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失贵客又邀他人 稳韩蕊先解开封

沈仲元和邓车在隔壁镇子上溜达了一圈,猛然看到智化正在街边摆弄着东西。邓车惊道:“哎,你不是那天卖珠宝那个兄弟吗?”智化见二人走近,有些愣神,顺势问道:“两位大哥是?”邓车道:“我们听了你前两天卖珠宝的时候的演说,那演说好啊,能取信人!”邓车又灵机一动:“哎,对了,你这也算是个本事啊!我们是霸王庄的人,正替庄主招贤纳士呢,不如你入了我们的伙,如何呀?”

突如其来的邀请让智化不知所措,他见沈仲元不看他,便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下,笑道:“多谢大哥赏识,只是我也就会耍耍嘴皮子,而且闲云野鹤惯了,怕是不习惯贵庄的规矩啊。”邓车叫道:“小事!专心做事就好,我们也没什么特殊规矩!看你应该也不会武功……那这样吧,你随我们见一下庄主,然后主要在庄外打听消息,可好?”

智化知道他是没人找了才说此话,便笑着行礼:“多谢大哥抬举,小人一定不遗余力,一定尽忠。”邓车又道:“好。不远处有饭馆,正在开,我们去叙个话?”“好,请。”沈仲元道:“我还不算太饿,别扫了兴,你们先去吧,我一会儿自己去吃。”邓车也不推辞:“好!”

沈仲元算着时辰,约摸着二人吃完了,才赶到饭馆。邓车早就回去,店里只剩智化一个人,但他面前的桌子上却摆着食物,放着两双碗碟。智化见沈仲元来了,起身笑着相迎:“来了。”这回这笑不像是表演什么的开场白或者是附和的常态。沈仲元走近道:“久等了。”说话间,二人纷纷坐下,拿起炊饼开吃。

智化一副饥肠辘辘,边吃边笑道:“这邓车能吃能喝能讲啊,真神!怎么着,大功告成?”沈仲元轻轻点头:“成了。”智化叼着炊饼,轻拍桌子:“漂亮!”沈仲元又问:“白金堂是怎么回事啊?”智化没再咬炊饼,说完白金堂的事,就猛地开吃。沈仲元问道:“白金堂对奇庵武馆什么态度啊?”智化满嘴食物,嘟囔了几声,沈仲元打断他:“你小点口。”智化二话不说,直接把嘴里的饭吐到碗里:“他只提了一句奇庵武馆,目测应该是调头就走。”说罢,又夹起碗里的事物吃进了嘴里,沈仲元打趣道:“香吗?”智化笑道:“香!我口水能不香嘛!周公吐哺,听过吗?”“得了吧你,周公可没你这么大嘴!”

智化又问:“对了,听说那姑娘是韩彰亲妹妹啊,咋样,够仗义吗?”沈仲元笑道:“那不知道,脑子还算可以,就是太死板了,墨守成规,不敢想,不敢越雷池一步。昨儿晚上我说大半天,她一个字都没听懂,我没办法了才拉着邓车走了山路。”智化噗嗤一笑:“这可怨不得人家,能听懂你说话的都是神!”

智化突然间又一笑:“对了,那个,你们到古杈镇以后出去吃的第一个晚饭,我们在鸿栈那家客栈碰面吧。”“好啊。”沈仲元见他不停地笑,知道他肚子里藏着秘密坐等打镲,便问:“你笑什么?”智化肯定不愿意提前说出来,憋出一脸奸笑:“到了,到了你就知道了。”又加上一句:“你越越雷池,没准儿就被你猜着了。”沈仲元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智化边笑边吃:“好事儿!先不说,‘食不言寝不语’,先吃饭,吃饭!”看智化吃得那么香,沈仲元也不再追问,接着吃饭。

晚饭后,韩蕊把蒋平和白玉堂叫到房间,轻声道:“我二哥是直性子,他要是知道点什么,不当面对质都睡不着。可有些事情,我得告诉你们,让你们有个心理准备。前两天,我和五哥看到金玉在街角后面和两个人交谈,之后我们问他是不是和他们认识,他说不认识,当时他只是在介绍珠宝而已。其实当时我就奇怪,介绍珠宝干嘛要在街角后面呢,再说我看他们交谈的时间很短,而且每个人都有说话,根本不像是介绍珠宝,但是当时我也没有放在心上。可是,其中一个和他交谈的人,是花冲的同伙,我在寺庙见过他。”

二人一愣。蒋平问道:“那另一个人呢?”“另一个人一直背对着我,我没有看清。”白玉堂故作轻松:“我当时也在,没看出来有什么问题啊,那很明显就是在跟人介绍东西啊。”蒋平听出白玉堂是在护着白金堂,没答话。韩蕊以为白玉堂说的是真话,问道:“怎么会?你从哪看出来的?”白玉堂没话接,岔开话题:“蕊儿,你不是想知道江湖吗?我今天就好好跟你讲讲江湖规矩。起疑心可以,但要讲证据。你单靠你看到的这些就来跟我们说金玉有问题,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这叫背后说人坏话,你这叫挑拨离间你知道吗?”

