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国在吴国东南,靠海。
后梁开平三年(公元909年),后梁太祖朱温加封福建的威武军节度使王审知为中书令、闽王,以福州为治所。
王审知在福建积极发展海外贸易,宽刑薄赋,招揽海外商贾,他奉中原王朝为正朔,并向中原王朝朝贡。通过王审知的努力,闽地出现比较安定的局面,逃难的中原人相继迁入闽地。
但是好景不长,同光三年(公元925年),王审知死后,其长子王延翰嗣位,王延翰趁中原混乱,正式建立闽国,自称“大闽国王”,立宫殿,置百官,追谥王审知为昭武王。可王延翰与他的义弟王延禀以及二弟王延钧不和,他继位称王后,只是封了二弟王延钧为泉州刺史,以致兄弟矛盾激化。时任建州刺史的王延禀又从中挑拨,王延钧遂与王延禀勾结发动叛乱,王延禀于十二月兵临福州,击败福州指挥使陈陶。
后唐天成元年十二月(公元927年1月),王延禀攻入福州,抓获王延翰及其妻崔氏,王延禀以谋弑王审知的罪名将王延翰斩首示众。不久王延钧由泉州到达福州,被王延禀推举为威武军留后。
天成二年(公元927年),后唐朝廷任命王延钧为威武军节度使,累加检校太师、中书令之衔,封琅琊王。
天成三年(928年8月13日),后唐又遣使进封王延钧为闽王。王延钧继位不久后又遇义兄王延禀兵变。但这次王延禀兵变失败,反被王延钧执杀。
长兴四年(公元933年),王延钧正式称帝,定国号“大闽”,改元龙启,立五庙,置百官,追谥王审知为“昭武孝皇帝”。王延钧改名为王璘。同年,王璘册封其子王继鹏为福王,册封淑妃陈金凤为皇后。
王璘荒淫残暴,宠爱陈金凤及男宠归守明,又迷信鬼神道教之说,道士陈守元因会旁门左道而被信任。他在位期间重用奸臣薛文杰,残害贤良,极不得民心。
王璘晚年患有风疾,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这期间他的皇后陈金凤耐不住寂寞,便悄悄与归守明以及百工院使李可殷私通,宫里不少人都知道这事,但是因为王璘宠爱陈金凤,所以都不敢揭发这事。
百工院使李可殷与皇城使李倣有矛盾,时常在王磷面前诋毁李倣,皇后陈金凤的族人陈匡胜仗着自己堂姐陈金凤得宠,常常仗势欺人,连福王王继鹏都不放在眼里,平时对待福王也没有该有的礼数,因此王继鹏与李倣都非常厌恶皇后一党的人,两人也因此走得颇近。
闽国永和元年(公元935年)秋,王璘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已经久不视朝,终日缠绵病榻,朝廷内外人心浮动。
福王王继鹏看到自己的父皇病情加重,非但没觉得难过,反而感到高兴与庆兴,虽然还未被册立为太子,可他是皇长子啊!只要父皇驾崩,自己还不是顺理成章的即位登基吗!王继鹏私下与李倣议论王璘的病情,李倣都说皇帝的病不会有起色了,让王继鹏放心。
冬月的某一天,李倣在外应酬完乘坐马车返回家里,当他的马车行驶到一个拐弯路段时忽然停了下来,李倣还听见外面传来争吵声。
“这是皇城使李大人的马车,快些让开。”这是为他驾车的车夫的声音。
“我们车上坐的是百工院的李大人,你们快些闪开才是。”
原来是李倣的车驾与李可殷的车驾在此遇上了。
两边人的争执声越来越大,开始只是两个车夫的声音,最后又有一些人的声音掺和进来,这些人是两位李大人的护卫。
李倣开始还不愿亲自介入这等小事,因为这样做太掉身份了,可是有的人却不让他如愿。
在他闭目养神之时,外头传来一道吼声:“李倣,快点让开,别耽误老子的事。”嗯,这是李可殷的声音。
听见李可殷嚣张的叫喊声,李倣感到一阵恼怒,他掀开车帘,跳下马车,看见李可殷颐指气使的样子,更是火大,再加上才吃了酒,于是也不禁骂道:“泼才,别没事找事,闪一边去,别挡了你大爷的道。”
李可殷气极,挽起袖子便扑上前去抓扯李倣。李倣岂能任由他抓扯。双手用力推开李可殷,李倣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寻着空当,他拔出一旁护卫的佩刀,对着李可殷来了两下。
李可殷惨叫一声“痛煞我也”,便捂着胸腹倒在地上。
这时,李可殷身后的护卫才回过神来,他们拔出佩刀就要上前。李倣的护卫也拔出刀来将他们的大人护在身后,李倣捅了李可殷后,酒已醒了几分,此时,他已没空理会李可殷的这些护卫,他说了一声“快走。”,便翻身上了马车,然后他就在护卫们的保护下绕道扬长而去。
李可殷的护卫还想追上去,但一个看似统领模样的汉子大声说道:“别追了,救大人要紧。”说罢,就与两个护卫将李可殷抬上了马车,然后让车夫将马车开往附近的医馆。
这一日晚间,王璘喝过药正躺在床上休息。不知何时,一个惊呼声从寝室外传了进来“陛下,不好了……”
没有一会儿,就见一个美貌妇人一路小跑着进了室内。王璘侧着头看了一眼妇人,问道:“皇后,何事啊?”
