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蔓薇卧病 慈父严母

西厢房里屋,一个长相甜美、豆蔻年华的小姑娘正半躺在床榻上,从她的眉眼之中依稀可以见到杜堇月的影子。

此刻,她皱着小鼻子,对床榻旁端着白色瓷碗的妇人叫道:“方嬷嬷,我的身子已经好了,不用喝了。快拿开,我闻着这味儿,嗓子不舒服。”

妇人没有听从赵曼薇的话,反而劝道:“良药苦口,小娘子莫要使性子。郎中说了,还要再吃两副药,方能彻底去除身上的寒气,莫要落下病根。”

赵曼薇见方嬷嬷不肯将药拿走,耍赖似地翻了一下身,背对方嬷嬷,拉过兰花棉被盖住身子,重新又躺了下去。身后的方嬷嬷还在絮絮叨叨地劝说着。

方嬷嬷听到有脚步声传来,下意识地望向门口,见是家主与主母联袂而至。随即,她将瓷碗放于旁边的高脚桌上,起身向二人行了一礼,侍立在一旁。

杜堇月看到瓷碗里的汤药没有动过,眉头一皱,提高音量,对着床上的背影说道:“曼薇,快趁热将药喝了!药凉了,对身子不好。不喝药,就不许出家门了,听见没!?”

旁边的赵弘殷扯了一下杜堇月的衣袖,示意娘子声音放缓一些,不要惊着孩子。

赵曼薇听见母亲的声音,身子一个激灵,撑起上身,回过头来愁眉苦脸地就想称呼阿娘。但是,看到赵弘殷后,她又露出一脸喜色,欢快地坐直身子,改口道:“阿爹,你回来了,这段时间曼薇可想你了。”

赵弘殷走上前去,坐在床旁的胡凳上,端过桌上的瓷碗,吹散飘拂的热气,对曼薇劝道:“听娘的话,等会儿凉了就不好喝了。爹可给你带了礼物,不喝,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曼薇听了这话,立马坐直身子,接过赵弘殷手中的瓷碗,蹙着眉,抿了抿唇,仰着头将碗里的药吞了进去。随后,她接过方嬷嬷递过来的月白印花手帕,擦了一下嘴角,向床边的人摊开一只手,“阿爹,你说话可得算数。”

赵弘殷伸手在怀中摸索了一下,然后掏出一个灰色的布袋,解开上面的结,将开口对着手掌,从里面掉出一个金色的镂空圆球。

蔓薇见了,顿时喜上眉梢,将圆球从赵弘殷手里一把拿了过来,放在眼前细看。瞧了有一会儿,蔓薇方才偏转头,疑惑地问道:“阿爹,这金球是做什么用的,里面还有个小钵盘?”

“这叫涂金缕花薰球,也叫香球。里面的小圆钵可以盛放燃炭和香丸,无论怎样滚动,小圆钵都能自行转动调整,保持平衡,不会撒漏。夜间寝息前,把它放在被子下面熏制片刻,让香料的气息浸入其中,这样睡着更加舒心、踏实。”赵弘殷解释道。

女孩哪有不喜欢香味的,蔓薇摩挲着手里的圆球,转动了几下,发现果真如阿爹讲的那样,里面的钵盘不会倾倒。于是,她就欣喜地嚷嚷着让方嬷嬷去拿香丸和燃炭。

可是一旁的杜堇月却没有让蔓薇如愿,她对床上的女儿说道:“女孩子家,一会儿耍小性子,一会儿大呼小叫的,也不知道沉稳点。你刚喝过药,躺着休息会儿,等到晚上用过膳食,我让人将香丸、燃炭送过来。”

赵蔓薇也没有争辩,重新躺了下去,但她的双手却仍然把玩着香球。而方嬷嬷则是拿着瓷碗退了下去。

床边的赵弘殷把被子拉至蔓薇的胸口,让女儿盖得严实些,“安心养病,别又受凉了。过几个时辰,会让紫菱来叫你到主屋吃晚饭。”随后,赵弘殷就与杜堇月离开西厢房。

午时的太阳高高悬于空中,热情地把光芒挥洒在大地上,但是初春的阳光却不灼人,像是温暖的掌心触摸着脸庞。

赵匡胤回到家中,已是错过饭点。他倒是无所谓,想来家中和以前一样,给他留着吃食。从门房处得知父亲回到家里,赵匡胤就一路小跑着奔向内院。

杜堇月坐在主屋厅堂的柳木椅上向旁边坐着的夫君说着这段时间家中发生的事。忽然,她听见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哐当”一声,木门被人重重推开,两人地谈话被生生打断。

