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礼尚往来(1)

想用激将法,把我赶走!我才不会就范!羽朵用复仇般阴森的小眼神,恶狠狠地瞪了蓝尘好半晌,这才发现管事者端着名册,站在自己身边,等着她签字。她忙抖了抖回过神来,可一想到蓝尘给自己起了这个‘羊肉羹’的名字,随即又满腹怨气地抽了抽嘴角,余光偷瞄,见蓝尘好像全然将自己和他的曾经忘了个干净。羽朵也不好再去计较,怎得还有些做贼心虚?颤颤拿着笔,落笔前又望了望蓝尘,而后写了‘羊肉羹’三个字,心情复杂地按了手印上去。

管事的看了一眼名册,没有问题了,随即同韩用回禀完其他的人员安排,便回头交代道:“羊肉羹,你日后就跟着宣墨将军身边,做个端茶叠被的小厮,往后做事轻快些,照顾妥帖,凡事都需言听计从,行啦,这就随将军去吧!”

众人散去,其他人各去忙碌后,羽朵低垂着眼帘,有气无力地应声“诺……”了,便走来蓝尘身后,跟着他朝守备府而去。

蓝尘心中狂喜,让你淘气!给我造谣,从前还乱改本君的名号,我是“无德仙君”?那你呢?咱们这是在秋后算账,如今本君也来为你赐名,“羊肉羹”不是很贴切吗?众望所归啊!哈哈哈哈……朵朵,你现在是何心情呢?瞧你刚才的表情,真真是笑死人啦!

路上羽朵垂眸不语。蓝尘余光偷瞄:朵朵,我们重新开始好吗?没有师门恩情的牵绊,没有师父的不允,没有江映雪,没有一切阻碍,只有你和我。

萍芜城中的住处并不算宽裕,城中一时间挤进来如此多的百姓,还真腾不出多余的房间。蓝尘便堂而皇之让羽朵和自己同住一间!还大言不惭道,于公为民,方便她时刻伺候在侧。

如今寒冬腊月,街道上搭建了多处临时的棚屋,以免夜里更是寒凉,有人会因此冻病了,将一应炭火都送来了此处,供与取暖。

今日起就已经开始安排人手,到岚峰处搭建木屋,想必三日后,那里的驻防攻势便可开始修建。蓝尘已经派人通知了翁信,请他自行安排,日夜分工,助劳工们一起修建攻势。

翁信发现上了‘贼船’!却是也为时晚矣!只得骂道:“臭小子!坑蒙老夫来当苦力!”

墨麒麟不在此处,被蓝尘安排了别的差事,已经前往它处,依计行事。

而留在城中的杂役,男子负责修筑城防,妇人负责一切后勤事务,众人分工明确,日夜赶工,这些做杂役的妇人,每日还要将饭食用马车运送到岚峰方向的工地上,她们的工作,可一点也不比那些身材魁梧的男子们轻松。

遇到此同时,沿江两岸也开始修筑或木质,或竹质的军事要塞,多数要塞皆建于萍芜城外的水岸边。有的依江建造,有的稍微靠近山脚,放眼望去,层层叠叠,如密林般的沿江要塞,已将萍芜城覆盖其后,令敌军即便到此,也不易发现城池的具体位置。

此刻并非战时,这些妇人每日还要前往双叶江中打鱼,以此来弥补粮食的短缺。

蓝尘虽不愿去信同姒启言说此地的差事究竟有多棘手,可韩用办事严谨,处处想得周到,早已将这些告知了姒启,还将那些夜明珠兑换成了钱币,用以此番修筑之用。不仅如此,韩用瞧着那绣着同心结的乾坤袋,并非凡物,还将此物,悄悄地放在了守备府中,蓝尘的书案之上。

姒启也派了些人手押送粮草来此,队伍中不仅有兵士和工匠,还有许多能干的妇人和劳工,以及大批物资,委实是雪中送炭。

这几日,韩用每日都会按时来汇报工程的进度,今日他言毕后,如鲠在喉般站在那里忸怩了少顷,才敢将方才斟酌的言词,直抒胸臆:“宣将军,咱们如今劳工人数是够了,可即便您此时挑选将士,日夜加以训练,可这样还是不能解决燃眉之急!萍芜城中在您来之前,只有一百多名守兵,您清楚,雪崇方面也是清楚的!就算雪崇这些年兵士懈怠,战力全无,但此时急招新兵,虽说这些新兵刀都拿不稳,但雪崇光是靠人数,咱们便是吃了大亏!下官知道,您这几日,忙得不可开交,一直东奔西走,风餐露宿。可即便您有通天的本领,无兵无将!如何施展?”

