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的岑全遥落下门叩，高怀修两手捏着那张纸，双目紧盯着那几行字——芒河余孽行迹现于中蜀境内，尚未出城，若办好此事回宫，可将人全权予你处理。
全权，当年他就是想着这几个字，如今只要完成这件事，便可唾手可得。眼中晦暗不明的神色，越叫他在昏暗的烛火中显得有几分深沉。
纸上字字珠玑，叫他没有半分可以违抗的余地，就如同当年他说走，下一刻便将他斥到这安平。
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全心全意办好皇帝交代的事，然后一心了却多年的心病；二是任由岑全遥将他押解回京，等着废太子诏书，往后余生随天子心情。
呼，高怀修不堪重负地往背后椅子上靠去。
这个时候，总觉得身侧少了些什么，竟少了个人，对极，是应该让沈期知晓。正要朝着门外呼道，却被纸上那行字乱了心神，这个条件，还是先不要让他知道的好。
当下将信函另外抄写了一份，原稿在灯上燃了。
待笔墨干透了才喊到：“沈期你进来。”
少年清隽的身影推门而入，目光所及之处只有那倚在桌上假装出神的殿下。
鼻尖触及到些许燃屑的余烟味，心中不解却并未怀疑什么。
“你看看。”高怀修将手中信函递向沈期。
沈期拱手而接，一目十行，远没有高怀修在岑全遥面前那么沉得住气，面色由气愤变换的如此之快，啪的一声，将信函压在手掌拍在桌案上，从心底闷出话来：“陛下这是何意？如若接不到人，便不见殿下了不成。”
一国之君，这件事在他看来多少带点任性，就好像，将自家殿下拿捏在手中，不怕他不言听计从。
沈期一向为自家殿下愤恨的惯了，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竟妄议君主，殿下那一双眼料事如神的眼，正紧盯着他。
沈期当下心里一虚，多年都不知道什么叫怕的那种感觉袭上心头，心中扑通擂鼓大作即刻跪下告罪：“臣失言了，殿下恕罪。”
他低下头的那刻，只觉那双眼的目光也随之下挪，这刻，他唯恐会让殿下觉得他为人不忠君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会不会遭到殿下厌恶。
“注意仪态，不可冒犯天颜，这是在安平，若回了中蜀城，不出半刻便会将你下牢，便是我也保不住你。”
沈期当下了然，这人不仅是他的主子，他的上面还有整个中蜀的主子。
“是，臣愚心了。”
那道目光终于移开，沈期心下不由得松了口气，只听头顶响起殿下那一贯平静的语气：“信上的意思，这不是说的清楚明白，我只是个由头，从始至终这件事，最要紧的地方，是去接的这个人。”
“沈期你觉得，岑将军，会对安平今日谋逆之人如何处置。”高怀修不去思索密信的含义，反倒对岑全遥如何处置这件事，格外关注。
沈期发挥着谋士该有的心计，沉思一会后，肯定着回道：“今日岑将军气势如虹，看似一己之力将殿下救于水火中，实则也是将安平主权略过殿下控制在他手，他敢如此行事，不外乎陛下对他信任，也可能是下达了另外的密旨。”
高怀修点头赞同，他接着说：“殿下不若待明日那另外几位大人都到齐了，再以观后效，若是岑将军先一步处置了那些县丞，便是这件事拖延不得；若是以此要挟殿下，那您便要早做准备。”
一时无声，高怀修这是默认了他的看法。
很显然是二人低估了这件事，甚至连高怀修都对自家那位产生了怀疑。
竖日平静了一天，那天夜里，马蹄声沸响，整个安平都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