杜堇月正眼望过去,看见是赵匡胤站在那儿。于是,她收敛笑容,严肃地说道:“毛毛躁躁、莽莽撞撞,没个规矩。与你说过多少回了,来的时候,看见门关着,要先轻叩房门,得到应允后,方可入内,你怎么不长记性。”

赵匡胤在门外听到母亲的话,伸手挠了挠头,憨笑道:“阿娘,我这不是想爹了吗?听说他回来了,心里高兴,一时忘记了。”

杜堇月无奈地叹了口气,侧头看了身旁的夫君一眼,示意瞧你把孩子们惯得。

赵弘殷装作未看见,冲门前的儿子招了招手。赵匡胤于是就小跑着进了房间,他眼睛避开母亲的目光,来到父亲身前。

赵弘殷看着面前的儿子,伸出手来拍了拍他布袄上的灰尘,理了理他头上散乱的发丝,说道:“又贪玩了。你姐病了,怎么不在家中陪陪她。”

赵匡胤把嘴一撇,“家里有紫菱和嬷嬷她们,哪用得着我陪在阿姐身边。阿姐的病都好了,她早上还嚷着要和我一起去街上呢!”

杜堇月瞪了儿子一眼,插口道:“要不是你在院子里大呼小叫的,被蔓薇听见,她怎会想着与你一道出去。她身子刚好,还需静养,可不能去街上又受了风寒,落下病根。”

杜堇月抬起手来指着赵匡胤,“你也是,也不记得回家吃饭。出去玩,就忘了时辰。好在家中备着吃食,也不怕饿着肚子。”

接着,杜堇月站起身来,往屋外走去,留下一个背影给爷俩。

赵弘殷耸了耸肩,伸手拍了一下儿子的头,然后靠在椅背上,说道:“瞧,你又惹你娘生气了。你娘平时是对你们严厉了点儿,但那是为了你俩好,是想让你们能够懂事。以后不许这样了,在家中要听你娘的话。”

赵匡胤装作吃疼委屈的样子,捂着被拍的头,瘪嘴道:“知道了,阿爹。”

可是没过几秒,他就又扑闪着眼睛,得意洋洋地说着自己已经练熟了父亲教的几式拳法,现在其他小孩都不敢单独和自己打闹了。

看着儿子一会儿垂头丧气,一会儿又神气十足的脸,赵弘殷哑然失笑。接着,他发现不合时宜,随即收敛笑容,对儿子正色道:“匡胤,你不可用我教给你的拳术恃强凌弱,记住了。”

赵匡胤应了一声,就上前摇着父亲的手臂,让父亲教他剩余的招数。

赵弘殷抵不过儿子地软磨硬泡,想着自己在家中也无事,就答应下来。他让赵匡胤等会用过吃食,就教他拳法。

赵匡胤见父亲应下,就松开手来。但是,他怕父亲反悔,于是如小鸡啄米般点头,表示父亲地嘱咐自己已经记下了。

杜堇月端着一个托盘进入房间,看见赵匡胤耍乖卖萌的可爱样子,真是感觉又好笑,又是气。她将手中托盘放在一侧的案桌上,拍了一下桌面,说道:“还不赶紧过来吃饭。以后记得早些回来,不然可没有备好的热食了。”

赵匡胤望见母亲微微皱起的眉头,知道母亲有了恼意,不敢耽搁,连忙走到案桌旁,拿着里面的菜馍、胡饼,就着面汤,吃了起来。

约摸一小会儿,赵匡胤就解决了桌子上面的饭食。他向父母告辞后,就离开主屋前往西厢房看望赵曼薇。

杜堇月待赵匡胤离去,便看着身旁的丈夫埋怨道:“人家常说‘妇人之仁多败儿,慈威并济方得良子’,咱们家怎么好像颠倒了呀!你这当爹的没个样子,尽让我操心,你就使劲惯着匡胤和蔓薇吧!以后有你的苦头吃!”

赵弘殷见自家娘子有些生气,于是轻声抚慰道:“月娘,你说的话在理,我又何尝不知。只是孩儿们年纪尚小,管教过于严格,恐怕会适得其反,让他们疏远咱们。我没个样子,这不是还有夫人你看着吗!”

杜堇月翻了一下白眼,用手指戳了一下赵弘殷,“就你想得周到,偏让我做坏人。”

赵弘殷顺势握住杜堇月的手,自是一番柔情蜜意,软语温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