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自从那次豹伏寨二当家的崔胜与尹掌柜定下计策,虏宝积乡民团小队长张三上山,以打消他追杀孙兴贵的念头。这项计策顺利实施后,的确达到了预期目的,化解了张三这根线对孙兴贵的威胁。殊不知,原宝积乡公所的曹乡长决非等闲之辈,他布置了张三这条追杀孙兴贵的明线,以混淆视听、掩人耳目,暗地里却又精心策划了一条追杀孙兴贵的暗线,那就是被孙兴贵枪杀的挤眼子的表哥侯宝财。这侯宝财与曹乡长是柳山镇同乡。侯宝财在柳山镇也是数一数二的大财主,他之所以和曹乡长这样的官人扯上关系,就因为他有钱。当初他表弟挤眼子当上宝积乡民团小队长,明摆着是他和曹乡长的权钱交易。曹乡长策划追杀孙兴贵的这条暗线,安排侯宝财实施是顺理成章的最佳人选。第一,侯宝财与挤眼子是表亲兄弟,表兄为表弟报仇是义不容辞的事。第二,雇用眼线探子以及杀手都需要大量钱财支持,侯宝财正好具备这个条件。第三,侯宝财是外乡人,当地人根本就想象不到这条暗线的来龙去脉。站街的货郎,陈东起、陈东亭俩堂兄弟,就是侯宝财高价雇用的探子和杀手。这真是:好猎手也有被狐狸算计的时候。

紧张而繁忙的麦收又拉开了序幕。尹秀娟抱着士仁、领着士勋,把俩孩子交给婆婆孙刘氏照看着,就和孙文绣、孙文娴来到后场院里。不来便吧,咋来一看,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场院压的平平整整,收割、搬运、打场、扬场的家把什,一应具全的摆放着;沈同福、孙文庆、孙相春、孙相田、孙文正、史同法等,都在场院里集合待命,只听那一声令下便向前冲似的。他们见尹秀娟过来便围过去,沈同福说:“二弟妹,你发话吧,今天去割哪块地?”尹秀娟笑着说:“今日哪块地的麦子也割不着,我和文绣、文娴过来主要是看看场院压的咋样啦,既然都压好了也就没事啦,各位兄弟请回吧。”沈同福说:“二弟妹,我们这些可都是文源的兄弟加同学,文源不在家,他的事就是我们的事,这几天割麦子收仓入库的事,我们几个全包了。”尹秀娟就说:“雇谁也是雇,既然各位兄弟有这个热心,来割麦子打场扬场的,我就给各位兄弟记工钱。”沈同福就说:“这工钱的事嘛,二弟妹就不用操心啦,等文源暑假回来,他给付。”孙文绣插话道:“他有那个能耐?他去省城念书的花销还得从家里拿呢。”沈同福说:“四妹妹,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们是以工换工。”尹秀娟喊道:“各位兄弟,这会儿都回家忙去吧,俺家的麦子哪天割再叫大家伙儿。”孙相春说:“听二嫂的,都回去吧。”各人愉快的答应着散去。

尹秀娟婆婆孙刘氏,看着两个孙子可够忙活的,半岁多的士仁不是抱着就是放在地上爬离不开人,三岁半的士勋正是猫狗都嫌的年龄,腿脚一住不住,一会儿在屋里钻进床底下或是桌椅下,一会功夫又跑到后院里或是前院去了,跑到后院找士星、跟着三叔孙文泽玩还行,如果跑到前院里,就得有人盯着,不然跑到大街上去便叫人担着一份心。这大半年里,后院里也连续添丁进口了两个孩子,一个是孙福常续弦史氏生下儿子孙文龙,再一个是孙文清妻子孙许氏生下二儿子士良。这前后院的女人们都被孩子拖累着,干不得家务,去不得地里。孙老太爷整天里愁眉不展,神情萎靡,有心再找个长工或添几个家丁,只是找不到应心适合的,再者每况愈下的家境也难以担负这项费用。老太爷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奈家道中落,得过且过吧。