陈金凤喘了口气,说道:“陛下,李倣在大街上行凶,刺伤了李可殷,李可殷被他的护卫送往医馆救治,没救过来,咽气了啊!”
王璘翻转身,吃惊道:“有这事?”
“陛下,千真万确啊!妾身已派人核实过了,李可殷的家人现在都在宫门外哭诉呢!”
王璘撑起身子,怒声说道:“还有没有朝廷的法度了。”说罢,或许是用了力有点岔气的缘故,他重重的喘息了几声。
陈金凤见状,连忙上前,坐在床榻上,扶着王璘的身体,轻拍王磷的胸口说道:“陛下,咱不动怒,不动怒。”
王璘等气息平顺些,复又说道:“李倣人呢?”
“听说杀了人后,就跑回自家府里了。”陈金凤回道。
“好,好,朕久不视朝,这些人都快把朕忘了吧!今日有些晚了,朕明日上朝再处理此事,皇后也回去歇息吧!”王璘说完便又重新躺回卧榻。
“陛下好生歇息。”陈金凤向王璘盈盈一拜后离去。
这一夜,李倣也并非什么都未做,他先是让管家前往福王府,告知对方此事并询问对策,得到的回复是让他勿慌,福王会为他求情的。当然,李倣并不会只把希望寄托在福王身上,他另外还让手下去联络交好的朝中大臣和他的一干属下,以做好应对之策。
翌日朝会,文武官员见到王璘在内侍们的搀扶下坐上龙椅,都有点惊讶,陛下身体有恙,以往不都是让福王代为主持朝会吗?今天是怎么了?消息灵通点的人一寻思就明白定是为了昨日李倣杀了李可殷的事。
王璘坐上龙椅,待百官参拜后便开口说道:“李倣,你可知罪?”
李倣从朝臣出列,拜伏于地,假做不知般说道:“陛下,臣有何罪啊?”
“你为何杀了李可殷啊?”王璘怒道。
李倣叫起屈来,“陛下,是那李可殷先折辱臣并动手打微臣啊!臣是气不过啊!”
“父皇,儿臣已派人询问过了,确如李倣所说是李可殷先动的手。”这时又有一道声音在殿里响起,这是福王王继鹏的声音。
王璘只是瞟了一眼王继鹏,便又继续看向李倣说道:“可你为何动刀杀了李可殷啊?”
李倣犹自分辨道:“臣是吃了酒一时失手啊!”