蓝尘会心一笑,起身离开前拍拍韩用的肩头,倾身与他耳语:“诸位的情意,本将记下了。山人自有妙计,韩大人有心了!”话毕,蓝尘这便又带着羽朵朝城外去视察,各处的工程。

韩用虽是心急如焚,却也是一头雾水,不知这位胸有成竹的宣墨将军,如何变出兵将来?烧香拜佛吗?祈求上苍,待敌军攻城时,降下天兵天将来相助?

这些日子,不但蓝尘都没怎么粘过床,羽朵也是一样。每每瞧见羽朵累得随便靠在哪都能睡着,蓝尘心中着实心疼。今日还要带着她一起前往岚峰处查看工程近况,此时不比从前,不能飞行前往,都是要徒步而行,蓝尘带着她走了一个多时辰的山路。

到了岚峰山脚下后,羽朵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旋即立马坐下休息,靠着身后的一棵大树捶腿,还没惬意片刻,却远远瞧见了墨麒麟的身影,怕它认出自己后,找蓝尘告密,忙仓促地躲藏起来。

蓝尘余光瞥见,憋笑不语,独自去忙碌。几个时辰后,他忙完众多大小事务,再走回来找羽朵时,发现她已经窝在一处山石的角落内,困得坐着睡着了。蓝尘含笑摇头走来,蹲下身来看她的睡脸,目光向上扫去,再观她已经多日卸掉头上的冰晶叶发簪不带,心里畅快无比,便托腮坐在她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偷乐。

此刻已经是午时,城中运送饭食和辎重的马车已经来了此地,随着马儿的一声响亮嘶鸣,将羽朵吵醒,蓝尘也慌忙伸个懒腰,装模作样地打着哈欠,做出一系列自己刚醒来的表现。

“哦?你也睡着了吗?”蓝尘率先问后,扭扭脖子,便起身扫扫衣摆上的灰土,“那咱们走吧,好要在日落前赶回城中,辛苦几日,想必过几日便无需这般让你跟着奔波。”

羽朵揉着眼睛站起来,有些迷糊地点头“嗯……”了声,旋即朝来时的路走去。

蓝尘跟在她身后,沉默了半晌,心中冒出些莫名其妙的猜测。羽朵还是同蓝尘刻意保持距离,再未像从前那般,与蓝尘亲密无间,看见这样的她,让蓝尘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们之间曾经的情意,好似突然间,变得陌生而疏远了,究竟是什么原因?蓝尘能想到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江映雪!

又行了半个时辰的山路,蓝尘看着前方的羽朵,见她好像真的很累,旋即先打破沉默,上前拉着羽朵的臂弯,笑问:“是不是累了?若是走不动,我背你走。”

羽朵望了蓝尘一眼,轻轻推开他执握自己臂弯的手,淡声道:“不妨事,我可以的。”

不知是哪里来的酸麻?窜进蓝尘心中,他闭眸苦涩一笑,再抬眸时,见羽朵已经朝前走去,随即怒气冲冲地走上前去,再不多问,一把抄起羽朵的膝弯,将她托抱而起后,便冷着脸朝前快步走去。

羽朵抖了抖,温顺地并未反抗,却轻声说道:“我真的可以自己走,你放我下来行吗?”

蓝尘冷着面色目视前方,足下步伐未停,却厉声道:“你如此拖拖拉拉,几时才能回去?我们是出来游山玩水吗?”

羽朵很是无奈,弱弱回道:“那你抱着我走,岂不是走得更慢?”

蓝尘脚下一顿,忙接续步伐,本还在同她怄气,被她这样一说,尴尬地也忘了生气。

一路上,羽朵虽未像从前那样,会开心地揽上蓝尘的脖颈,却都是乖顺地并未多言。蓝尘抱着她在怀中,时不时地垂眸偷瞄,自然心情舒畅多了。此刻走出了山路,再沿着前方的江岸边行驶半个时辰,便可回到萍芜城。

