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无穷无尽的水,我还在这水中,该去哪里?那里有一丝亮光,就往那个方向游吧。
赵处平突然醒了过来,坐直身体,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凌晨两点,我居然睡着了,已经过了四个小时。已经这么晚了啊,而我现在是在三楼的书房,难保简聃不会上来,若被他发现,我就危险了,而且这里只有一条路,我还是拿着这两本书回房间里看吧。
他拿起《璥殇》《露秋去》这两本书,又紧握着高尔夫球杆,蹑手蹑脚的走出书房,正想走向电梯,又看了一眼简聃的卧室。那里,我还没有去搜查过,里面很有可能会有线索,要不要去呢?
这么晚了,简聃随时都有可能上来,他一上来,我就被堵住了,还是赶紧下去吧。
但是,如果我真的会被堵住,那就说明简聃一直都在二楼附近,还不如去找一找。
怎么办,去,还是不去?
赵处平的内心进行了一番激烈斗争,最终,勇气战胜了恐惧,他放下两本书及高尔夫球杆,快步走像简聃的卧室。
打开门,走进去,和之前他们看见的一样,房间里面没有太多的家具,只可能是床旁边那个床头柜里面藏有东西。
上层抽屉里,什么也没有,而下层的柜门一打开,就看见了一个小保险柜嵌在里面。
这,我怎么可能知道密码?四位数,应该是有什么特殊含义。某人的出生日期?有可能,先试一下公孙止的,零七三一,不是;公孙复的,零二一九,也不是;对了,我们一直都是在探讨公孙复的死亡真相,那么就是这个了,零八零一,开了。运气不错。
赵处平打开保险柜柜门,里面只有一本日记,赵处平拿上日记,赶紧退了出去。
他回到书房,拿了那两本书与高尔夫球杆,正想离开,突然,他听到了电梯开门声。
糟糕,不知道是谁上来了,但无论是谁,我都得先躲起来,但这书房之中,只有这办公桌底下能藏身,而对方肯定也会想到这一点,不能躲这里,那我该躲在哪里?啊,快点想,要不然就完蛋了!
上到三楼的人是简聃,他刚在北月良的房中醒过来,然后通过密道从东方珋的房间中出来。电梯门打开,他就听到了一些动静,赶紧拔枪出来,指向前方,缓慢前进。
先查看公孙止的卧室,他用手肘慢慢顶开门,目前看来没有任何人,然后他又忽然转向门后面,也没有人,缓缓接近厕所,向之前一样探查,还是没有人,于是他就离开公孙止的卧室,走进书房。
门是开着的,桌上没有任何东西,而地毯被卷了起来,里面应该包的是西门禅的尸体。
“嗒嗒嗒……”
皮鞋在地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简聃慢慢走进办公桌,一脚踹开皮椅,然后猛地将枪指向办公桌下面。
什么也没有。
他再走向自己的卧室,搜了一遍,也是什么都没有。
简聃放下心来,将手枪放在床头柜上,坐在床上。
看来,是我听错了,那麻醉针的药劲还挺大的,刚醒过来,脑子还是不太清醒,有些疑神疑鬼的。
简聃靠在床背上,忽然又感觉到了一阵倦意,锁上了门,就睡了过去。
十分钟过后,书房里的地毯动了动,赵处平从里面钻了出来。
刚才简聃的皮鞋声在书房中回荡时,真是让我心脏狂跳,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不过还好,有惊无险。
赵处平再次拿好日记,两本书以及高尔夫球杆,先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张望,然后快速坐电梯下楼。
不知道简聃现在在做什么,不过好在他没有追出来,真是“午夜惊魂”,看来我的运气不错。
赵处平赶紧回到自己的房间,锁上门,这才长出一口气。
那么,就继续寻找书中的线索。
慕容申慢慢醒了过来,他揉揉脑袋,坐了起来。
唔,我的头好痛,嗯,这里是北月良的房间,现在多少点了,哇,第四天的凌晨3:00,也就是说,我昏迷了大概12个钟头,差不多半天。
慕容申站起来,环顾四周,就是他昏迷前的场景,一点没变,当然,简聃不见了。
慕容申先到厕所洗了把脸,让自己彻底醒过来,然后就坐在北月良的床上,望着天花板。