沈同福组织着原来小学堂的同学们,每天卯时在古槐树下集合。孙首礼虽说已是两个孩子的爹,还在五肼尹记砖瓦场打着工,可他告假三天也参加到同学的组织中。都是二十啷当岁的小伙子,从小也是土里滚地里爬、经过风霜历过雨雪的庄户孩子,割麦打场、肩挑车拉,样样拾得起、放得下,不几天功夫便把十几亩麦子收割、打场入库,为宅院里尹秀娟一家排了忧解了难。

麦收之后,下了一场透雨,四下坡里,棒槌子苗一片片的翻滚着绿油油的细浪;山间沟壑树木葱笼、野花繁茂,把个盛夏演绎的五彩缤纷,张扬着一派勃勃生机。孙老太爷前阵子大病一场,虽说经过诊治调养早有好转,但这会儿仍然感觉身子骨还稍有虚弱。尽管如此,他走在松软的田埂上,望着苗齐苗壮的遍地葱绿,心情还是异常的开朗起来。庄稼人最强力的精神支柱,就是丰收的希望!他深吸着带有泥土芬芳和禾苗清香的空气,那对土地一往情深的爱聚成一股暖流,流进他的血液,汇入他的胸腔,令他精神振奋、信心倍增,浑身充满力量!虽然,他年逾古稀,但是,只要不倒,他就要坚实地站立在这片土地上!

尹秀娟抱着士仁,孙文清妻子孙许氏抱着士良,士星和士勋你追我赶地嬉闹着来至村外。尹秀娟说道:“士勋、士星,你俩快跑到老爷爷那里,叫老爷爷回家吃饭。”小兄弟俩就故意专挑那沟沟坎坎的地方,曲曲弯弯即跑又跳的,不多时便到了老爷爷身边。老太爷咳了两声,喜得忙弯下腰揽住俩重孙子。士星说:“老爷爷,俺二婶叫您回家吃饭。”士勋就转到老爷爷的身后,那双小手推着老爷爷的臀部,喊道:“驾!驾!”士星拉住士勋的一只小手,说:“不许这么说,这是老爷爷,不是大马子!”老太爷就蹲下,背起士勋说道:“老爷爷就是一匹老马,背着小重孙子奔前程去啊噢!”边说着,还小跑起来。士勋在老爷爷的背上“嘎嘎”地笑着,还“驾、驾”的喊着。尹秀娟和孙许氏见那爷仨已到了跟前,老太爷一路小跑着过来,脸上堆满笑纹,后背上的士勋“嘎嘎”地笑不停,士星还在身后托着士勋的后腚。尹秀娟就笑着说:“爷爷,您可别这么惯着士勋,他会得寸进尺爬到您老的肩上去。”老太爷“咳、咳”两声,接着哈哈大笑着说:“秀娟啊,爷爷看着这些孩子呀,爷爷倒是有了个想法。走,咱们回家说去。”老太爷就一手牵着士星,一手领着士勋,士仁、士良在各自娘的怀抱里“咦、啊、呀”的舞手踢腿的,老少一行人便回到家来。

吃过了晌午饭,老太爷睡完午觉醒来,正看见孙文娴和孙文菊俩孙女,手拿琵琶向后院里走,他就吆喝道:“文菊啊,你回家看看,叫你哥哥和嫂子来我屋里来,你娘要有空也叫她过来。”孙文菊不解地问:“爷爷,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呀,都叫过来分钱啊?!”老太爷佯怒道:“你这妮子,刚知道前(钱)上急,小心磕着鼻子!叫你去叫你就去!”孙文菊就犟犟鼻子、伸伸舌头的答应着转身而去。孙文娴也刚要随着孙文菊去,老太爷又叫住她,说:“文娴,你把你娘和你二嫂也叫到我屋里来。”孙文娴便有些不情愿地转回身,去叫。

