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归来 5

回到丰菽宫,夷吾见母亲的贴身宫娥小倩正在别院内室里等他,才努力挥去自己满脑子瑄儿的影子。

看见夷吾,小倩连忙含笑迎上去:“公子终于回来了!怎么样?今日出去世子可玩得高兴?”

夷吾四下环顾:“我母亲呢?”

“夫人有点头痛,正躺着呢,让我瞧瞧公子回来没有。”

“干嘛要问世子高不高兴?他不高兴我就该不高兴吗?”夷吾不满地问。

“哦,夫人让奴婢这样问,想必自有夫人的道理吧。”

夷吾见小倩虽远没有瑄儿长得标致,今日却也唇红齿白、表情妩媚、举止风骚,不禁有些按捺不住,瞅瞅其他宫人都在外面,便掩上门,伸手将之搂定。

小倩欲拒还迎,娇声说道:“公子,别……人家又不是公子之人……怎么可以……”

“以后就是!”

小倩便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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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推和瑄儿归来令狐姬异常高兴,可巧她这两日肩颈疼痛,感觉举臂维艰,正不知如何是好,见了子推,忙问该用什么膏、吃什么药。

子推说道:“肩颈疼痛一般是因肩颈处经络阻塞、又外感风寒所致,光吃药终究是慢些,不如让瑄儿为夫人推拿按摩,内外兼治,效果更快、更好!”

“瑄儿?瑄儿竟会推拿按摩?”狐姬有些难以置信地问。

子推点点头。狐姬便不再说什么,她知道子推从不讲没把握的话。

只见瑄儿接过子推递给她的小诊包,走到狐姬身边跪下。子推让宫娥拿一扇屏风隔着,和瑄儿一起为狐姬诊治。

子推:“先点揉中俞穴。”

“哎!”瑄儿找见中俞穴涂上药膏,然后用食指和中指缓缓摁揉……

半刻钟后,子推命换“秉风穴”。瑄儿用食指和中指找准秉风穴摁下去……

“风门穴。这里要多摁摁。”

“好的!”

每按揉一个穴位,狐姬就疼得嘶嘶吸气。瑄儿一面摁揉,一面轻声抚慰:“夫人不必担心,有痛感恰恰说明是经络阻塞之处,用爹爹调制的药膏按摩疏导几次,定会减轻症状!现在所感之痛已是极致,以后会一次比一次轻的……”

几年不见,瑄儿的声音变得格外柔美动听,狐姬喜之不禁,笑道:“痛是痛点,但是很舒服!没想到瑄儿手法这么好!其实,瑄儿呀!我今日看到你,疼痛已经减轻了一半呢!”

瑄儿含笑道:“夫人放心,那剩下的一半痛,就交由瑄儿处置吧!”

“嗯!好!有我瑄儿在,我再不愁哪里不舒服啦!”

新燕:“可不是嘛!难怪狐大人说嘉禾宫近日有福星将至,说的就是瑄儿无疑了!”

……

重耳在一旁默默看着这一切,心里无限温暖无限欢欣。瑄儿一颦一笑间,两朵笑靥忽隐忽现,极是甜美迷人!他很是诧异——小时候他俩整日呆在一起耳鬓厮磨地,对这种美,他竟傻傻的毫无知觉!如今久别重逢,同样的一个人,却让他感到既熟悉又陌生,既渴望亲近又害怕直视,还动不动脸热心跳,慌乱不已……

“真是见鬼!我这是得了什么怪病?!”他暗暗责骂自己。

就这样,瑄儿在子推指导下为狐姬点穴、推拿、按摩、针灸,诊治近一个时辰方结束。

狐姬束好衣裳,坐起身,摇了摇手臂,惊叹道:“好多了!好多了!唉,真的好多了!多亏了瑄儿啊!”她亲昵地拉瑄儿紧挨着自己坐下:“几年不见,我们瑄儿真是出息了!竟然学到这般神奇本领!”一面说一面托起瑄儿玉手,“尤其是这双巧手,摁得我好生舒坦!”

瑄儿笑道:“我给夫人多按摩几次,保准就好了!”

“好!真好!”狐姬转向介子推,问道:“子推,从今往后,就让瑄儿在我身边,你可舍得?”

子推道:“瑄儿若愿意,微臣当然舍得。”

狐姬喜之不禁,回头问瑄儿:“你可愿意?”

瑄儿微笑着点点头。

狐姬立刻吩咐采蘋和采蘩:“你俩去把瑄儿的东西拿进来。今晚就让她住嘉禾宫!”

“是。夫人。”

狐姬回头又问瑄儿:“告诉我,这些年你还学了什么?临走时,我给你带的绢本诗书可曾看完?”

“嗯!夫人给我的诗书,瑄儿每日温习,基本都能默背了。瑄儿还跟爹爹学习了诊脉,熟记了数百种草药名和一般疾病的药方……”

“真是好孩子!”狐姬抚摸着瑄儿的秀发,喜欢得不知如何是好。

“母亲!”重耳在一旁佯装正色道,“孩儿有种……颇为不祥之预感。”

“哦?你有何不祥预感?”狐姬问。

“我预感,瑄儿这一回来呀,儿子在母亲面前要失宠了!”

