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整个办公室近三十人听到这个建议都闭上了嘴巴。
基地先后派出了两拨救援人员,但全部都没有回来。
对于无形的怪物,目前大家都只是知道这么个存在,至于如何对付,则毫无头绪。
更何况宁潢市的怪物不同,除了那看不见的怪物之外,还有会复活的干尸,被干尸碰触到,也会变成木偶一样毫无思想的活死人,再无法变为正常人。
邢一民扫视一圈,目光最后停留在王耀祖身上。
“王耀祖,你们是从宁潢市逃出来的,你说说,回宁潢市拿取物资的计划可行吗?”
王耀祖虽然不是各个职能部门的代表或是负责人,但是,他作为一个特殊的存在,也是有资格旁听的。
准确的来说,他自己就是一个部门,单兵战斗部队。
这个部队就他自己,所以,他就是部长。
没想到邢将军又提到了王耀祖,这让不少人好奇的望向他,怕是一切之前对他有些不满的领导,也不得不承认,当这人出现的时候,总会成为众人关注的对象。
当然,这份关注并不单单是来自他可怕的外观。
“嗯,之前我们是从宁潢市出来的。”整句话让不少人端坐,正视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
“呃,那些怪物怕火,你们知道吧。”
“知道的,但是,即便每个人拿着火把,那些干尸和天上的雪花也会无孔不入,根本干不了其他的事情,之前的战士就是这么牺牲的。”
王耀祖点点头:“说的对,之所以我们当时能逃出来,是因为我们没有其他的任务,只要拿着火把围成圈逃命就行了。”
王耀祖没有说的是,那些怪物并不袭击他,甚至避着他,仿佛他有毒一样。
他的存在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宛如开挂一样,研究价值太大了,如果暴露了自己,那迎接他的肯定是为人类延续的伟大牺牲。
他又不是圣人,也不想伟大,·也没有人值得他牺牲。
这或许是自私,但他认为自己没错。
众人一愣,貌似是这个道理啊。
进入城市的士兵是有任务的,在救援或是执行任务的过程中,稍一放松,就可能被趁虚而入。
而王耀祖一行人不一样,他们没任务,他们就想着逃命,拿着火把背靠背就能安全的出城。
这个方法虽然笨,也干不了别的事情,但是,胜在有效。
不过,所有人都忽略的一个细节。
干尸怕火是不错,但也会围而不攻。
被大量的干尸包围,如果不会飞,又怎么离开宁潢市?
如果开车的话,那天上的雪花能直接穿过车顶,司机如何保命?
此时,所有人也没有这个闲心是扣细节,只是认为那些战士是因为任务的缘故才导致了他们的牺牲。
而王耀祖之所以这么说的目的,就是为了消除研究人员对他的惦记。
科研人员已经对他很好奇了,多次要血都被他拒绝了,如果再出个不怕源的特征,那岂不是告诉研究人员,他很有研究价值,快来研究我。
到时,连大领导都发话了,他该怎么办?
他的确有能力去宁潢市为伤者拿药,但是,却不能明着去。
别人的命是命,他的命也是命,他不欠那些伤者什么,如果不是他,昨夜的突袭可能就被得手了。
之前他向洪丛丛汇报了有关的事情,然而,并没有告诉他关于‘大地’和‘死神’的事情,就是为了自我保护。
在他的世界里,他不信任任何人,也可以不依靠任何人。
如果有可能暴露他非比寻常之处,那他会尽早躲得远远的。
忽然,王耀祖感觉到有一束目光几乎将他灼伤。
他扭头扫视了一圈,却并没有看到方才那目光的主人。
心中微微一沉,被人怀疑了?
王耀祖摸了摸宛若恶鬼的脸庞,就算一些人能通过微表情观察自己是否撒谎,但是,他脸都毁了还能看出来?
更何况刚才的话并不算撒谎,只是一种思维上的误导。
会议桌上,众人发表着自己的意见,针对药物的问题,进行着激烈的讨论。
有人说去山里采摘,比如黄连、黄柏、姜黄各,生地,当归尾,紫草,黄蜡等草药都是润燥、消肿止痛的中草药,而且,马浑山也盛产这些,山里有不少野生的草药。
也有人说冒险去宁潢市试一试,若不然就去更远一些的葫州、羌州等地,不相信每个地方都是有去无回的死地。
王耀祖默然的看着这些科学家、代表、领导纸上谈兵、高谈阔论。
他们压根没有见识过外面的恐怖,真以为去城市里拿东西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不过也对,反正牺牲的不是他们。
和这些人不同是,那些领兵的军官,大多保持沉默,很少发表意见。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但牺牲的都是他们的士兵,心中自然是五味陈杂。
能坐在这里的都是仟长级以上的干部,毕竟只是一个驻兵的兵工厂,不是军区,所以,在座的军官实际上也就那么几人。
至于那些科学家也是军队编制,有军衔,但实际上权利不一样。
牺牲士兵的生命去拯救伤者?王耀祖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想出来的。
当然,这些人也是出于好意,只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
“葫州也很危险,有吸血的植物,如今已经是死城了。”王耀祖出口打断某人的发言。
“你怎么知道.......”