韩蕊一下子委屈起来:“五哥我不是这个意思。”白玉堂接着说:“没保护好你我们确实都有责任。我是你哥的义弟,你可以冲着我撒顿气,像二哥那样,或者直接打我一顿,我都没问题。但是金玉跟你哥没有半毛钱关系,你怪不着他,你明白吗?”韩蕊一脸无辜:“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想提醒你们。”白玉堂起身道:“我有点渴了,回屋喝口水。”说着走出房门。韩蕊压着泪水,转向蒋平:“四哥我没有这个意思。”

蒋平笑道:“蕊儿你不用解释,我知道你是好心提醒,先不告诉你哥是对的,发现的问题也是对的。”韩蕊满心期待:“那你跟五哥说说呗!”“你五哥也知道,他就是没话接了才那么说,你别放在心上。”韩蕊道:“我看他和金玉这段时间处得不错,我怕他不敢面对。”蒋平笑着说:“你这么理智不容易,先随他去吧,你不用过于担心,早些休息吧。”说着起身想往外走。

韩蕊叫住他:“四哥,你能告诉我,为什么金玉身份成谜,举动诡异,可你们一点都不紧张吗?”蒋平毫不介意:“蕊儿,也许真的是知道越多走得越难,而且你也没必要来掺和江湖上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你今晚说的话,我们记在心里了,但你自己还是忘了吧,别老想着。”韩蕊正色道:“我并不是想掺和你们的江湖,只不过不管在什么时候,我都有选择要做。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只要传明白话就可以得到满足的小孩子了,我也有我自己的抉择要做。我是真得很想知道你们这么选择的原因。”蒋平也严肃起来:“你真得想知道?”韩蕊赶忙点头:“嗯。”

蒋平也点了点头:“好,那我告诉你。今天早上之前,我会跟你的想法一样,觉得金玉肯定有问题。可是你看见早上金玉那个气场了吗?”韩蕊毫不在意:“那又如何?他也可能是在故意骗取你们的信任啊。”蒋平摇头道:“我们五个结义以后,一直都是自家兄弟说话不容许别人插嘴。我也不怕在你面前说,尤其是二哥。二哥吵起架来,气势都能看呆一批人。不管谁插话,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有理没理都能横扫一片,没人敢插话,更没人敢劝架,谁劝谁就是活靶子,这么多年来没人能震得住他。可今天呢,金玉一句话,说得他都没话接了。不怪二哥夸他好胆气,和二哥素昧平生的人,没点胆气,这事,还真干不了。说实话,换作我,这场戏我演不出来。”

韩蕊一脸疑惑:“所以你觉得他不是骗子?可他为什么要跟那个人碰面啊?”蒋平索性一笑:“我也不知道,只不过看了今天早上的场景以后,我总有一种感觉,觉得暂时不应该怀疑他。”韩蕊惊道:“可他都跟坏人接上头了,你还确定你的感觉没问题吗?”蒋平一笑:“蕊儿,江湖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的,有些人看似站在我们的对立面,但实际上他们不一定就是敌人。但也没准,说不定他真的就是一个演技高超的情感骗子。”韩蕊听地似懂非懂,蒋平也没继续说,出了房门,直奔白玉堂屋里。

白玉堂见蒋平推开房门进来,转身便道:“就算是真地认识怎么了?谁还不认识几个没良心的?我还认识过呢,能怎么了?”蒋平淡然一笑:“我说话了吗?”白玉堂赌气转过头:“你想说什么?”蒋平道:“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多得是。”白玉堂知道他不想立刻追究,转头看向他,却不知道是该谢还是该附和,蒋平笑道:“早些休息吧,明天还得赶路呢。”

第二天一早,几人告别韩家人,带着花冲一起走,走到村子口,两个衙吏拦住了他们:“几位且慢。”白玉堂一看,这两个人正是前些天跟踪他们的人,便不耐烦地说:“怎么又是你们啊,你们想干嘛?”衙吏行礼道:“多谢几位帮助我们破了凶杀案,请将凶手交给我们吧。”蒋平问道:“谁是凶手啊?”

