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暮花草香,绿覆幽谷上。山木各有枝,丝网千千结。
蓝尘带着羽朵一路朝着彩云谷而去,快到谷口时,他带着羽朵落在谷外的村庄前,两人慢步朝前走去。他惴惴偷瞄一眼身旁的羽朵后,斟酌良久,方云淡风轻地开口笑问:“你,今后有何打算?又要何时回去?或者,先别回去?”
羽朵绞着手指想了想,侧首祈盼地望着蓝尘,柔柔反问:“我要怎样才能找到我的爹娘呢?找到他们之后,我就回家去。”
蓝尘装着淡然处之的样子,“哦?如此啊,那不知何时能找到喽!”唇边窃喜一笑滑过,便正了面色问道:“你知道他们的样子吗?或者告诉我,他们的姓名,以及其它有用的线索,我也可帮你去问问,或许能找到……”
羽朵笑盈盈地绕来蓝尘前面,一指自己的面颊,自豪道:“姥姥说,我跟我阿娘一个模子刻出来,都长着一张小贱人脸。”
“噗”!蓝尘一个没忍住,就笑喷了。羽朵的姥姥真是绝了,轮起说话恶毒阴损,这位姥姥排第二位,谁敢去站第一位?
“可是阿爹?我就一无所知了……”羽朵略感沮丧地说完后,又信心满满地笑道:“不过我觉得我先找到阿娘就好了,这样就知道阿爹是谁了?”抬手一推蓝尘的脑门,笑问:“我聪明吧?”
蓝尘撇嘴一笑着回推她的额头,不屑道:“你这样的都能算聪明,那要等聪明人死绝了才行!”
羽朵不服气地一跺脚,转身把鼻子一哼,走在前面不理蓝尘了。
蓝尘也不知,该不该带羽朵直接回彩云谷?便想着让她先去住在碧波观中,待他告知大师兄苍衫后,再让羽朵来彩云谷中,省得他突然带个女子回去,被诸位师兄师姐想歪了。再让师父知道此事,必会猜测他动了情念,若是如此?他又要如何将羽朵,永远留在身边。
不过有个办法,倒是让师父和师叔,始终不会怀疑……
柔风一阵,光影斑驳,徘徊缱绻,朝朝暮暮。
蓝尘舒展筋骨,换换心情,想的此刻也该去看看左仲回来了没有?必须去好好奚落他一番,纳妾?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他和羽朵走过村落,村中一群顽童追逐嬉戏,不知哪家的妇人,扯着嗓子吆喝这些顽童:“去一边玩,再来淘气,就送你们去学堂读书。”妇人赶跑了孩子们后,整理自己晾晒的菜干。
羽朵听后颇有同感,读书写字果然是虚度光阴,不仅我觉得此事犹如倒行逆施,外面的孩童堪堪亦是如此认为,誓以读书写字为耻!
蓝尘带着羽朵绕去碧波观后门,刚溜进去,就撞见了石江明。
石江明吓了一跳,可瞧清是蓝尘仙君回来了,旋即笑得沾沾自喜,正要同蓝尘讲,他们已经将蓝尘走时交代的事,办得妥妥帖帖。
忽得斜着身子,朝蓝尘身后一瞧:还当小仙君之前不开窍,怎么出去半个月,竟然拐了个如此漂亮的姑娘回来?
乐得石江明咧着嘴傻笑,就直勾勾地盯着羽朵,走过来八卦地问道:“这位姑娘如何称呼?您跟我们蓝尘仙君是什么关系呢?何时认识的?往后是不是要……”
蓝尘倏地挡在羽朵身边,寒气森森地盯着石江明,还不等蓝尘开口警告他,石江明乐得立马双手握住蓝尘的手,连连拍抚,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盯着他看了须臾,笑得有些老泪纵横的意味,见蓝尘没明白,故而对他挤眉弄后,凑来蓝尘耳边,蹑声道:“那本当年被您没收的书,现在可以看了。”
“书?何书?本君还需要请教你们?所学的内容吗?”蓝尘微微一怔?侧首望了他一眼,颇感不屑地说道。他早就不记得有那本书的存在,又怎会知晓是什么书?
这几日先是死里逃生,后又是幽冥走一遭,他连冥婚那事都忘得七七八八了,更不记得自己走前交代石江明他们几个的事,此时提到好几年前的一本书,更是全然没有印象。
可听石江明刚才的口气,倒像是位老父亲,盼了多年,终于如愿以偿瞧见了曙光。甚是不解?旋即又问:“你究竟有何深意?”
