫,笑着负手朝江边码头走去。

半晌之后,蓝尘远远瞧见,刚才敲诈自己的那位摆渡女子,陈香正和一众要过江的人群说话。

只因雪崇和夏姒战事一触即发,江面无桥,昨晚江边附近渔村的村民,都已架着自家的小船连夜过了江,此刻江面上只有她的一条船,陈香更是狮子大开口,哄抬物价,莫取暴利,每人居然敢收起一锭银子!即便这样,还是生意兴隆。

蓝尘也很是无奈,墨麒麟不知跑去了何处?他此刻又没有法力,无法御空飞行,不坐船过江?难道要游过去吗?也只得给了银钱上船。待乌篷船到了江面中心时,这撑船女子故技重施,又要再次加钱,船上众人无奈至极,只得纷纷再付船钱,可蓝尘此时才发现,自己的钱袋不见了!

究竟是何方毛贼?如此胆大包天!竟然偷到了他的头上来!

这撑船女子阴阳怪气道:“呦!您怎么又来坐船啊!刚才不是财大气粗,权势滔天,现在没钱给了?不会吧!莫不是以为当了官,就能吃白食?”

蓝尘咬牙忍着怒火,舒了口气后,不以为然地说道:“本君一介布衣,毫无特权,你若不怕我赖账,到了对岸后,大可跟着我一起进城,不会少你分文!”说话间,扫看船上坐着的众人,猜测到底是谁?方才拥挤间摸走了自己的钱袋!

撑船女子陈香,佯装将信将疑的神气,扬声问道:“真的假的?这位公子瞧着衣冠楚楚,怎得会付不起船钱呢?家中逼婚?离家出走?落魄街头?还是与狐朋狗友鬼混?被老子打出了门?啧啧!看您这情场失意的模样,难道是?朝思暮想的姑娘要与旁人成婚,你追着去棒打鸳鸯?却铩羽而归!一路上失魂落魄,就连钱袋也弄丢了?”

蓝尘闭眸凝吸,再次咬了咬牙,隐忍不语!

船上一位半人高的瘦弱少年开口解围,热心地言道:“船家姐姐您人美心善,想必这位公子是出门急了些,又未带着随从,姐姐若是信得过小弟,等下船靠岸后,我同这位公子去拿银钱。”说着又望向蓝尘,“这位公子一瞧,就知道出身显赫,气质不凡,怎会是那种伪君子?再说啦,船上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大家可都是要去萍芜城的,他又岂会言而无信?”

撑船女子勉为其难地唉声一叹后,表现出体恤众人之色,朴实大度地样子说道:“行吧!看在这位小兄弟的面子上,也不好耽误了大家的时间,更延误了我的生意。”言毕,她望了众人一眼后,自去船尾处,动作利索地摇桨划船,驶向对岸。

船上众人都时不时地偷瞄,打量着蓝尘,还窃窃私语地小声议论。

可蓝尘却是心里清楚地很啦!这两个狗贼,给自己唱双簧!

半晌之后,乌篷船靠岸,小少年便跟在蓝尘身后,一起进了萍芜城。

城门口人山人海,兵士们驱赶多数人离开此地。城中更是乱哄哄一片,聚来城中的人,皆是听到了消息后,赶来此地等着发横财的百姓和村民,他们同萍芜城中的四位小吏,争吵不休!

大致内容说的是,萍芜城的主使者,言而无信!说好的一人一颗夜明珠,怎么现在想变卦了吗?

四名小吏安抚骚动的人群后,瞧见蓝尘返回,韩用上前来回禀:“将军,您可回来了,方才兵士们抓获了造谣生事者,说是位紫衣女子,带着一支冰晶叶的发簪,可那女子神色慌张,言辞闪烁,趁兵士们不备,留下此物后,就逃跑了。”说着,拿出一个绣着同心结的小锦袋,递给蓝尘。

蓝尘缓缓接过此物,越看心中越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怎会不认识此物呢?这只白色的乾坤袋,是江映雪父母的定情之物,江映雪对其珍爱无比,不言而喻,他会将此物给谁呢?再加上韩用讲述了那女子的大致样貌,蓝尘旋即猜测,莫不是刚才逃走的女子,就是羽朵吗?