简聃为什么没有杀我?他是不可能将凶手这个名头嫁祸给我的,良心发现?他杀别的时并不手软,怎么可能对于我就良心发现呢?还是说,他杀完其他人之后还需要一个人助他他才能逃出去,于是就选择了我。嗯,虽然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但说的过去。对了,会不会是要把我留到最后再杀?在密道里他完全可以偷袭我,而他非要等到我进入北月良房间后再动手,貌似有一些猫戏老鼠的意思。无论如何,他肯定是有某种目的,既然他给了我这个机会,那我就以此为反击。虽然现在线索齐全了,但时间还太早了,我先在馆里晃一晃,不过得十分小心,以防简聃突然跳出来。
先看《璥殇》,作者是甘芠。这一本书不仅有《将殒》中描述司马璥的死亡过程,另外还提到了一件事情。司马家在司马璥死后分成了三脉。一脉搬到了国外,他们十分有商业头脑,而且主营十分吃香的药材业,富得流油,但与本案没太大关系。一脉在司马璥死后就开始慢慢隐世,然后基本上就避世不出了,看来也应该和本案没有什么关系。最后就是在国内的入世极深的一脉了,这应该就是司马吾所在的一脉了。
但是按照道理来说,应该是隐世的那一脉才与日记与真相有关,而司马吾属于入世的这一脉,为什么要邀请司马吾过来呢?他对于破案是没有任何帮助的。
嗯,也许那本日记里会有答案,我现记着这个问题,看完《露秋去》后就有答案了。
于是赵处平又打开了《露秋去》,西门家族并不像司马家那样分了家,毕竟他不是古家族那样拥有巨大的人口,所以就只有一脉。但里面的划分及其复杂,且并没有人在慕容星实及西门露秋死亡后做出引人注目的举动,那么是如何判断西门禅有可能知晓真相呢?
带着这几个疑问,赵处平打开了简聃卧室保险柜里类似于日记的本子,希望里面会有答案吧。
果然,简聃记在这本子上的全部都是他对九大家族做的调查,最前面就提到公孙止曾经亲自拜访八大家族中除慕容家族之外的仍活在人世上中的可能知情的人。夏侯家虽然不知道,但大力支持了公孙子,其余七个家族都以各种理由应付他,这让公孙止十分恼怒,以至于患上了脑溢血以及多种心脏病,最后也因此而故去。
赵处平看到这里,又多了个问题,为什么公孙止要晚年才去探讨自己父亲的死因,他身为船王中年就已经是世界闻名了,那个时候不是更好吗?
翻到下一页,就有了答案。
公孙子在成为船王之后就遭遇了一场意外,让他失去了很多的记忆,晚年才想起来,而且也是因为那场意外而落下了病根。
虽然在公孙止去拜访那八大家族之前简聃极力劝阻,但他还是执意要去,最后因此死亡。所以简聃对七大家族极其憎恨,决定杀他们家族中一位杰出的后辈来泄愤,而司马因为无法邀请隐世那一脉的,就随便挑了一个。而南宫、东方、北月、欧阳、上官这五家只是陪衬,慕容与西门才是真正想要邀请的。
那么为什么要邀请静先生夫妇呢?毕竟按照传统意义来说,上官虹已经不能算是上官家的了。
那是因为怕慕容静不开口,就可以用他的妻子来威胁他。
好歹毒的心思。战争的后遗症啊,害了多少人啊。
至于为什么挑中了西门禅,因为他们父子是对于打听公孙复死亡真相最为热心的。而且他们最近经营不善,公司有可能会倒闭,这样的话邀请他来是绝对会答应的。他们可能有公孙止与简聃搞不到的渠道,以此查到了真相。
简聃通过后续的调查,发现司马吾从小是与隐世那一脉的人长大,这培养了他那阴沉的性格,简聃自己也没想到随手一抓,抓住了可能的大奖,在本子里的文字也透出了他写下这段话时的欣喜。
阅读完这些,赵处平已经大概了解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没有想到,70年前的事情居然与现在的汛沁馆事件相互联系。战争看来带给人民的不止是胜利,还有巨大的伤害啊。
赵处平合上本子,看来就只有去问静先生了,不过现在还太早了,先睡一会吧。
于是他又睡着了。
凌晨6点,赵处平睁开了眼睛。
他马上从床上坐了起来,环顾四周,又看了看时间。
六点了,又睡了近三个小时,现在感觉精神不错,那就起床吧。
赵处平花十分钟洗漱完毕,清醒地坐在床上。
一天没洗澡了啊,还好身上没什么味道。
阿申到底去哪里了?就算是找线索也用不着这么久吧,我还是出去找他吧。
赵处平将门开了一条缝,谨慎的探头出去,望了望,走廊里没有人,他小心翼翼的走出去,先敲了敲慕容申的房门,没人应,就直接开门进去,也没有人。
奇怪,阿申去哪里了?