王璘已不想听李倣的话了,只见他一摆手道:“事到如今,还不认罪,来人啦!将这厮押下去听候发落。”
福王王继鹏本想为李倣说些好话,但看到王璘气呼呼的脸,怕适得其反,终是没再开口。
不过一会儿,几个殿外侍立的皇城禁军便走入殿中,来到李倣身旁。其中一个校尉模样的禁军对李倣小声说了声“大人,得罪了”,便指挥左右将李倣押了下去。
王璘本就身体欠佳,经过此番,已经感觉很累了。李倣被带下去没有一会儿,他便宣布散了朝,返回寝官去了。
午时,飞鸿殿,王璘喝过一碗汤药正躺在床榻上休息,突然,他被一个尖细的嗓音吵醒,只听那人叫道:“陛下,不好了,有军兵作乱……”。王璘睁眼看去,只见那跑进殿里叫唤之人是侍奉他起居的内侍。
王璘瞬间便没了睡意,连忙问那内侍是什么情况。那内侍说是有军兵作乱,都快冲到飞鸿殿了,具体是什么情况他也不知。
王璘侧耳去听外面的动静,隐隐约约可以听见一些喊杀声,这种嘈杂的叫喊声越来越大。王璘慌了神,对内侍叫道:“快去搬救兵,快去。”
内侍听见皇帝的话,撒腿就往外跑,也不知跑去哪里搬救兵。王璘待内侍走后,翻身下床,颤颤巍巍地走到殿里的帷帐后面躲藏起来。
过了片刻,殿外的叫喊声越来越清晰,间或还有内侍、宫女的惊呼声。又过了一会,只听“”哐当”一声,飞鸿殿的门被人狠狠的撞开,十几个军兵闯了进来。这些军兵一进殿里,就四处搜索值钱的物件。
有两个军兵掀开一面帷帐,怪叫道:“哎呦,这儿还猫着个人。”原来这面帷帐下面贴墙蹲着个人。
其他军兵都围了过来,一个军兵问道:“你谁啊!躲这儿?”
“朕是大闽天子,尔等何人?”王璘起身,理了理明黄的内衣。
“啊!是皇上。”一个军兵惊叫出声,随即又有一个军兵说道:“皇上,我们是皇城使李大人手底下的兵。”
原来早上李倣在被押下去看管的途中,使出浑身解数,说通了押送他的禁军。那几个禁军本就是李倣手下的皇城禁军,李倣平时也常常打赏手下的人,他手下都觉得李倣不错,为人仗义轻财,因此李倣动之以情,晓之以利,就让几个本是押送他的禁军变押送为陪同了,陪同他前往皇城禁军的营舍。
李倣在禁军营舍,又是一番好言好语,串联了几个手下的指挥使,对军兵声称“圣上被奸人蒙敝要残害忠良,李大人带领大家找宫里的奸人讨个说法”,然后便纠集了两千禁军军兵就这样轻车熟路进入皇宫里,这些军兵到了宫里,见了繁华便失了约束,四处抢掠起来。
王璘一听是李倣手下的兵,不禁有些纳闷,这李倣不是被自己令人押去看管了吗?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在搅风搅雨?王璘向军兵们问道:“是何人带你们进宫的?”
一个领头的军兵说道:“皇上,正是李大人本人啊!他说要讨伐宫里的奸人。”
王璘不禁怒道:“李倣那厮人呢?叫他来见朕。”
这军兵头子不敢擅作主张,连忙派了两名军兵去寻李倣,告知他这里的事。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李倣便带着一队军兵赶到飞鸿殿。在殿外,李倣便让人将里面的军兵叫了出来,然后独自一人进入殿里。
李倣来到王璘身前,未等后者开口,便拔出剑来挺身刺了上去,并开口大叫道:“何人胆敢冒充圣上。”
王璘没想到李倣敢弑君,闪避不及,被一剑刺中胸口,只来得及说了声“贼子”,然后便倒在地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鲜血不过一会便染红了身下的地砖。
原来李倣在来时便打定主意,不能让王璘活着,不然他定不会饶了自己,于是便有了这一幕。
做完这事,李倣一面派人去告诉福王王继鹏,让他速速进宫主持大局,一面又下令搜寻陈金凤以及与她一党的人,找到后就将她们杀了。
王继鹏匆匆赶到宫里时,陈皇后一党的人基本上已经被清除完毕了。王继鹏与李倣一碰面商量后,便让人找到宫里对自己有威胁的另一皇子王继韬,将其杀害。接着,王继鹏便带着李倣面见自己的祖母黄太后,向黄太后声称父皇被奸妃一党蒙蔽,想要残害忠良,李倣是逼不得已才带兵进宫,想要清除奸侫,可谁曾想父皇受惊而崩逝,皇弟王继韬也被乱兵所害,现在不知如何是好,请皇祖母出面主持大局。