孙老太爷坐在躺椅上,刚要点上烟袋锅,转而想:待会儿过来的都是女眷和孩子,不能让她们过来吸二茬烟,还是忍忍吧。他便把烟袋锅、烟荷包拾掇起来。陆陆续续的,各人都带疑惑的表情来到老太爷的屋里。老太爷“呵呵”笑着,又“咳咳”着说:“看看,咱家里这几年添了这么多人丁,接下来还得添,这样,看孩子、哄孩子都把人手占起来,就没法干别的事情,所以,我想啊,咱把前院拾掇出来,弄些孩子们喜欢玩的家把什,把孩子们都集中过去,农忙时,由我和文源他娘、文龙他娘在这里看着,农闲时,秀娟、文清媳妇,还有文绣、文菊、文娴的都过来教孩子们弹曲唱歌、讲古拉呱做游戏什么的。”听到这儿,尹秀娟高兴地说:“爷爷,您这个主意好,这就是人家城里的幼儿园呀,我赞成!”各人也都纷纷叫好、同意。老太爷一听,他这个主意一拍即响,得到大家的一致赞成,就高兴地说:“不刚咱家的孩子,南园里、西头院的孩子过来也行,孩子越多了越能笼络住。走,咱们这就到前院里看看。”说完,使劲的咳了两声就出门去。

各人一呼啦地跟着老太爷来至前院。老太爷叫孙文清过来,说道:“文清呀,你找人把北屋和东屋都拾掇出来,里面放些小桌子、凳子什么的,咳、咳,这院里扎几个悠千,找谭木匠来用后场院里那些木板打几个滑梯,再把这里扎一道篱笆墙,孩子们出不来就中。”老太爷说的头头是道,安排的又妥妥当当,各人也是心服口服。不几天,孙老太爷独创的乡村“幼儿园”建成了。

有道是:家藏碧玉深闺中,天然丽质瞧分明,闭月羞花一朝出,千家粉黛顿失宠。在古槐树左旁的宅院里,大家庭女姊妹中行四的孙文绣,已是妙龄十八正岁。这孙文绣自小天生丽质,又搁不住青春岁月的天然雕饰,正值二九年华的她,真的是: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虽然她深养闺中,少有出外抛头露面,但是她那孙家四姑娘俊俏无比的头衔,早已是家喻户晓,誉满十里八乡。于是,便有多少年青后生垂涎梦乡,绵绵春梦不醒。又有多少富家子弟跃跃欲试,请托媒妁,重礼相聘,以赢取芳心,抱得美人归为今生今世第一幸事!

这几年,为孙文绣找婆家提亲说媒的,不说是踏光了宅院大门的过门石,也是隔三差五的那天来一个,这天来俩仨的接连不断。孙老太爷、孙文源她娘孙刘氏没少费了神思,把报名进来的一一甄别、筛查,看上去能入围的便说给文绣定夺,而她总是一笑摇头了之。一年一年的,小姑娘变成大姑娘,年近十八了,如果再定不下一门亲事,等入了老姑娘的行列,任你天仙般的人物也是大打折扣。老太爷便擅自做主,为四孙女孙文绣定下刘尧村东家二少刘广元这门亲事。这刘尧村刘家和五肼集尹家沾亲带故,亲事自然由尹掌柜说合,而尹秀娟自小就认识刘广元,知其人品、个性一、二。孙文绣不信别人,还能不信二嫂的,便点头应了这门亲事。刘尧村东家家大业大,占有全村半数以上的地产,村户十之七八是他家的佃农。这刘家也是性急,和孙家的婚亲订下半年刚过,就迫不及待地派人来下贴要年命查日子定娶嫁日期。

心往好处想,事往善处做,高兴的事儿便接踵而来。前些日子,孙老太爷独创的乡村“幼儿园”正式启用,收到了良好效果。每天早晨,孩子们挣开眼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喊着、哭着到“幼儿园”去。来这里可以打悠千、坐滑梯,听老爷爷、嫲嫲们拉呱讲古,还能听曲学唱歌,……综综这些,最能释放孩童的天性。孩子们都有了个好玩处,大人们便空出身来干些事情。尹秀娟、孙文清妻子孙许氏,孙文菊和孙文娴便张罗起孙文绣的婚嫁事项来。老太爷开始愁眉舒展,烟袋锅、烟荷包束之高阁,咳嗽声也渐渐远去,日日在前院里手摇莆扇、抿着茶,尽享弄孙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