狐姬认真地点点头,说道:“嗯!没错,吾儿预感还真是准!”

逗得大家都笑起来。

新燕打趣道:“啧啧啧!看看咱们公子在吃瑄儿姑娘的醋呢!”

重耳:“我说怎么这么酸呢!瑄儿,莫非你是带醋回来的不成?”

瑄儿:“我没带醋回来,不过……我倒是真知道怎么做醋。”

新燕:“那更了不得了,要多少有多少,以后管够公子吃的了!”

众人听了,轰然而笑。

狐姬摩挲着瑄儿的手背,说道:“哎!我若再有一个像瑄儿这样秀外慧中的女儿,此生也算是无憾了!”

“受不了!吃醋太多,我开始胃酸了,先行告退!”重耳半开玩笑地起身,趁机离开了母亲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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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重耳心里真的有一点辛酸、有一点难过!因为要在儿时,他可以随时拉起瑄儿的小手,去他们想去的地方玩耍。可是现在,好像……不可以那样了!他们似乎都到了应该注意场合、礼仪,讲究男女有别的年龄,言行举止都应该谨守某种礼制规矩,而不能像小时候那样随随便便欢聚谈笑,更不能随随便便有所接触了。可是他们有五年不曾见面,重耳有很多话要对瑄儿说,想问她这些年究竟是怎么过的,经历了什么事?结识了哪些人?绵山那个地方怎么样?他自己在铜缇宫又是如何过的……但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不好问,也不想问,他希望只有他们两个而没有旁人的时候,尽情地叙叙往日、说说彼此。

可是现在,这似乎成了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不自然的事情,成了一件必须有一个正当理由才可以做的事情!重耳不禁心生凄凉,所以,趁开玩笑的当儿从母亲上房退了出来。

落寞地回到别院,重耳走进自己居室,谷儿殷勤地端来茶水。

“我想自己呆一会儿,你先下去吧。”

“是。公子。”谷儿放下茶盘退下。

枯坐良久,无聊之余,重耳伸手去拨弄案上瑶琴。

琴声倏然响动,划破空寂,四散开去……

忽然,重耳灵光一闪,心生一个小小的计谋。他索性有意将一根琴弦放松,继而弹起一首曲子来一一一首五年前他刚学鼓琴跟师旷学的曲子。那时,他老弹错,为此挨了师旷不少戒尺,最后,还是瑄儿替他弹,才使师旷放过他。

虽是别院,但重耳与母亲居室仅一墙之隔,琴声真真切切、绵绵不断传了过去……

为狐姬诊治完,介子推先行告退。

听到琴声,瑄儿不禁笑问:“这是谁在抚琴?”

新燕:“这宫里,除了公子,还能有谁?”

狐姬笑道:“自你走后,平日他不怎么弹奏,今日倒有兴致!瑄儿,乐官师旷曾赞你在乐音方面有天赋异禀,你觉得公子这琴弹得如何?”

瑄儿凝神静听一会儿,笑道:“其实我也并不精通,还是五年前学的那点皮毛。不过,听着有一点点走音,怕是琴弦没有调好。”

“哦。”狐姬沉吟片刻,忽然似有所悟,说道:“那你过去帮他调一调吧,你们小时候天天在一起腻着,这好多年没有见,顺便说说话也好。”

瑄儿点点头。

待瑄儿起身走出宫室,新燕低声问道:“夫人让瑄儿姑娘留在身边,是否让她入宫籍呢?”

“不!”狐姬摇摇头,“不要。我们一生困在这笼子里倒也罢了,何苦要再多一个?让瑄儿保持自由身,明日想法给她弄一个令牌方便出入宫门。铜缇宫多的是宫娥,多一个少一个的,没人会留意。一旦宫监盘问起来,就说是嘉禾宫外请的女医,专为我治疗肩颈痛症的。”

“好的,夫人。”

“另外,让瑄儿和你一起住吧。”

“嗯,好的。”

“瑄儿回来,你就不用老担心我的肩颈痛了,过两天便可以抽空回去看看你母亲,她是不是快生了?”

新燕摇头苦笑道:“我娘啊,快别提了!连她自己都说,现在生娃跟拉一泡干屎似的容易,不打紧!叫我一门心思伺候夫人,不要老往家里跑呢!”

新燕的话把狐姬逗乐了:“你母亲可真是了不起!我还真想象不出,一个女人生那么多孩子是何感受?!”

“唉!早就麻木得啥感受都没有了,除了脾气越来越坏。对了!夫人,我一众弟妹当中有一个非常聪明伶俐、特招人疼爱的,五岁了都没名字,我爹娘也不管,夫人给起个名儿吧,是六月里生的小子。”

狐姬掐了掐手指:“六月里出生的话……五行属火,木生火,最好起个植物名儿,让我想想……就叫冬青,如何?”

“冬青!好!多谢夫人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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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耳径自抚着琴,忽听背后有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