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白金堂寻友访故地 萧泠川良医救杀手

相州。

白金堂走在曾经的故土上,一草一木都那样熟悉,还和以前一样用力生长,一街一景却又那样陌生,江流石转,沧海桑田。白金堂差点没找到奇风药堂,他转过新建的街角,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建筑。药堂还和以前一样,没有扩建。白金堂在门外停留了一会儿,走进门内。

药堂里没有人,许采兰正低着头捣鼓药材。白金堂缓缓走近她,轻声叫道:“采兰。”许采兰猛一回头,看到白金堂,怔在原地。白金堂接着说:“我在京城遇见师父,听说了你的近况,就来看看你。采兰,别来无恙。”说着,白金堂弯身行礼。许采兰回过神来,笑着说:“师兄,我很好。你呢,你的大事,做得顺利吗?走,我请你吃饭,我们慢慢聊。”

二人在一家客栈坐下,聊起过往和如今。许采兰惊讶于他能主动去找曲相,白金堂假意说道:“当时怪我太年轻,做事太极端,不考虑后果。还有你采兰,我很抱歉当时我只把你当小孩子。”许采兰低下头,笑了笑。白金堂接着说:“师父说你们已经两年多没有见面了,你要不要去看看他?反正最近我正好在京城附近落脚,我们一起聚一聚。”这话表面上只是邀请老朋友相聚,又暗藏想跟许采兰进一步接触的意思,但白金堂真正的目的当然不止于此。许采兰抬起头,似乎只当他是想接近自己,她嘿嘿一笑:“师兄,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再成亲啊?”这话把白金堂说愣了。许采兰笑着说:“开个玩笑。我当然想去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白金堂想了想:“我突然想去趟洛山,但是走之前没有跟师父说。采兰,你能不能先去古杈镇告诉师父一声,让他不要担心?”许采兰歪着脑袋一想:“好啊,就这么定了!”这是白金堂最想要的结果,他怕和许采兰一起走,在闹出什么不必要的误会,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女孩儿的情意。

许采兰禀告父亲后就启程了。白金堂来到洛山,他看到父母的墓前摆满了东西,便四处张望,却毫无发现。东西是白玉堂放的。白玉堂此时正远远地看着他。此后的几天,兄弟两个人像约好了似的轮流拜访,一个在明处,另一个人只是躲在远处观望。

韩彰从上次离家已经两个多月,他打算回家看看。大家笑他这回家里多了份挂念,韩彰也不反驳,只是憨憨地笑着。

霸王庄这头也没闲着。马强是朝廷高官的侄子,居然被一个知县顶撞,心里很是不快,他派上官客去刺杀高棚。沈仲元在宅邸里到处转悠,庄客正在集体训练,每一个人都有固定的位置,他从上官客的位置的面前走过三次,那里都空着。一般来说,马强不会跟练武的庄客谈话谈这么长时间,上官客一定是收到了什么任务。沈仲元来到上官客房门前,只见一双暗钩挂在窗前。这双暗钩是上官客飞檐走壁的工具,每次暗杀别人前,他都会把暗钩拿出来晒太阳。沈仲元去跟智化说:“马强要对付一个人,一定会问我们有什么办法,不会随便要人性命,除非那个人得罪过他。我怀疑他要暗杀的人是高棚。”智化一想,不如看看蒋平的态度如何,就写了张纸条,让一个小孩儿把它了给蒋平。

蒋平打开纸条一看,上面写着:“有人欲刺杀高棚,严防。”蒋平看了,也没当回事,将纸条烧尽,没有声张。

这天傍晚,高棚要去古杈镇观察民生,便对卢方几人说:“我想去古杈镇散步,顺便观察民情,听说几位住在古杈镇,不知可有兴趣同路啊?”徐庆怕卢方和展昭同意,慌张地看了看他们,赶忙说道:“高知县,我们走太快了,怕你不适应。”卢方看了他一眼,又跟高棚说:“多谢知县一片美意,只是我们过于粗俗,没有太高情趣,还请知县见谅。”高棚也不怪他们,自顾自地带着几个衙吏前往古杈镇。