衙吏道:“我们都听说了,昨夜有人被绑在一个老人家里,想也知道是你们面前这个人,在这里抓到的人,当然会是这里发生的凶杀案的凶手。”白金堂道:“开什么玩笑?我们怎么可能把一个图财害命的凶手单独留在一个老人的家里?”韩彰也道:“这可不是你们要找的凶手啊。”衙吏道:“这么说,你们是想劫走囚犯?”众人一怔,刚要解释,蒋平上前道:“两位,离这不远不是有座寺庙吗,我们路过的时候看见个尸体就没敢进。那个尸体是个道士,应该不会有人找,你们放心,我们这就去外地,也不会报案。”衙吏心领神会,互相示意:“好,我们这就去寺庙抓凶手。”

几人愣在原地,白玉堂笑道:“委屈这道士了。”花冲哼声一笑:“你们费尽心机硬要拉我去京城,到底什么事啊?”蒋平也不隐瞒,边走边跟他说了实话。花冲听后大笑:“没想到你们干的也是让人顶罪的勾当!”韩彰斥道:“少废话!这忙你到底帮不帮?你要是答应帮,就好好守着承诺,我们还能帮你说几句好话;你要是不帮,我们就直接杀了你来个死无对证,反正你是去过开封。说话,帮不帮?”

花冲蔑笑一声:“横竖都是死,我凭什么临死前受回累帮你们啊?不过你妹子要是借我几天我倒是可以考虑。”韩彰听了,火一下子窜上来:“你说什么呢!”白玉堂道:“二哥,他激你呢!”白金堂道:“你可真行,都被抓了还有心思开玩笑。”蒋平叹道:“你说说你呀,轻功那么好,脑子也不慢,起码比夜轩快多了吧,要说干的那些事吧,说句不好听的,只奸不杀,留着她们画画像用通缉令找你,也算是厚道,怎么就不用在正道上呢?你要是有正形,我五兄弟指定争着抢着跟你结义。”白玉堂听蒋平细数花冲过往,心里竟真得生出几分怜惜,便也不回话。

韩彰、蒋平和白玉堂带着花冲直奔开封,白金堂来中兴医馆向夜轩报告战绩。

卢方、徐庆、夜轩和萧泠川都在医馆,他们和白金堂互相行过礼后,白金堂便问:“你们怎么都在这啊?”徐庆抢先道:“我回完家就赖在这了,懒得回去看官府的脸色。我大哥听说包拯要带着人去苏州视察,他不想去,就来问问夜轩想不想出去。”夜轩接话道:“我一听,这好呀,大哥主动要帮我照看医馆,那我可得好好出去转转!”萧泠川赌气道:“你说什么呢,怎么,我是你累赘吗?”夜轩忙道:“不是不是,是我坐不住。”徐庆笑道:“关键是大哥这么老远跑来就为了帮医馆的忙,夜轩不去倒像是不给大哥面子似的。”又一拍白金堂:“也别光说我们,金大哥,说说你们吧,战况如何啊?”

白金堂便把这些天的事一一说来。徐庆眼前一亮:“那还等什么,走吧,咱们先去开封会合,指不定能赶上去看花冲的说法。要是没赶上还走岔了路,那也不怕,咱们就在中兴医馆碰头!”夜轩笑道:“好主意,走!”说着,白金堂、徐庆和夜轩简单收拾了一下,也奔开封来。

衙门。几人将花冲带来,韩彰见过包拯。包拯也不耽搁,立马开审。包拯先问:“你在开封可做过什么事吗?”花冲蔑笑道:“大事小事一件不少,你说的哪一桩啊?”包拯正色道:“有人控诉你奸淫妇女,可是事实?”花冲也不整顿表情,笑道:“怎么说呢,事情肯定是有,就是不知道控诉的全不全了。但也没准,兴许有的控诉还不是我干的。我说,你们可小心点判啊,杀了我,以后这种案子再想往我头上栽可就没门儿了。”包拯也不再问别的,只说道:“我再问你,你可曾和白玉堂打过赌两闯开封?”