“宣墨大人!宣墨将军!”双叶江中的渔船上,传来了一阵呼唤之声。

闻声驻足,蓝尘放羽朵下来,便朝江面上望去。两条捕鱼的渔船缓缓靠岸,渔船上走来两名渔夫,这一男一女笑盈盈地上前来,中年男子皮肤黝黑,一身蓑衣,腰间斜挂一个鱼篓,他拿起自己的鱼篓,递上前说道:“您瞧瞧,这条鲫花鱼,个大肉肥,我和孩子他娘,刚才在船上看见了您。便说道,都这个时辰了!您怎么还在此?想必是忙得还没吃上午饭,我们就想着挑个肥鱼给您送来,让您先垫垫肚子,嘿嘿,我们希这些大字不识几个的粗人,望您莫嫌弃。”

妇人热情笑道:“您若吃得惯粗茶淡饭,去我们家中坐坐,我给你们烧几个野菜。”

蓝尘粲然一笑,感慨万千道:“怎敢讨饶?不必如此麻烦了,你们自去忙吧,若有盐巴,给我些便好,瞧见这肥鱼,着实饿了,我此刻便生火烤来尝尝!”

中年男子忙问:“一条可够吗?快快快,孩子他娘,你再去船上取几条来,挑些个大肉肥的!”

蓝尘抬手阻止,“不必不必,够吃了……”说罢,对二人拱手一拜,“多谢两位盛情款待!”

这对夫妻随即难为情起来,妇人扭捏说道:“宣墨大人太客气了,您不辞辛劳,愿意来我们这穷乡僻壤当父母官,是我们的福气,该是我们感谢您!”

中年男子痛惜一叹,“这地方从前的守将麻永旺,太不是个东西了,此人常年打着征收修筑城防的旗号,动不动便是向我们榨取各种款项,实则这些钱财,怕是都进了他自己的腰包,还有就是征召徭役,说是来修建驻防,却将大伙征调到了别处去,为姒互王和锦妆修建陵墓,那些人,没有工钱,吃不饱不说,还皆是又去无回,都不知死在了何处。哎!后来萍芜城中,来了个圣都被贬的余光鲁,余大人。这位余大人确实是个为民办事的好官,可怎奈?兵权都在那麻永旺的手中,余大人空有政令,就是无法顺利实施。”

妇人接续话音,掏心掏肺地激动言道:“余大人只得和麻永旺叫板,不竭余力地阻止麻永旺随意乱征收税负,再加上宣楠将军的鼎力相助,让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也是过了几年太平日子。可好人总是遭奸人暗算,也不知余大人回了圣都,现在如何了?半年没有消息了。若不是宣楠将军带领苍狼军苦守北境,只怕此地早已被战火吞噬。现在又有了姒启诸侯王这样的明君,派来了您这样廉洁为民的好官,我们这些贱民,何时给府衙做工,还有工钱领?呵呵,圣都的天子,真该好好重用像您这样,还有余大人那样的好官,咱们邶承国也不至于,国中四处战火,名不聊生。”

中年男子也感同身受,打心底里高兴道:“所以说,我们遇见您,那真真是天赐的福泽!”

他们二人又同蓝尘说了好些感谢之言后,挥手同蓝尘和羽朵告别,回到船上继续忙碌。

待渔船行远,蓝尘回望身旁的羽朵,一番闲情逸致的样子问道:“羊肉羹!你不饿吗?”

羽朵从袖中摸出几颗青李子,一边啃着一边怡然自得道:“我不饿!”她如此态度,全因蓝尘给自己起的这个讨厌的名字,为什么要叫我‘羊肉羹’?你如今都被封了法力,想必魔性也是被封了,怎得还是看见我,还是食欲大增!

不过即便如此,她如今却觉得蓝尘怎么不了自己,毕竟她的法力又没被封,还对付不了蓝尘吗?

蓝尘故作失落地怅然一叹,“有了随从?还需本将亲自动手,那我要你何用?”

羽朵忙咽了口中之物,收起另外两颗李子,慎重一拜问道:“敢问宣墨将军有何吩咐?”

蓝尘将鱼篓递给羽朵,憋着坏笑说道:“将此鱼处理干净,而后烤熟了呈上来。我饿了!”

羽朵接过鱼篓后,望着依旧还活蹦乱跳的鲫花鱼,几经挣扎,只得虚心请教,“怎么处理干净呢?又要怎么烤熟呢?”

“羊肉羹!你不会吗?”蓝尘装作诧异问道,“你不是说这些事,你都不在话下?怎得杀鱼都不会吗?”见羽朵颤颤点头承认,他叹气后,摸出自己腰间的匕首,望着刀刃说道:“好吧!我教你,先开肠破肚,再掏了所有内脏,还要刮干净鱼鳞,而后清洗干净,便可……”

羽朵听得心惊肉跳,忍无可忍后,徐徐抬手,猛地捂上蓝尘的嘴,咕咚一声吞咽心中的恐惧后,随即郁闷地央禀道:“您此上所述,没有一样,我能做到。因此,还是劳烦您,自己动手吧!”