古杈镇的街头人来人往,很是热闹,一到了这里,衙吏和高棚的距离便被拉远。上官客一看,寻思道:“我还以为会有多少人护着他,没想到这么容易就逮着机会,我这暗钩都没用上。”上官客将短刀藏在衣服里,慢慢挤过人群,靠近高棚。徐庆恰好也在街上,他见有人故意靠近高棚,也跟上去。高棚看中了一个礼品,正准备掏钱,上官客拿出短刀刺向他,徐庆见了,拿刀顶住上官客的短刀。上官客猛一回头,和徐庆对视上。上官客来不及多想,拔刀和徐庆开打,高棚这才反应过来,衙吏也纷纷来战,卢方和展昭在远处见了,一边疏散其他人,一边来帮徐庆。

上官客见人多,转头就跑,几人追了上去。上官客来到鸿栈,匆忙跑上二楼,陈玉形看他像刚打斗完的样子,知道有问题,便来到门口观望。陈玉形见卢方几人追来,假意惊讶地问道:“呀!你们和刚才那位客官是一起的吧,你们这是以武会友呢?”展昭忙问道:“刚才那个人呢?”陈玉形轻松地说道:“二楼大包间等你们呢。”几人听了,赶忙进到包间里。这时候,上官客早已躲进了另一个房间的角落,卢方他们没搜到,徐庆在屋里继续找,卢方去街上搜查,展昭和蒋平在鸿栈的其他房间里找。

上官客躲藏的那间屋子里,住店的那个人突然晕倒,躺在地上挣扎。上官客观察了一会儿,那人情况更加糟糕,门外的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上官客走向门口,使劲地锤了锤门,展昭三人听了,忙往那个房间跑去。上官客听到脚步声,飞速跳下窗户,展昭看见窗开着,追了上去。蒋平见有人晕倒,对徐庆喊道:“快去,去找萧泠川。”徐庆跑进对面包间,也不管正在吃饭的人,隔着窗户大声喊:“泠川,这块有人晕倒!”萧泠川听了,赶忙去拿药箱,夜轩也走到门口,大声回道:“知道了!”

在鸿栈住宿的一个女孩儿听了徐庆的喊叫,忙拿起药袋,跑出房门,向徐庆喊道:“晕倒的人在哪,我有酥香,可以救急!”徐庆赶忙带女孩儿来到那个房间,女孩儿拿着药袋在那人鼻前放了一会儿,那人逐渐苏醒。萧泠川赶到,见女孩儿正在拿着酥香,心里轻松了不少。她把过脉后,笑着说:“没事了,”又对女孩儿说,“姑娘好机敏,这酥香今日可是帮上大忙了。”女孩儿笑了。

正说话间,展昭进来:“萧姑娘,请你回医馆诊治一个人。”萧泠川听了,迅速下楼。女孩儿见状,也跟了上去。萧泠川回到医馆,只见卢方站在床边,有一个人晕倒在床上。萧泠川走到床旁,给床上的那人诊脉上药,嘴里说道:“方便跟我说说吗,他这是怎么伤的?”展昭也不回避,就把上官客刺杀高棚,从鸿栈逃走,被展昭的袖箭射中都说了出来:“他被袖箭射中以后,摔倒在石头上,就晕倒了。”

萧泠川上完药,又问:“他刺杀高棚有没有成功,还救了人,会怎么判?”展昭答道:“刺杀朝廷命官,罪应该不小。”萧泠川急了:“但是他救人了呀!”徐庆开始和稀泥:“所以他不能交给官府啊,啊?展大哥?”展昭看了看大家,决定暂时不告诉高棚:“先等他醒了,看他怎么说吧。”夜轩乐道:“哎,这就对了嘛!”

这时候,女孩儿看准时机,插话道:“几位,请问一下,你们认不认识一个会制药的人呀?”萧泠川问道:“姑娘是说药师吗?”女孩儿想了一下:“他不算是药师,只是会制药,尤其是能解毒的奇药!”徐庆突然想到韩彰经常给他那些飞镖捣鼓各种毒药和解药,便问道:“姑娘,那他到底是做什么的,又是哪块的人呀?”女孩儿应声答道:“他算是江湖侠客,他的家乡嘛,”女叹了口气,接着说:“他出生在南方,至于家,江湖人嘛,四海为家!”徐庆暗地想:“这姑娘说的特征跟二哥全对上了,我得再问问她。”想着,徐庆又问:“那个人是你什么人啊,你为什么要来问我们啊?”姑娘笑着说:“我听说,他跟中兴医馆的人还有县衙的几位官人关系很好,所以就来问问。他几天前离开了古杈镇,我想先来熟悉熟悉他居住的环境,就来这里了。他……”姑娘微微降低音量:“他是我的意中人。”