忽然,说话的那人一愣,他怎么会不知道,因为那些宝贵的资料就是来自葫州市的光物理实验室。
是啊,现在外面的城市大多是死城,哪里没危险?
“我拿回来的幽灵斗篷呢?如果用那些斗篷的话,幽灵也发现不了我们吧。”王耀祖忽然想起来他来的时候,是将那些斗篷全部上交给军方了。
他用不到那些东西,但是,如果有幽灵斗篷的话,随便几个人开车进入城市运回来物资也很容易吧。
可会议室没有人理他,弄得王耀祖摸不着头脑。
身旁的洪丛丛在一旁小声解释道:“幽灵斗篷的确有效,但是,幽灵斗篷表层的涂料是有时效性的,暴露在空气中几日就会被氧化逐渐失效,目前我们这里缺少原料,暂无法生产。”
王耀祖恍然,原来那些斗篷的涂料是有时间限制的,怪不得当时在城外碰到的那俩佣兵不舍得穿,装在密封的箱子里,原来是备用的。
如果自己不打开的话,那五套幽灵斗篷也不会接触空气,逐渐失效。
可惜了。
会议室气氛有些沉闷。
难道就这么放弃那些伤者?要知道那里面可还是有一百多名重伤的士兵啊,他们也是为了守护这里才受伤的,如今要放弃他们,怎么忍心?
可要用活人的性命填,也未必就能拿到药啊。
面对左右为难的抉择,每一个人都很难受。
‘咚咚咚’敲门声忽然打破了会议室的沉静。
“进。”
“报告!去省道调查的人员安全返回了。”
“让他们进来汇报情况。”
“是。”
没多久,两个满头大汗、脸色苍白,脸上带着惊魂未定神色的技术兵拿着仓促整理好的资料走入会议室。
进来时,他们还不约而同的看了眼站在墙边闭目养神的王耀祖一眼。
“365省道上的确残留了强辐射,深坑边缘3.67-3.8μT,百米处0.6μT,属于严重电离辐射污染,这些是照片,为了安全考虑,没有现场取样。”
在座科学家倒吸一口冷气,齐刷刷看向了王耀祖。
所有人已经不怀疑王耀祖话语的真实性了。
现场残留的辐射都就这么强,那辐射源身边的强度呢?至少是十倍吧。
40μT的辐射,已经可以让人体的有机物质瞬间变质、衰变,整个过程不会超过一分钟。
但是,作为当事人竟然还活生生的站在这里闭目养神,这岂不是说明了王耀祖的愈合能力已经强大到连辐射都不怕的地步了吗?
这或许就是永生的秘密,如果能将其中的秘密破解,岂不是说每一个人都能够拥有这份能力?
如果王耀祖知道个别人心中的想法,恐怕会直接用答案告诉他们。
的确可以。
但同时也会变成怪物。
王耀祖在十三岁那年就见过因为‘大地’基因而崩溃的人。
至于他最后变成了什么,死了没有,他也不知道,因为他那时候已经意识不清了。
“既然如此,东边不能去,我们就去上宁军区吧。”
这个决定也是无奈之举,因为前往上宁军区的路有三百多公里,还是山区,更危险。
而且他们还携带了那么多伤兵和必需品,这三百多公里的路程绝对会要了不少人的命,更别说浓雾中潜在的危机。
这是一个不得已的决定,只要资料在这里一天,这个基地就还可能遭到袭击。
留在这里危险也极大。
或许牺牲在所难免,但是,他们不能拿三千多民众的生命做赌注。
至于去城市拿取物资的事情,所有人默契的没有再提。
会议在沉重的气氛中结束了。
......
砰——
回到安置区,张哲在也按耐不住,一拳锤在坚硬的墙壁上。
墙没事,他手臂上的伤口却再次崩裂,染红了纱布。
“药已经很珍贵了,不要再浪费了。”洪丛丛冷冷的说道。
“可是...”张哲颓然的坐在床上,低着头没有说话。
下一刻,张哲抬起头:“要不,我们偷偷去......”