“这样啊?”蓝尘一脸不满,轻瞟羽朵后,夺过她手中的鱼篓,怏怏不乐地朝着江边走去。

羽朵怕自己闻见血腥之气,连忙紧捂口鼻,躲得远些等着。

半晌之后,蓝尘在岸边的一处空地上升起来篝火,将那条鲫花鱼串在树枝上翻铐。待鱼烤熟,蓝尘便回头唤还躲在远处的羽朵,“羊肉羹!过来!”

羽朵听见后,用眼角余光来瞪蓝尘,气得她轻哼一声后,起身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做什么?”

“唉?有没有规矩?这是你该有的语气吗?”蓝尘故意寻事,指着羽朵训斥道:“对本官说话,就该温顺谦和,再说一遍。”

羽朵深深一叹,有气无力道:“请问大人有何吩咐?”

“嗯~!不错不错,孺子可教。”蓝尘乐呵呵说着,挥手示意让羽朵过来坐在他身边,待羽朵坐下后,蓝尘将烤鱼递给羽朵。

羽朵诧异地接过来,还未问话,蓝尘便道:“喂我!”

“啊?”羽朵愕然张着口,见蓝尘等着,只好无奈照办。握着串了烤鱼的树杈,递来蓝尘嘴边。

蓝尘皱眉不悦道:“若是需要你如此喂?我何须叫你来做?”

羽朵心有余悸地望望手中的烤鱼,来回翻看,莫不是又要我用嘴喂吗?等了少顷,也不听蓝尘发话,她轻阖眼帘叹气后,硬着头皮轻轻咬下一小块来,衔叼在嘴里,缓缓朝蓝尘嘴边送来,待到二人咫尺相对时!

“啧啧啧!长得如此端正,怎得心术不正?”蓝尘惺惺作态地两指抵在羽朵的额头上,不让她再靠近自己。摇摇头感慨道:“你叼着一块鱼肉,在本将面前晃悠,意欲何为?”

羽朵气得开口嚷道:“不是你让我喂你嘛!”说话间,她一张嘴,便将口中衔叼着的鱼肉,掉在了蓝尘的衣袍上。

蓝尘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袍,蹙眉不悦道:“瞧瞧你这笨手笨脚的样子!哎,回去速速清洗这件衣袍!”说话间,嫌弃地抬手拍拍衣摆后,盯着羽朵问,“本将只见过禽兽用嘴叼着捕来的猎物,喂食幼崽,你方才是何意?”

“我!”羽朵噎语,喘了几喘来平心静气,带着些怨气来问:“那你要我如何喂你?”

蓝尘装出讶然的神情,反问道:“你自己平日,不是用手吃饭吗?”

羽朵举着手中的烤鱼,指戳到蓝尘面前,厉声道:“那你自己不是也有手?何故要我喂你!”

蓝尘摇头一叹,举起自己的双手,凑来羽朵鼻端,让她闻闻。

羽朵轻轻一嗅,满是鱼腥味,旋即捂着口鼻干呕。

蓝尘悻悻然道:“我是何其讲究之人,你闻闻我这满手的鱼腥味,如何能自己进食呢?”

羽朵余光瞪着蓝尘,忿忿了少顷,便用手弄下一小块鱼肉来,检查无刺后,两指拈着塞进蓝尘口中,不料!蓝尘吃过鱼肉后,居然用门牙轻轻咬住了羽朵的指尖。

羽朵一惊!双眸大睁定定望着蓝尘,喘息渐浓地愣了半晌,想徐徐抽出自己的手指,然而,她刚这样做,蓝尘便用力咬紧。

“啊啊啊~!”羽朵轻轻喊了几声,手下停住不动。蓝尘也放松齿间,轻轻咬着她的食指。

几番尝试,羽朵发现,只要自己不妄图从他口中抽出手指,蓝尘便轻轻咬着,若敢稍作尝试,蓝尘便会用力咬自己。一时间,二人便如此僵在这里!

羽朵忍了又忍,担心自己的手指,终是不得不问:“宣墨大人,您能只吃鱼,不吃我吗?”

蓝尘装傻,齿间轻启,放开羽朵的手指尖,“啊?咬到你了吗?”

羽朵忙抽回来,细细检查,看自己有没有少一块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