石江明神秘兮兮地再次凑来蓝尘耳边,悄声道:“就是那本,早些年间,您发现时,我们看得全是各种画面的丹青描本……”说罢,笑得奸诈,挤眼一拍蓝尘的胸脯,目光谄媚一凝道:“别装了,您怕是早就看过了。”说话间,还不忘再去偷瞄一眼羽朵,回头来憋笑道:“我懂,我懂……”
蓝尘莫名其妙:“你懂什么?”见石江明没正经地笑个没完,一把推开他,朝左仲房间走去,皱眉道:“左仲呢?他回来没有?”
石江明兴致勃勃地傻乐个没完,跟在蓝尘身后说道:“他就比您早回来一日,你们这一出去,跑了半个月,苍衫仙君来问,我们说你和左仲出去玩了。不过,看苍衫仙君的脸色,怕是等您回去,要收拾您!”
蓝尘惊愕地回头问道:“我去了这么久吗?”
“可不是嘛!”石江明也甚是诧异,蓝尘怎么自己不清楚吗?看看他的表情后,呵的一笑,感慨道:“哎!您也真是的,出去前,好歹跟苍衫仙君说一声,不打招呼就走,也难怪他生气。”
蓝尘算算日子,觉得自己出去不过五日多的时间,难道花溪涧的无底泉下,时光流转较为缓慢吗?所以才让他算错了日期。
他思索着自己的猜测到底对不对?便推开左仲的房门走进去。
左仲听见有人进来,抬眼一瞧,腾地从床上跳下来,快步迎上来,惊奇道:“你怎么才回来?”
蓝尘愁然一叹:“一言难尽!”
左仲探头瞄了一眼站在门口的石江明,回头了紧张地握上蓝尘的胳膊,凑上前来压低声音问:“难道那残废老道颇为难缠?”上下打量蓝尘一遍,觉得不可思议:“莫不是他伤了你?”
“怎么可能?”蓝尘挥手一笑后,和左仲一起坐下来,若有所思着正色道:“我是受伤了,还差点丢了小命,不过,不是那老道所为……”
他将自己在花溪涧内遇见的事,大幅度地删删减减,略微概术给左仲讲述了一遍,只说自己被榕树妖伤了,中了妖毒,被另一群小妖趁火打劫,故而,抓了他们的大王回来,给自己做灵兽,让她此生来赎罪报恩。
左仲听得神乎其神:“看来我们还是眼界太窄了,日后得好好出去闯荡一番才好,如此咄咄怪事,真是令人惊讶!”感叹了片刻,立即笑问:“你收了两只灵兽?快让我瞧瞧!”
蓝尘余光睨一眼左仲,对于说羽朵是自己灵兽这件事,颇为心虚。
他刚才在回来的路上,也诓骗了羽朵一通,说要如果让他不再追究花溪涧之事,羽朵就必须做自己的灵兽来赎罪,再说了他还对羽朵有恩,救了她从幽冥出来,还要报恩。
待蓝尘觉得恩情和罪孽都清算干净了,便能放羽朵回家。往后对任何人也必须说,她就是蓝尘的灵兽,看着可怜,从路边捡回来的,其余绝不可多言。
从此须得乖乖听话,若羽朵想反悔,那她需得找到了父母,或者羽朵能打赢自己,蓝尘便可以考虑不再让她做灵兽,但罪孽和恩情的账,另外清算。
他又交代羽朵,不能说出花溪涧内发生的任何事,尤其是那副画,以及自己被一众灵力低微的小妖们,扒了衣服之事,统统不许再提,一个字都不能泄露。
羽朵想想,如此甚是妥帖,她本来就没地方可去,现在还有人保护自己,往后照顾自己的一切生活,帮她找父母,着实颇为周到体贴。一个名号而已,既然决定了,此后不可再有狂悖之言,那就从新做只普通的妖精,也好隐藏身份,莫要让外界的生灵,觉得自己高不可攀,无法和自己做朋友。
再说了,她也不能透漏“花溪涧”,这三个字,更不能提无底泉的相关事情,对任何人不能泄露半句。于是,笑着点头,欣然答应了蓝尘的提议,还说道:“既然无德仙君如此热情好客,我也不好推诿,便在你家中叨扰上两三个月吧!待我寻到父母,彼时咱们俩之间的恩怨,也该清算的差不多了吧!之后我再回家去,不过,倒时还有劳烦你送我回去,我不认得回家的路。”
蓝尘听她如此说后,勾了一侧嘴角诡异浅笑,余光瞥看羽朵,却并不做任何表示。
心道:两三个月后回家?找到父母?哼!小妖精,你还跑得了吗?