“闭嘴,违反纪律,你想开除军籍吗?”洪丛丛喝止他。
张哲脸色黯然的低下头。
“不过......”
张哲抬起头看向若有所思的洪丛丛。
“不过,有个人不是我们的战士,而且,他或许也有能力将药拿出来。”
张哲一愣,突然眼前一亮,随即又苦笑摇摇头。
“他虽然不是军人,但是他立下的功劳比我们加起来都大,你这样不是让他去送死吗?宁潢市里可不是巨大的野兽,而是诡异的干尸和满天雪花一样的幽灵,那些东西碰一下就完了。”
“不,你觉得一个在浓雾的世界里流浪跟逛后花园一样的人,真的害怕宁潢市的诡异?”
张哲霍然站起,震惊道:“你是说,他可以安全的自由出入那里?”
“不,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如果他真的有能力无畏于世上所有威胁,那他的头部就不会烧毁了。但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那里奇怪?”
“一个有自愈能力的人,脸部变成了那个样子。”
张哲一愣,‘腾’一下站起,“对啊,他脸部不能愈合吗?又或者他天生头部畸形?”
貌似所有人都忽略了这个问题。
“不是,我仔细观察了一下他脸部的模样,和几天前相比,他脸上的伤更严重了,说明不是天生的,确确实实是脸部无法恢复本来的样子,也就是说他的愈合能力影响不到脖子以上的部位。”
张哲点点头,也只有这个解释了,但这又能说明什么?
“王耀祖身上还有其他的秘密,但为了保护自己,并不想别人知道。”
“为什么?让别人更重视自己不好吗?”
“当然不好,谁跟你一样是个直性子,什么事都写在脸上。如果说,你身上的秘密能够影响到人类的生存,逆转如今世界人类的劣势,但前提是需要将你自己奉献出来供科学家研究,每日进行各种各样的检查,抽血、化验、实验等等,你还愿意吗?”
“我当然愿意!只要能救大家,让我立刻去死都行。”
“那如果你父母卧床需要你照顾,你怀孕的妻子在挽留你,你还愿意吗?”
张哲涨红脸道:“我......我没妻子,至于老家伙,肯定能照顾好自己。”
“我说如果,你可以想象一下,你妻子跪在地上哀求你的样子,不舍和痛苦都写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中,默默的看着你。”
“得,别说了,我还是愿意,不论你如果什么我都愿意。”
“呵,你愿意只是因为这是如果,特么当年在军校,刘红就滴了两滴眼泪,你就跑隔壁班把人打成重伤,继而被处分,还什么都愿意,你愿意个屁。”
“你......你别说这么多没用的,你意思王耀祖他老婆怀孕了,所以,他不愿意去冒险?”
“嘶——”洪丛丛倒吸一口气,翻个白眼。
“你脑子都长肌肉里了?我意思是说对一些人类来说,衡量生命的价值是不同的。你觉得自己的牺牲无所谓,但是,如果有父母和妻子的羁绊在,你还觉得自己的生命很轻吗?同样道理,有人就觉得自己的生命来之不易,成长不易,同样作为一个人为什么要为他人去死?难道自己的命就贱?”
“两条轨道上躺了五个人和一个人,你选择压死谁?是不是一个人的生命就注定比其他五个人低贱?”
张哲大概明白了,如果拯救这些人的生命意味着可能威胁到自己的生命,那该如何抉择?
难道自己的命就比伤者的命低贱?那在亲人、朋友的眼中呢?
人数不是衡量一个人价值的标准,谁都没有权利站在道德的角度随意支配别人的生死。
“不过,或许还有办法。”
“什么?”张哲猛然抬起头,“你别大喘气了,赶紧说吧,做什么我都配合你。”
“很简单,假如威胁王耀祖的不是宁潢市的幽灵,而是站在道德高地的人类,或许,他还是有可能出手的,只要我们配合就行了。”
“怎么配合?”
“简单,保密就行了。”
“就这么简单?”张哲一脸不信。
“对于我来说很简单。但对于你来说就难了!”
“你什么意思!你意思是我会出卖冒死救了我兄弟的人?”张哲气喘如牛,愤怒道。
洪丛丛不置可否的推了推眼镜道:“如果领导审问你,你会为了前途、道德、职责而交待一切吗?”
“我......”
“撒谎可是要记大过开除军籍的哦,你以后也没法成为军人了,说不定还会连累你父亲,但另外一面是你受伤的战友,是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你战友的人。”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撒什么谎?”
“这就对了,走吧,去和王耀祖兄弟聊聊。”
一边往外走,张哲一边苦笑:“你这样把人算计的明明白白的,没人愿意做你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