韩彰几人都盯着花冲,等着他开口,他也不躲:“白玉堂胆子大着呢,哪都敢闯,是不要命的种,我跟他打什么赌啊?”包拯以为他这就算否认了,刚想开口,他又道:“人人只看了他打开封城的官,又没看见我做什么,我这赌打的,可真是不划算!”包拯又道:“你的意思是确有此事?那你再说说具体情况。”花冲也不正面回答他“还怎么具体啊?我都说赌打了还不够啊?”包拯仍道:“只有细节对的上才能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

花冲大笑起来:“怪不得官府规矩这么多,是让底下人乱凑数凑怕了吧!对了,我跟自己打了个赌,想知道是什么吗?就是看我能不能冲出你们这京城开封府。”说着,起身就重冲向门外。

官兵躲闪不及,又追了出去。花冲见被包围在府衙门外,也不再跑。白金堂三人正好行至门外,看了此番场景,也不继续前进,周围民众吓得赶紧离开,白金堂他们却都来围观。展昭几人也追到门外。官兵围着花冲,也不敢靠近,都在不禁后退,一来怕对方伤到自己,二来也怕自己靠得太近,万一人跑了,自己会被问责。

花冲见状,忍不住大笑起来:“怎么,我手无寸铁的,你们怕了?怕死还是怕砍头啊?你们知道吗?江湖之上,不乏英雄,更有侠客,他们抓人是为人间正义,敢舍生取义,单枪匹马闯血海棘山。可你们呢?几百个人,手握着兵器遁甲,听到山贼的半点风声就落荒而逃,净想着自己活命。一个个大员借着缴贼的名义中饱私囊,顶着率领正规军的名号,可是呢?在因畅寺外,我打过放哨追兵,在栗山庭下,我赤手空拳,擒过来给我设埋伏钦差大臣。笑话,也不看看你们是什么东西,就你们,抓我,你们也配!

“我承认,我干的是能让人义愤填膺的事,可你们没这个资格杀我!看看你们都干了什么?偌大朝廷,有几人清廉,几个有心顾及下层?别说是对天下百姓,哪怕是对下级衙吏,瞧瞧你们那副官架子!你们乱耍官威,败坏风气,强征暴敛,不让我们活,那怎么,我们就得听你们的话去死啊?说江湖风气是陋习,那你们这算什么啊?屈打成招吗?我告诉你们,你们想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没门儿!你们逼出来的反贼横行,凭什么就得我们替你们擦屁股?我这条道儿,也是你们逼出来的,怎么可能再毁在你们手里!”

韩彰等人都有些心颤,一半认同一半惊讶。说话间,花冲也不躲,拿着衙吏的剑对着自己脖子一抹,顷刻间鲜血满地。在场人无不一怔。

夜轩听他历数官府罪过,觉得好生过瘾,也不再管他犯了什么罪,只想听他继续说下去。徐庆在一旁被说得热血沸腾,恨不得冲上去和他一起说上两句,他还在想该怎么接话,但这一刻所有可能都化为泡影。

大家只在原地凝望,想着乱七八糟一大堆东西,任凭衙吏处理打扫。民众也纷纷散去,不住议论。

随后,包拯只得将花冲口供上报朝廷,白玉堂也就不被惩罚。

来审这场顶罪游戏的官府和朝廷,终究还是低估了江湖两个字的重量。

茶楼。韩彰等人自顾自地安静坐着,徐庆突然间踹了一脚身旁的椅子,没好气儿地说:“太特么窝囊了,那么解气的话,居然从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盗贼嘴里说出来。把官府骂得狗血喷头,慷慨激昂地把他们训一顿,这应该是江湖侠客干的事啊!我们算什么呀,在他们跟前大气不敢喘一下!”夜轩叹道:“他怎么这样啊?我都觉得他不该杀了。”韩彰气头还在,冷声道:“怎么不该啊?”夜轩低下头没说话,展昭道:“说再多话,事情也做了。”

蒋平道:“行了,他也是看自己难逃一死,要是帮了我们还能在身后留点好名声。至于骂官府,能受得了官府那些规矩和作风的哪个会进绿林啊?骂官府的不一定就是自己做的有多好,江湖上本来就是鱼龙混杂真真假假,你们也不用太放在心上。至于我们,前脚刚闯府衙,现在马上走,朝廷不追责才怪呢。你们暂且忍一忍,最快半年,咱们就溜,成吗?不说话就当你们默许了啊。”还真就没人有话接。

徐庆一拍桌子:“我们三个不和你们一起去苏州了,要真在苏州城遇见,就当是偶遇吧。你就让包拯当我还请着探亲假呢吧!”白玉堂道:“我也跟你们一起。”也不知道是为白金堂还是也不想搭理官府。蒋平笑道:“行。别他们路上干点什么事,你们再急了眼跟他们打一顿。但是说好了,从苏州回来,你就也得归队了。”徐庆也不说话,自顾自地摆弄着桌子刀剑。韩彰道:“那行,你们都去吧,我留在开封,以防万一。”