韩用等了少顷,也不见蓝尘对此做出任何答复,试探又问:“宣将军,您看眼下该如何处置呢?是将这些人筛选后,重新定下工钱?还是全部赶走?毕竟这些百姓中,多少都来自雪崇,难免会混进探子……”

蓝尘打开乾坤袋瞧了瞧,里面四五十颗夜明珠。从前他与江映雪一道前往凡间时,江映雪便喜欢用此物来付账!蓝尘苦涩一笑后,黑着脸将此物递给韩用,满满地心不在焉之样说道:“你们看着处理吧!”说罢,便有些愤愤冒火地独自朝守备府走去。

方才跟着蓝尘进城的小少年,本就是个小姑娘,芳名唤作陈苏暖,自小聪明伶俐,同自己的姑姑陈香一起相依为命多年,察言观色又怎会不懂?瞧蓝尘那就要炸了的样子,此刻当然不敢再去招惹蓝尘,便旋即找了韩用,一番诉说后问讨要到了银钱,便离开了萍芜城。

羽朵隐身站在一旁,看着乱哄哄地局面后,望着蓝尘气呼呼远去的背影,愁苦一叹,轻声自语道:“我这是,又给你添乱?帮了倒忙吗?”言毕,苦闷地耷拉下小脑袋,独自发愁。

……

适逢刀霜,雪夜宁静,凛冽的寒风也知趣地温顺蛰伏。陌生而空荡荡的房间内,烛火跳动,炭盆内的焦炭燃烧地噼啪一响,炸出星星点点火星,蓝尘枯坐无眠。即便他隐忍苍凉,却还是有一丝丝夹杂哀伤的倔强,盘踞在周遭,若有微小的机会,便会如夜幕般,铺满整个房间。

思念如魔,卷着宁静的心,走向温馨的旋涡。

那年夏夜星光璀璨,余香不绝,你同我说,往后每年的今日,都要与我一起庆祝,因为这一日,你遇见了我,是你最珍惜的缘分。我虽浅笑不语,却与你同感……

每一次日出,或许都是崭新的篇章。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格,照进屋内,惊醒了萍芜城。

蓝尘落寞地轻浅一笑后,将昨日之事按在心底深深埋藏。他打起精神来,洗漱一番,披了件黑色的裘皮斗篷,便出门朝外走去。

韩用昨日便将雪崇城来此的多数百姓挡在了城外,而后言明事情,那些心存侥幸的贪财好利者,昨夜就已经离开了。不过想必这些人返回雪崇也会被捉拿关押,而后严加盘问等,以防他们是萍芜城派来的细作,或是谋划什么阴谋……

这场意外虽然让人措手不及,可蓝尘却并不担心,他早已谋划好后续,反而有意推波助澜。想必此刻的雪崇境内的姒互,定是在跳脚咒骂,他此举无疑会让军民离心,百姓人心惶惶,怎会再忠心拥戴姒互和锦妆?

四名小吏办事周到牢靠,从巳时起,已经组织前来萍芜城中的众多百姓和村民,分组排队,筛选登记。愿意留下来做工者,会得到相应的报酬和岗位。不同意者,也需要登记和接受盘查,才可半日后离开,被送去夏姒腹地,从事各自生产劳作。

前方队伍分为了三队,逐个征选劳工、匠人、杂役,每队前都有管事者登记造册后,给他们分配相应的工作,想必明日起,岚峰处的驻防工势便可顺利修建。

蓝尘望着井井有条的景象,心中倍感欣慰,余光鲁果然眼光独到,知人善用。他看了少顷后,本要转身离开,去忙别的事物,可却又骤然回眸注视,紧紧盯着劳工队伍中的一个身影,望了须臾,眼眸徐徐湿润,心中喜难自抑到嘴角微微上扬,就那样,立在原地,静静凝视她的背影。