突然,一只手拍了下他的肩膀。
赵处平吓了一跳,但马上反应过来只有慕容申才会这么做,正待骂他两句,转头看到的却是黑洞洞的枪口。
是简聃,他不再伪装,直接道:“赵先生,麻烦您通知东方小姐、慕容先生、上官女士到一楼大厅集合,其他几位就不用了,已经被我杀了。”
赵处平一听,愤怒道:“你杀了阿申!”
简聃愣了一下,然后道:“不,他在一楼。对了,赵先生,我的本子应该在您那里,麻烦您拿下来给我。”简聃说完,放开赵处平,转身离开。
赵处平发了会呆,然后先去敲慕容静夫妇的房间。
慕容静来开门,他和上官虹都是穿戴整齐,显然早就起床了。
赵处平正想说什么,慕容静微笑道:“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你去叫东方珋吧。”
赵处平又去敲南宫霜房间的门,告知缘由,然后四人一起下楼。
一楼大厅,慕容申已经坐在一张沙发上,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里的小象雕塑,简聃则站在大厅中央。
赵处平看见慕容申,神情有些激动,想要开口,却被慕容申打手势阻止,示意他先坐下来。
众人坐定,简聃开口道:“各位剩余的来宾,首先,很抱歉邀请你们来这里并没能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反而是一些惊心动魄的经历;其次,在此过程中,有一位先生有可靠的证据来说明我就是凶手。能请您讲述一下吗?慕容先生。”
慕容申站起来,道:“无论如何,我都要感谢你给了我这个机会。在第三天的时候,我手里只有两个可以指向凶手的线索,就是西门禅和北月良的死亡留言,一个字母‘e’和字母‘j’。平心而论,‘e’可以表示easy,简聃的,简单;亦可以表示eerie,怪异的,神秘的,我大哥慕容静。‘j’可以是‘简’的首字母,也可以是‘静’的首字母,所以无法直接指认。那么就需要新的线索。而可以指认简聃的铁证我后来发现有两条。第一、放在餐厅的垃圾袋里有一个人偶,就是以简聃为模型来做的,这是他之前假死的道具;第二、在第二天的时候,简聃说潜艇被破坏了,这才导致所有人只想着破案。但是,今天凌晨的时候,我去查看了潜艇,它并没有被破坏,至少表面没有。一般人的思维就是破坏驾驶舱,那么表面肯定会有明显的痕迹,只有专业的人才会专门去破坏电路,而只有简聃你才会知道电路所在。所以,凶手只能是你。”
慕容申坐了下来,简聃笑了一下,道:“不错,潜艇确实是被破坏了,只有我这个开潜艇的人才能做到,凶手就是我。”
简聃突然掏出两把手枪,道:“重新自我介绍一次,本人复姓公孙,单名聃,公孙止是我的义父,而我是他的唯一继承人。我今年五十二岁了,在和义父一同生活的四十余年里,除了学习到足以让义父名下所有企业正常运行的手段外,还继承了他对当年爷爷死亡的真相的执着。所以我替他办了这第六次活动,邀请七十年前参与者的后裔中可能知道真相的一小撮人。前面四个人因为答案错误并辱及爷爷我被我杀了,现在轮到你们了,慕容静夫妇。至于你们三位,你们的所作所为让我在这种疯狂中感受到了身为人的善良与理智,还有对真相及正义的追求,我决定放过你们。娱乐室中有潜水设备,我会让你们离开这里。不要乱动,我不会杀你们,但若是不听话,那就只能先麻醉一会儿了,特别是你,慕容申。好了,慕容静,回答我的问题:当年真相如何?”
慕容静缓缓起身,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自语道:“第一天是司马吾先去找你,他先是试探你的身份,都被你避开了,而你并不想在第一天便杀人,就放过了他;而西门禅则是猜到了你的意图,他的答案是被敌人暗杀,因为公孙复喜欢羞辱对手,答案错误,被你杀了;北月良的答案是病发,因为公孙复患有一种怪病,答案错误,被你杀了;南宫霜什么都不知道,但她出言不逊,被你杀了;最后你直接找到司马吾,他的答案是被当时慕容家的上将慕容星实杀了,答案错误,被你杀了。”
赵处平边听边暗暗点头,西门禅的答案说了和没说一样;北月良的答案只是在浅层;而司马吾的答案更是令人失望。那么,慕容静会给出怎样的答案呢?