随后,韩彰三人回到衙门,展昭和蒋平跟包拯一起启程。白金堂、徐庆、夜轩和白玉堂先来中兴医馆稍坐,临出发,白玉堂道:“你们先出去,我跟萧姑娘说点事。”徐庆急着问:“什么事啊?”白玉堂一脸不耐烦:“私事,你们赶紧,先出去。”众人边说笑边走出去。

白玉堂看着萧泠川一脸疑惑,开始跟他说自己最近的事。

刚见到白金堂第一眼,白玉堂就觉得这个人可交,相处一段时间下来,他更是感觉白金堂品行好性格好,和自己合得来。白玉堂很崇尚那种动不动就结义的状态,总觉得那样才够有大侠风范。但这一次,他一直没有开口邀请白金堂跟他结义,因为他觉得义兄弟毕竟不是亲兄弟,有些礼节得有,有些规矩得守,有些仪式不能省,有些秘密不能说。白玉堂一直很恪守这些规矩和界线,但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白金堂,这些底线就自动飞出他的大脑了。在白金堂面前,他什么都想说,有一种说破天际的冲动,包括什么别人不知道的身世、玉佩、过往、关系、秘密、心思等等。其实白玉堂一直都很向往这种感觉,他很想交一个真正的兄弟,可以在彼此面前随性而来,但是他一直都不敢尝试,他把这种状态叫守江湖规矩。可这一次,他眼里没了这些规矩和底线。

其实白金堂和他相处的时候也是一样,问题是白金堂知道对方是自己亲兄弟,所以没怎么在意,可白玉堂不知道,所以他很焦虑。为了这事儿,白玉堂也去找过夜轩,跟她抱怨说自己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白金堂再好,可能也看不上自己。夜轩有点愣,随后笑他:“你是结义结的太多了,真义来了,反倒没地方放了了吧!”白玉堂没被她逗笑,反而觉得自己是出了什么问题,才会这么反常,所以今天才来嚷着要让萧泠川给他诊脉。

萧泠川听完原因,还真仔细地给他把了把脉,然后说:“你最近是不是遇上好事儿了?”白玉堂没听懂:“你说什么呢?”萧泠川一板正经地回答道:“如果一个人的境遇突然变得太好,他的心情会由失落或者是宁静突然变得一身轻松,心脏跳动的阻力会一下子减轻不少,那这个人就会出现脉搏有力加速、平稳轻柔的脉象,突然的心跳加速本身就会让人感到心慌烦躁,不知所措。[1]”

白玉堂和萧泠川对视了一下,说道:“萧姑娘你去当捕快吧,你把脉怎么这么厉害啊,连这种事情都能把出来!”又接着说:“我是想问你,就算是遇到好事,我对金玉为什么会这么反常啊?”萧泠川想了想,说道:“你每次心烦意乱都是在和金玉谈话之后,而在和他谈话的过程中,你丝毫没有焦急的感受,这只能说明,你们两个相处,就是你认为的好事。”白玉堂问道:“那我这样想正不正常啊?”萧泠川接着说:“每个人都有自己所认为的好事,这无所谓正不正常,只要人本身觉得有价值、愿意接受就可以了。你的脉象很稳,稳得出乎我意料,也就是说,你从心底里,是完全接受这是好事的。”

白玉堂一脸懵,也没再问下去,起身道别萧泠川,和白金堂他们一起奔赴苏州。

开封那场如疾风骤雨般的呼喊,随着时光的流逝,渐渐消散在人们的记忆中,像清风过海,只留下瞬间的波痕。也许在某个深夜,在茶余饭后,它还会飘荡在人们轻蔑的嘲讽声中。想来也是,在这个处处繁华的京师脚下,衣食无忧的城中精英,享受着各自生活的人们,哪用得着细细品味身负罪责的江湖浪子的几句狂言疯语;按点到班的州府衙门,按月领钱的官员衙吏,又怎么可能有半点同感,觉得这话自有原因、自有用处呢?

但是无一例外的,亲历这场骤雨的情愿涉足人情世故的人们,都把它融入到自己的记忆之中,作为恪守的底线和准则。在他们看来,把这些话当作笑柄,本来就是笑话。他们知道,在官府和世道的强压之下,一味地隐忍和顺从等于自我毁灭。但是他们也逐渐将自身的道德底线清晰地刻进硬骨之中,以此为鉴,应对生活抗争权威,力争不输血性和骨气,也不打着行侠仗义的名号乱造是非,不以一己之私行坏天下江湖名号。

[1]本段情节纯属虚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