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老衣橱

月亮挂在天上，照着地上赶路的人影。

老爷爷走了一天啦。他很累，很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可是旅店在哪儿呢？后边没有，前边也没有。

一抹淡橙色的灯光浮现在夜色里，老爷爷赶紧走了过去。

那是一幢古旧的房子，墙上有精美的雕花，门是沉重的黑油楠木门。

“笃，笃，笃”，老爷爷敲响了门扉。

“谁？”

“过路的，想在您这儿住一晚，成吗？”

“我们不开店，对不起！”

“求您了，我一个老头子，走了一天，随便找个地方让我歇歇脚。我不要吃，不要喝，天一亮就走……”老爷爷哀求道。

木门拉开了，一张不愉快的脸探出来：“那，让我想想吧。西厢有间堆破烂儿的屋子，你要是不嫌弃……”

“太谢谢了，让我睡马房也成啊！”老爷爷不停地鞠躬。

主人把老爷爷带到西边一个房间里。房间里有一股浓重的霉味，除了一张老旧的雕花木床，还堆着些别的旧家具，桌子啊，椅子啊，柜子啊……就像主人说的，这是间堆破烂儿的屋子。

老爷爷躺在没有被褥的床上，想着家里的草房。自家的草房虽然简陋，但是有温暖的炉火、可口的饭菜，还有一天到晚做针线的老奶奶。老爷爷思念起老奶奶亲手做的荞麦面条来了，他的肚子不由得咕噜咕噜响起来。

“还没有睡着吗？”黑暗里有一个细细的声音说。

老爷爷吓了一跳，问：“谁在那里？”淡淡的月光照进屋里，老爷爷东看看西看看，可是看不到一个人。

“我在这里，就在您旁边。”

老爷爷这回听明白了，声音是从床头的一架大雕花衣橱里传出来的。他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拉开衣橱的门。衣橱里空空的，没有人，也没有衣服。

“你到底在哪儿？”老爷爷生气了。

“我就在这里啊，我是您床头的衣橱。”

“衣橱？！”

老爷爷仔细瞧了瞧，衣橱雕着满身的花，那些花瓣窝窝啊、小云朵啊，就像小孩子的嘴巴一样，有的嘟着，有的抿着，有的微笑着。

“会说话的衣橱？”老爷爷抚摸着衣橱上的花纹，有点儿不敢相信。

“我待在这间屋子里，很多年没有看到过人了。”雕花衣橱像小孩似的悲伤地说，“我们的老主人去世了，在大城市生活的小主人要卖掉老屋和所有的家具。那边的一套餐桌餐椅被一位邻居要了，一位民俗收藏家打算收藏那张床，只有我没找到买主，主人打算把我卖给村头烧开水的。说实话，我不想死，我想永远地活着，照顾心爱的衣服。您把我买下来吧，要不了几个钱！”

老爷爷想起口袋里的硬币，哪里够买一个衣橱呢？

老衣橱像是看出了老爷爷的心思，说道：“您不会吃亏的，我会给您带来好运和幸福的生活，请相信我！”

第二天清晨，老爷爷找到主人，请求他把衣橱低价卖给自己。

“老太婆一辈子想要一个衣橱，我没钱买给她。您房里那个……”

“拿去好啦，没人要的破烂儿！”主人想也没想，一口就答应了。

老爷爷花了很少一点钱就买到了衣橱。他借了一辆平板车，把衣橱拉回了家。

老奶奶看到雕花衣橱，高兴得简直要疯掉了。她围着它说：“多么大的衣橱啊！多么重！木料多么好！还雕着美丽的花纹哪！我们家的衣服有地方放啦！”

老奶奶帮老爷爷把衣橱搬到屋里。她打了一盆水，把衣橱里外擦得干干净净。

老奶奶快活地跳起舞来。他们没有儿女，现在有了一个会说话的衣橱多好啊，它就是他们的儿女和亲人啊！

老奶奶哼着歌，把家里所有的衣服都放进衣橱里。

第二天，老爷爷要去村子里的土产店卖花椒。满身臭汗味的衣服被老奶奶洗了，他想穿那件肩头补过的灰布小褂。

“老婆子，把灰布褂子找给我，我要穿去卖花椒。”

老奶奶拉开衣橱的门。咦，老头子的灰布褂子不见了！他们所有的衣服都不见了！衣橱里挂满了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漂亮衣服：雪白的麻纱褂子，紫花的棉布坎肩，又飘又垂的青绸长裙上绣满了金莲花……

“老头子！”老奶奶尖叫起来。

老爷爷跑过来一瞧，也惊呆了。他们的破衣服一件也没有了，全变成漂亮考究的新衣服！

“怎么回事？”老爷爷低声问雕花衣橱。

“我原来的主人们对衣服非常讲究，我耳濡目染了几百年，不知不觉就熏陶出来了。我喜欢衣服，喜欢漂亮的衣服安静地待在怀里的感觉。这些衣服是你们的，现在拿去穿吧。”衣橱说着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我累了，请不要再来打扰我——肚子里装满好看衣服的衣橱是不愿意说话的。”

衣橱闭上嘴，再也不开口了。

那些放进去的衣服呢？无论多么难看、多么破旧，老衣橱都会把它们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别致的款式、精细的手工、考究的面料。而且老衣橱特别偏爱鲜艳的色彩，玫红、油绿、杏黄、正紫、孔雀蓝……

老爷爷和老奶奶穿着鲜艳的衣服出来干活儿，村子里的人都很惊奇。

后来，大家都知道了雕花老衣橱的事。

慢慢地，村子里的老奶奶、大婶婶、小姑娘，都悄悄地抱着衣服去老奶奶家了。

抱到老奶奶家交给谁呢？当然是雕花老衣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