负责此劳队人员筛选的管事,照旧手下忙碌书写,眼也没抬地问话后,听见回话者的声音,愕然半晌,才缓缓抬眸来瞧刚才的回话者,见自己面前站在一位白净身弱的‘公子’,心中起疑,于是目光上下打量此人。

这位‘公子’身着黛青色粗布长衫,站在此队中,比众人都矮了一撮,长得细皮嫩肉,眉清目秀,还唇红齿白,瞧着比来当杂役的那些妇人,还要娇弱数倍,虽是一派气宇轩昂的样子站在这里,可这说话嗓音更是阳气不足,阴气过盛。

管事者执着笔又愣愣地看了‘他’半晌,委婉些表述道:“这位小公子衣衫单薄,想必该身体不错。呵呵,您是来凑热闹?还是游山玩水间想起忧国忧民?这里是劳工登记处!您识字吗?”说着,指指‘他’的身后,让其瞧瞧,与旁人的差距。

后方排队的一众魁梧的壮汉,各个黑硕精武,堪比壮的像头牛。对比之下,‘他’更显,如一只弱鸡般,迷路后混迹于此。

羽朵回头看看身后,不以为然地回过头来,很是真诚地望着管事,说道:“我自然是来帮忙,不用工钱,愿意去岚峰处修建庙宇。”

管事者听着‘他’那娘娘腔的嗓音,不免干干发笑,再瞧‘他’在一众壮汉堆里,更显瘦骨伶仃,可招‘他’这模样的进来,不是添乱嘛!未免打击了‘他’的爱国之心,斟酌言辞道:“您这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模样,想必是排错了队伍,不妨到杂役处报名可好?”

羽朵有些失望,无精打采地走开了。

蓝尘在一旁看得心急,怕她转身离开,正想着找个什么理由?将羽朵留下!她却真的走去了杂役处排队!蓝尘抿嘴憋笑,心里别提多开心了,不管羽朵为何而来?她回来自己身边了,如此便好……

羽朵再次等了半晌,可杂役处的管事招够了人手,便扬声遣散后面的七八名排队者散去。待其他人都走开后,羽朵心急间,忙跑上前来问:“就没有别的事了吗?不是说很缺人手?怎会没有要我帮忙之处?我可是仙山中修行的小仙,如今隐去仙身,摒去法力来凡间历练,师父命我扶危救贫,修行功德。即便我不能随意使用仙法,可也是神通广大,怎可被你们这些凡夫俗子,瞧出端倪?”她见管事不以为然,又积极解释道:“再说了,那岚峰倒塌我也是有责任的,我当时为朋友取药,不小心酿成此祸。既然事情因我而起,我怎能一走了之?”

岂料?她如此言说后,犹如画蛇添足,皆被旁边之人讥笑,觉得她是个欺世盗名的骗子!

“哈哈哈哈,白面书生真会夸口!那岚峰是你弄塌的?”

羽朵诚然点头。却引发了众人的大笑之声。

旁边又有好事者凑上来问,“你怎么将岚峰弄塌的?说来我们听听!”

羽朵实言道:“我就看了岚峰山几眼,摸了山一下,它就塌了!”

话毕,再次引发众人更为响亮的大笑之声。

羽朵气得无奈咬牙,喘了几喘,也不想解释更多。

蓝尘听着羽朵现在张口说瞎话的本事,不免心中又气又恼,那地方蓝尘前去查探过,也从翁信处得知,岚峰周围曾被布置下法阵,怎会是被羽朵看几眼,摸一下就塌了?

可眼见这不长眼色的家伙,要硬生生地将羽朵赶走啦!也顾不得同她计较这些,随即心中开始焦虑,急得原地踱了几步,便迅即快步走去韩用身边,快语命令道:“本将身边还缺人手,衣食起居皆需伺候,即刻去填个白净清秀的小随从来,鞍前马后!”