简聃,不,应该说是公孙聃,他浑身一震,往后退了一步,沉声道:“你怎么知道?不过也不要紧,我只需要知道,你的答案究竟是什么?”他用枪指着慕容静,手指放到了扳机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赵处平感觉他可能不满意答案的话就会开枪。
不过,更值得在意的是静先生的答案。
慕容申身子微微下蹲,往前一倾,就像一只即将出击的猎豹,死死的盯着公孙聃。
公孙聃将另一把装着麻醉剂的枪对着慕容申,手指也放在扳机上,防止他暴起。
慕容静用手拦住慕容申,道:“小申,坐回去,不得轻举妄动。”
慕容申面有不甘,但还是坐了回去。
上官虹也站了起来,她担忧地走到慕容静身旁,慕容静紧紧握住她的手,然后又放开,道:“虹,不必担心。”
慕容静沉默了一会,再次开口,声音变得空灵,仿佛是曾经的涉事人穿越过来附身了慕容静,道:“公孙大哥今天精神状态不太好,他十分焦虑,不停的看表,然后在下午一点的时候对我说:‘星实,等下我要前往第二区的红房子,若两点时我还没有回来,你就过去找我。’第二区是我军与敌军交火最为密集的地方,而那红房子位于我军与敌军占领地盘之外,公孙大哥为何要去那里我不知道,公孙大哥也不解释,换上一身便装就匆匆离开了,我的心情变得和公孙大哥一样焦虑,然而两点钟时公孙大哥还没有回来,我立刻冲向红房子。但是,一切都晚了,等我到的时候,红房子里没有别的人,而公孙大哥倒在了血泊中,旁边放着一把枪,他自己的手枪。”
慕容静顿了顿,道:“这是慕容家参与护国战争其中一位先辈慕容星实的日记中的一段话,而他为这件事做了大量的调查,甚至拿到了公孙复的遗书,知晓了真相。”
公孙聃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道:“那么,真相究竟是什么?”
赵处平也很紧张,近八个小时的努力寻找,无数次在岔路口徘徊,终于在这一刻,要得到答案了!
慕容静一字一顿道:“自,杀,赎,罪。”
公孙聃大脑一片空白,他自己,他的义父公孙止,都对此事做了极其多的调查,知道西门禅等三人的答案肯定是错的,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
赵处平也十分震惊,这个被他放弃的答案,他认为公孙复不可能这么做的答案,竟然是真的!
慕容申面色平静,看来早就知道了。
东方珋面露疑色,毕竟她什么都不知道。
上官虹又握住了丈夫的手,她很担心公孙聃会接受不了而伤害慕容静。
公孙聃像是被打了一拳,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一步,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爷爷他虽然确实有许多缺点,他也时常犯错误,但他绝对不会,绝对不会做出人神共愤的事情以至于自杀赎罪,这不可能……”
他站定身子,用枪指着慕容静,但他的手不停地摇晃,声音颤抖道:“你在骗我,对不对?慕容静,你在骗我,对不对?回答我的问题,慕容静!”
慕容静摇摇头,轻轻道:“我没有骗你,他的遗书上写的就是自杀赎罪,本来是在死后要呈递给中央的,只不过被慕容星实截了下来。虽然我没有带那份遗书过来,但我的手机里有图片,可以给你看。”
慕容静将手伸入怀中,想要拿手机出来,公孙聃却大吼道:“停止你的动作,慕容静!”
慕容静一动不动,手还在怀里,平淡道:“怎么了,这不是你用几条人命才换来的答案吗?你不愿意接受他生前是个有罪之人?”
公孙聃咬紧牙关,吼道:“你在撒谎,你在诬蔑爷爷,我要杀了你!”
“砰”!
虽然慕容申一直盯着公孙聃,但他还是未能在公孙聃开枪之前将他扑倒。
反倒是赵处平,他以惊人的速度跃起推开了慕容静与上官虹,他那孱弱的身躯爆发出了惊人的能量,他忘记了所有的事情,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我要救人!
人类便是如此,在平时也许他们手无缚鸡之力,但在危机时刻,在他们需要站出来的时候,便会迸发出被称为潜能的东西。
而在现在这个情况下,这叫做——义。
在几人惊讶的目光中,赵处平胸口绽开一朵血花,他的心脏被子弹击穿,重重地摔在地上。
慕容申怒吼道:“处平!公孙聃,我要杀了你!”
公孙聃自己也慌了,结巴道:“这,这……我,我……赵,赵先生你怎么……”
赵处平慢慢闭上了眼睛,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最后只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
赵处平合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