大家都猜到了徐庆的猜想,听到这里都不由一惊。萧泠川问道:“姑娘,敢问尊姓大名,还有你要找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啊?”女孩儿笑着说:“我叫白兰,那个人,他叫无名。”夜轩接着问:“口天吴?”姑娘一笑:“无事生非的无,名字的名。”夜轩愣了,很明显,这是一个假名字。

晚上,卢方三人、展昭、夜轩还有萧泠川在鸿栈二楼那个靠近中兴医馆的包间里一合计,白兰要找的人摆明是韩彰啊。

蒋平先问:“不会吧,你们二哥都30了,人一小姑娘,能看上他?”

夜轩先道:“那可没准儿,这女孩儿的心思啊,想什么是什么。”

接着,徐庆开始跟他们讲:“哎我跟你们说啊,我二哥他妻子,叫薛云祺。你们是不知道,人姑娘厉害啊,追到陷空岛去表白。你说巧不巧,当时就我和我二哥在。我一看,这姑娘好啊,一看就能生儿子!”夜轩不乐意了,脸一沉:“你说什么呢?”徐庆改口道:“一看就能生人中龙凤!”

萧泠川笑着说:“这么说来,韩大哥还挺有桃花运的,前一个追到陷空岛,这一个追到京城。”夜轩又说:“桃花运这么多可不是什么好事,你们没听她说啊,还无事生非的无。咱得帮帮二哥,让这个白兰死心,不然可真就无事生非了。”

萧泠川警觉起来:“你们要干什么呀?”徐庆抢着说:“就挖挖二哥不好的事,跟她讲讲。”蒋平接着说:“人这姑娘是不是来找二哥的还没准儿呢,你们悠着点啊。”萧泠川接着说:“是呀,闹了误会就不好了。”徐庆和夜轩没有听那两个人的提醒,他们准备给白兰普及一下韩彰的阴暗面。

这天夜里,上官客醒了,萧泠川满脸笑容地关心他:“你醒了?小心点啊,你腿上有伤,暂时还不能下地。”上官客一脸懵:“姑娘,是你救了我?”萧泠川以为他是在问是不是自己给他治的伤,答道:“我只不过上了点药,职责所在,谈什么救不救啊。”夜轩走近他们:“他是想问,是不是你把他从展昭手里救下来的。你放心吧,展昭他们说看你救了人,就不把你交给高棚了。”上官客看着夜轩:“姑娘是江湖中人吧?”夜轩看向他,轻松地笑了:“虽然我确实不算是江湖人,但听你这么说,我很开心。”上官客又问:“你知道我是谁吗?”夜轩没有多想:“不想知道。”夜轩的意思是见他救了人,以为他挺好,便不愿意多打探他的隐私。其实就算夜轩问,上官客也不会告诉她的。

展昭总觉得他在哪里见过上官客,便去府衙翻看通缉令。第二天天刚亮,展昭翻到了上官客的画像,匆忙赶到中兴医馆。几人都在医馆内,展昭进屋,缓了缓道:“你们知道昨天那个人是谁吗?”徐庆急着问:“是谁啊?”“是上官客!”屋里突然安静,萧泠川看了看大家惊讶的神情,问道:“上官客是谁啊?”徐庆给她普及:“上官客是杀手,拿钱办事,要过不少人的命,武功还不低。”萧泠川一怔。展昭又道:“我们得把他带回县衙,他在这里太危险了。”夜轩急着说:“赶紧赶紧,赶紧带走。”

萧泠川忙道:“等一下,他昨天刚救了一个人,你们这个时候抓他算什么呀?”蒋平解释道:“萧姑娘,昨天要不是徐庆发现及时,他可就又杀了一个人。”萧泠川重复了一遍:“问题是他救了人,你们不能抓他。”徐庆急了:“泠川你别这样,我知道你觉得救人的人比天还要好,问题是他还杀了那么多人呢。”萧泠川没松口:“我不管,我只看见他救了人,你们要先抓他就先抓我。”众人无奈,蒋平说道:“上官客腿上有伤,目前还用不了功夫。这样吧,我们先不告诉高棚,让萧姑娘好好想想,大家看行吗?”大家纷纷点头。