韩用略略感到讶异,望向杂役处,瞧见羽朵后,很是心领神会,旋即笑笑点头,对蓝尘抱手行礼道:“宣将军稍等,下官即刻去办。”言毕,他走来负责招募杂役的管事身边,管事同韩用颔首问礼,韩用笑着说道:“稍等,稍等……嗯~?”他打量一番羽朵后,便问:“你可会研磨、泡茶?铺床叠被?洗衣、打扫这些小事都会吗?”

羽朵为了能留下,但凡此刻问她什么,都一概应下,“无所不能!”

“哦~!可堪留用。”韩用将信将疑地点点头,见蓝尘从后方缓缓走来,笑着恭敬示礼道:“启禀宣墨将军,这些都是杂役。下官方才瞧见了,这位小哥着实真心实意,不要工钱,还自称下界门下弟子,出外历练,路经此地,仗义相助。您看这位小哥长得机灵斯文,想必能伺候您平日起居。您诸事繁忙,身边也是缺人手,您看可否将‘他’留下呢?”

“对对对!我什么都会!”羽朵见自己留下有希望了,欢喜地帮腔,说话间回看身后来人,望见蓝尘后,迅即双手遮捂自己的小脸,从指缝中偷瞄蓝尘,怕他认出自己后,又将自己赶走。

“嘶?什么都会?”蓝尘看着羽朵的这个反应,便猜到她心中所想,她必然是在同自己怄气,故而不愿与蓝尘相认,索性他便也装作不认识羽朵!皱了皱眉,故作犹豫后,点点头道:“如此甚好!就这个啦!本将瞧着她该是识字,也可平日抄写文书。”

“啊?又要写字?”羽朵轻声自语后,见蓝尘看到自己并未多说什么?甚是平静!想必是真的不认识自己了。她也徐徐放下手来,虽是有些闷闷不乐,可毕竟能留下来,便不再多言。

“你叫什么?”韩用心中悟到,笑着问话后,执笔瞅看羽朵,等着‘他’回话。

“我……我?我叫?”羽朵支支吾吾片刻,便咬了食指苦思冥想,真名不能说,那自己该编个什么样的名字?才能既符合身份,也不让旁人发现,其实自己是女扮男装。少顷后,鬼使神差地眼前飘过,方才双叶江岸边那杨柳干枝的画面,旋即正色言道:“在下姓‘杨’!”

“哦?姓‘羊’吗?”蓝尘心里憋着坏笑,一本正经地问过后,见羽朵点头,他又蓄意望向周围之人,走上前几步,朗声说道:“能来萍芜城者,皆是顶天立地,有着饿狼般血性汉子,日后众人入伍,便是苍狼军中,英姿勃勃的铁血战士!”

苍狼军的威名,家喻户晓,众人旋即被点燃般,热情高涨,齐声应和。

待众人安静,蓝尘回身望向羽朵,笑得有些戏谑,话锋一转,挑着嘴角对众人说道:“虽说这位姓‘羊’的仙童小哥,唇红齿白,阴盛阳衰,但既然她想往后混迹在咱们狼群之中,寻找男子血性!不若大伙往后,给她些照顾,便唤她,‘当归枸杞羊肉羹’!这个称呼,诸位觉得如何?”

话音刚落,蓝尘身边叫好声叠着大笑之声,如浪般此起彼伏。

羽朵单薄的小身板,好似被声浪淹没,迎着蓝尘如乌云压顶般照在她身上的目光,静默站在,磨了磨牙后,心道:你太坏了蓝尘!小不忍则乱大谋,咱们走着瞧!

韩用再次悟到,正要下笔,可一想后,又问:“将军,这名字?莫不是有些长了?”

蓝尘装模作样道:“也是,往后大家唤她小名,‘羊肉羹’!”

众人哄堂大笑,齐齐起哄,拍手高喊了多声,“羊肉羹!羊肉羹……”

羽朵额角青筋跳跳,眼尾蜇人般的目光,偷偷瞪了眼蓝尘。

韩用做完登记后,递上命册说道:“羊肉羹,来,在此处签字画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