黄太后哪里愿意掺和这样的乱局,因此哭泣道:“我一个妇道人家懂得什么,孙儿自己做主便是。”
王继鹏见祖母如此,于是不再提请祖母出面的事,最后讨要了一道监国的懿旨便与李倣告辞离去。
这一日,王继鹏召集百官,拿出太后懿旨,告知他们皇帝已驾崩,自己奉皇太后之命监理国事。过了两日,王继鹏就在皇宫主殿交泰殿即位为帝,改名为王昶,大赦境内,给先帝王璘加谥号为齐肃明孝皇帝,庙号为惠宗。同时加封李倣为判六军诸卫,以此来奖赏和笼络这个帮自己登上皇位的权臣的心。
时间转眼便过去一个月了,自从皇城使李倣兼任判六军诸卫以来,便独断朝政,没将其他人放在眼里,他认为王昶能够坐上皇位,完全是自己的功劳,因此变得骄横起来,私下里竟然还豢养死士,欺男霸女,强夺别人家的田地,甚至还毁坏坟墓,做了许多不法之事,不论官员,还是百姓,对李倣及其家人的所做所为都是极其愤恨。福州府已接到不少状告李倣家人横行不法的诉状,只是慑于李倣的权势,没有去追究。
虽然福州府衙不敢理会,但有些朝中官员还是不怕的,有的人悄悄在王继鹏面前反映李倣的问题,有的人则是直接向王昶上书申斥李倣的罪过。
王昶心里对李倣的行为亦是十分不满,认为放任李倣这样下去,迟早会酿成祸乱,因此他悄悄将心腹老将拱宸都指挥使召进宫来商议如何除掉林延皓。
林延皓告诉王昶,李倣担任皇城使已经几年了,皇城禁军中有不少是他的党羽,再加上之前他又兼任了判六军诸卫,在其它禁军也安插了他的人,所以说如果处理不好,不能一举拿下李倣,那么禁军必定会有变乱。
王昶触紧眉头,叹道:“这可如何是好啊!”
林延皓说道:“陛下可乘李倣疏忽之时,使人打杀了他便是。”
王昶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事我交给其他人不放心,还请老将军替朕除了这厮。”
林延皓抱拳道:“愿为陛下分忧。”
接着,王昶又与林延皓商议了一阵,最后决定由王昶借着登基庆祝的由头,宴请李倣,由林延皓率领自己的三百拱宸军亲兵埋伏在举行宴席的流华宫内殿,在宴席期间动手除掉李倣。
第二日晚上,流华宫灯火闪烁,酒过三巡,李倣正眯眼欣赏宫中舞姬曼妙的身姿,突然冷不防的,一个声大喝传来“李倣,你可知罪?”
李倣朝来声看去,只见刚才还笑容满面的皇帝,此时已是冷若冰霜。还不等李倣有何反应,王昶就将面前盛菜的盘子狠狠摔在地上,发出“咣当”一声,把一些作陪的官员吓了一大跳。
菜盘碎地的瞬间,流华宫的内殿也涌出大股甲士。这时,李倣哪还不明白是何情况,他起身就想跑,可是却迟了,流华宫的门已经被几个内侍关闭。没有一会儿,甲士们便奔行到他的身旁将按压在地上。
李倣在地上死劲挣扎,嘴上还大呼道:“陛下,微臣有功,你不可如此对我……”李倣没有叫上几句话,一个身披鳞甲,头花花白的将领就来到他的身旁,拔出佩刀,对着他的脖子就是一刀,李倣的叫声也由此戛然而止。
老将做完这些,便面向王昶抱拳道:“陛下,李倣已伏诛。”
王昶大声道:“好,林爱卿辛苦了。来人,将李倣的首级挂到朝门上示众。”
随着王昶一声令下,自有人割下李倣的首级拿到朝门上悬挂示众。
当晚,福州城内,对李倣忠心的部下以及他豢养的死士见到李倣身死,连首级都被割下来挂在朝门上,不免感到心惊不安,他们害怕被清算,于是纠集起来,大约有一千人,这些人有的拿着刀枪箭驽,没有兵刃的就拿着棍棒当做武器,他们打着为李倣报仇的旗号,呼啸着攻打皇城应天门,攻了小半个时辰也没有攻破应天门,倒是死一些人,于是这些转向悬挂李倣首级的启圣门,攻了一会儿,见还是打不进皇城,就放火焚烧启圣门,抢走李倣首级,奔出福州城,向北投奔吴越去了。
这些李倣部下的行为彻底激怒了王昶,第二日,王
昶便下诏宣布李倣弑杀先帝的罪名,以此罪夷灭李倣的九族,并在城内大肆搜捕参与攻打皇城的李倣的党羽及其亲属,论罪诛杀,因而福州城内注定不平静,又是一番鸡飞狗跳,哀声一片。
明告朝廷内外,任命建王王继严暂代判理六军诸卫事务,任命六军判官叶翘担任内宣徽使,参政事,佐理朝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