众人离开后,萧泠川来到上官客床前,好模好样地问:“你昨天为什么要救人呀?”上官客没有多想:“我以为我身手够好,既能救人还能脱身。”“现在把你交给高棚,你后悔昨晚的事吗?”上官客看了看她,笑了:“如果我能预知今天,我昨晚肯定选择不救人,只保自己的命。”萧泠川被气笑了:“上官客,你既然这么想救人,为什么还要去杀人啊?”上官客听她叫出了自己的名字,盯着她看了会儿,移开眼神:“不入这行的人是不会懂的。”萧泠川又道:“如果今天他们放了你,你能保证你不再杀人吗?”上官客冷笑一声:“我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萧泠川拿起银针,对着他的腿扎了一下:“你走吧。我在你的穴道上动了手脚,你可以走动了。”上官客一愣:“你要救我?”萧泠川又说:“我不知道你杀过谁,为什么要杀,我只知道,你救了人,不能被杀。他们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没准就会告诉官府,你快走吧。”上官客起身拿剑,对萧泠川说:“萧姑娘,我必须提醒你,在江湖上,不能随便动用善良,搞不好,就会助纣为虐。”说罢从窗户跑了出去。萧泠川没有太理会他的话,只当是耳旁风。

卢方四人来到县衙,高棚急忙行礼:“多谢徐护卫昨日救命之恩。”徐庆赶忙躲开:“别别别,高知县,你误会了,我救你不是因为你是知县。我一会武功的人,看到有人行凶肯定要阻止。你快别行礼了,我又不是为了你,要只为了你我还不一定救呢!”卢方打断他:“徐庆!”高棚也不怪他,又问:“刺客抓到了吗?”徐庆又道:“没啊,抓到能不带到县衙吗?”

展昭想了半上午,还是把上官客在中兴医馆的事告诉了高棚:“高知县,刚刚有人来报,有人看见一个人去了中兴医馆治伤,那人很像刺客。”徐庆在旁边白了他一眼。高棚听了,带人前去中兴医馆。

白兰正好也在,见着这架势吓了一跳。展昭先问:“萧姑娘,那个来你这里治伤的人呢?”萧泠川直白地答道:“你说的是那个刺客吧,他看见你们来,跑了。”展昭进到房间,见空无一人,很是吃惊,夜轩这是才知道上官客已经被放走了。高棚见状便道:“萧姑娘医者仁心固然值得赞扬,可如今却误用在刺客身上,还望萧姑娘日后谨慎行医。”

萧泠川听了,没有犹豫,当场反驳:“高知县此言差矣,为医者本来就是要救人性命,刺客的命也是命,没有人的性命可以随意被剥夺。就算是十恶不赦的人来求医,我也没有不救的道理。”高棚听了,内心猛地一颤,总觉头顶有晴天雷响。高棚身体发抖,声音颤动:“你……你如何会说这些话,你是谁?”萧泠川应声答道:“高知县你误会了,我说的这些话并不是只有所谓的圣人才说的出口,这是每个医生都懂的道理。我也不是什么高人,我是医生,我是中兴医馆的医生萧泠川。”

高棚回过神来,说道:“萧姑娘,你涉世不深,偶有过错,情有可原。毕竟你不是江湖中人,自然不知道世俗之事的复杂,你会想当然地去救任何人也不奇怪。只不过,我希望萧姑娘好好想想,不要让自己的善良给他人可乘之机。你现在已是养虎为患,你可曾想过,那个刺客与你相识,倘若他日他前来利用你做事杀人,或者他杀的正是你最亲最近的人,你又该怎么应对呢?”萧泠川确实吃了一惊,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无论如何,杀手这个职业,都是整个江湖的定时炸弹。萧泠川紧张害怕起来,高棚走了出去,徐庆和蒋平留了下来,要安慰安慰萧泠川。

夜轩看着萧泠川颤抖的身体,气不打一处来,冲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