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的浑浑噩噩虚头巴脑的,总觉得少了点那么个意思。
阿诺翻箱倒柜,找出那一封自己手写的《卖身契》,随后一串貔貅珠子,一张被剪了一小半的照片,还有一个黄色的铜制葫芦,这是她留下的东西,准确的说是曾经在他生日时她送给他的礼物。
阿诺抽着烟,将那些东西好好的摆放在自己身前,脑子一片抽疼。
“我,梁承诺,自愿以柒仟元整的价格卖给晏子,人身使用权自愿移交给晏子,特此为证,立字为据,梁承诺。”
《那串貔貅珠子是他大前年生日的时候,晏子送的,那天是很晚很晚,二人下了班在外面随便的吃了口饭便回了住处,他躺在床上喊着这里疼哪里疼,而她不知道干嘛去了客厅,那时候是个两室一厅的房子,隔壁住着晏子姐姐,忽然两个女的一起走进卧室,他赶忙坐了起来,红着脸道“咋,咋了?”
晏子手里捧着一个蛋糕,笑着说“今天你生日啊……”
他还在那假装唉声叹气抱怨,说什么生日也是很平常的一天,不需要如此,还说自己不喜欢吃蛋糕,最讨厌吃甜品之类的,但眼里全是笑,随后简简单单的两个女的给他唱生日歌,吹那仅有的一根小蜡烛,吃蛋糕,等吃完睡觉的时候,她躺在他的怀里送给了他那个貔貅珠子。》
貔貅被他细细看了会便放在了一边,他面无表情看着那张照片,眼里满是忍着的泪水,那照片是他们八年前认识的时候他从她手里抢来的,这一留就是这么多年,一直保存的很好,直至那一次吵架,她死活要收回去,然后当面拿打火机点燃,他不顾那灼烧快速从垃圾桶里拿出来剪掉了被烧的那一截。
深深呼吸,微微颤抖中,他又拿起那个小葫芦,轻轻的在手中旋转起来,这个小葫芦是晏子在前年生日送的,黄色的金色小葫芦很可爱,当初她满是笑意,说刻有我们的记忆,他当时诧异中看了一眼便哈哈一笑,随后转动下面,嘿,下面可是有个机关的,等打开机关,里面塞着一张小纸条,写着:如果哪天发现我们还在一起,我爱你……
破解机关他是在行的,但当她面却是有些打脸,她郁闷了很久哩……
去年和今年的礼物显得不一样,因为要么是两百块钱的红包,要么是衣服,都是他很不喜欢的存在,但他也知足,这就是渐渐的变成了真正过日子的人,不再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蜜月期热恋期的无脑小情侣,人生,应当如此,本该如此平淡且自然……
他把所有东西全部又重新收拾好,认真的擦拭,收藏,随后关上门便走了出去……
这座城市着实有太多的记忆,相识在这,相知在这,相爱在这,相离也是在这,嗯,是的,应该是相离吧,不怪她,只怪自己,做的不够好,没能给她更好的……
工作暂时不想找了,迈入中年也实在是短期内找不到合适的,要不后边随便找个保安得了,死不了就成,他心情十分烦躁,以至于什么都不想说,开口都觉得是种恶心自己的事情,买东西就是拿,指了指多少钱,然后扫码走人,吃饭就是主动点餐,吃完就走。
走走停停却是始终两腿在走,走了很多个地方,都是叫做岁月的那条路……
有乔司的夜市,有余杭高铁附近的马鞭草花海和粉黛子,有钱塘江边,金宝街上的大大小小甜品店,格畈那边的一路风光,也有客运中心附近的大大小小的各种街道和街道附近的商贩、小店和服装城,他坐在马路边上的路牙子上,抽着烟,眼神呆滞,然后招了招手,叫来一辆出租车。
拱墅区,运河边上,这是当初他们第一次拥抱的地方,河水涛涛,陆续有行人走过,他只是坐在石板凳上,望着河水发呆,没抬头,没正眼,一坐便是一个多时辰,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去的西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上的虎跑山,正直国庆,到处都是人,拥挤中的他显得那么的渺小,且,形单影只,但他终究还是来到了山头,天空不作美,下了点小雨,虽不大,但是也会打湿衣衫的,他还是那么坐着,有人在下面喊让他下来,定然是以为是某个想不开的傻X,他只是回头傻笑,也没吭声说话,像极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傻X,谁都不知道,在这里,当年他们坐到了半夜,一起在这里看星星,看月亮,看那雾气朦胧的绝美场景。
还有武林广场,宋城,塘西古镇,各种公园,渡口,超市商场,他都一一走过,随后拖着疲惫的身子,拎着一包的啤酒,醉醺醺的回了来……
屋子里始终没有变化,还是那么些个陈设,他颓然坐在地上,身子醉了但脑子是清醒的,恰恰这个样子特别难受,想吐吐不出来,想睡睡不着,想神马都不想但脑子里全是念想……
终于还是意识到今年快要没了,也才意识到是了,好像现在还是国庆,一个普天同庆的日子里,他过的比谁都要伤心。
或许一个人的日子里生活撂倒也都如此,饿了点外卖吃饱了睡,睡醒了看手机,再要不就是坐在电脑桌前,玩着那不只得一提的游戏,一场下来便是一整天,等到天黑之后又是精力旺盛久久不能睡着,终究还是少了个伴儿在边上插秧打诨,终究是少了些人气,到底,终究是少了她。
他,总算是理解了她的处境,亦或者他的处境,她自然指的是自己最心爱的女人,而他,则是自己的好兄弟。
说起来自己倒是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些,说好把自己好的都给她,但真到了一定的时候,却是又犹豫不决,人性,自私,莫过于此。
晏子走的悄无声息,只留下一句“要好好的”,但这世上哪里真的会有好好的,不过是自欺欺人,或许说是让自己心安的一句说辞而已。
黑灯瞎火之下,一支又一支烟慢慢的燃尽,哽咽声不断的充斥整个房间,其实他很怕黑,很怕黑,当初在家里,亲人过世,偌大的家只有他一个人默默的守着,也是黑着灯,也是在哽咽,也是在害怕……
门被敲打的噼里啪啦响,一个雄厚的声音不断的吼道“阿诺,开门,开门,老子知道你在家,赶紧开门……”
他有些模糊不清,还在诧异到底是谁,但下一刻门就被重重的撞开,墙上的水泥粉尘散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