……
左仲见蓝尘还坐着不起身,急乎乎地拉着他就朝外走去,兴趣浓厚道:“江映雪才一只灵兽,你如今带回来两只,可不是把他比下去?”
可两人刚来到院中,却瞧见平日里冷清萧瑟的后院,突然围满了观中的弟子,他们一个个笑得欣喜百花开,将羽朵团团围住,“妹妹,师妹”的叫个不停。
蓝尘这才想到,碧波观中全是男弟子,他本想让羽朵今晚先住在这里,待自己回谷中编圆了瞎话,再来接她进去,可眼下觉得,放她一个人在此多待片刻,都是危险。
这小妖精怎得如此让人不省心?!
碧波观中的这些男弟子们,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一位住在此处的女子,都是如狼似虎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羽朵,对蹲坐在一旁的墨麒麟,完全没有兴趣多分一眼。
左仲一指人群中的羽朵,笑得喜出望外,翻手一拳砸在蓝尘肩头,狂乐道:“可以呀!还是个能化人形的灵兽!这下绝对比过了江映雪的夫诸兽,定把夫诸打趴下。你回到彩云谷也能有说辞,必不会被责罚。”
言毕,左仲若有所思地又望了望羽朵,蹙眉想了半晌,怎感觉她瞧着好似有些眼熟?可自己好像根本没有见过她?原想再多看几眼,可又恐自己那小心眼的兄弟,蓝尘猜忌他有什么旁的不妥心思。索性将此事抛诸脑后,天下容貌相似之人多了,怎可能见过?
他这位兄弟的霸道品行,但凡说是自己的,定然是要刻上自己的名字,到死都得是他的!
若敢有人挑衅,哈!睚眦必报的本性,必会十倍奉还!
左仲何其了解蓝尘,何苦去为这些莫须有的猜测?让他们兄弟间的感情,生出嫌隙。
刚才听见左仲之言,蓝尘抽了抽嘴角,果真的吗?此刻笑得有气无力,倒是全然不敢苟同。
“不是说两只吗?另一只呢?”左仲一瞧蓝尘的神色,旋即开口又问。说话间,目光在院中来回瞧看,想着另一只必然高大威猛。
蓝尘轻轻一指,让他幻想破灭。
“大黑狗?”左仲惊愕到下颌快脱落,随即皱眉质问:“你怎么自暴自弃了?我当时就随口一说,你还真领了只狗回来,陪你终生吗?”
蓝尘欲哭无泪:“你再好好看看,那是一只墨麒麟。”
“什么?”左仲更是惊诧,他虽然没见过真的麒麟神兽,但画像还是瞧过的,与这只墨麒麟相差也太过悬殊了吧!
蓝尘帮左仲合上嘴,无奈一叹:“回头再说,我先回去见过大师兄,省的被我师父发现,我可就真的死定了!”他一拍左仲的胸膛,“走了!”说罢,便快步朝那群弟子走去。
拨开人群,挤来羽朵面前,瞧她笑盈盈地同这些男弟子说话,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黑着脸遣散这些人,数落了羽朵后,就带着她和墨麒麟,返回了彩玉谷中。
苍衫接到了消息,早就等在了谷口处,远远瞧看蓝尘回来了,又气又担心,快步迎上去,正要训斥他,却瞧见了一条极其不体面的大黑狗跟在蓝尘身侧!
他旋即皱起银白的长眉,板着脸怒瞪:这是哪个村走丢的大黑狗?还一脸单纯地跟着混了进来。
又见它将脑袋贴在蓝尘腿上,摇头晃尾巴的样子,巴结地撒娇卖乖,好像已经当蓝尘是它的主人了,觉得它往后能住在仙境中,甚是乐得两眼冒光。
蓝尘上前来眉毛一挑,恬着脸嘿嘿一笑,亲昵唤了声,“大师兄。”
苍衫抬眼一瞥蓝尘的神情后,心中咯噔一声:这是还想留下来养着?
气得他黑了脸一叹,先发制人道:“彩云谷禁止养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