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茶油长诗计对官商 临阵结缘出话挡罪

高棚走过卢方他们身边,徐庆他们装没看见,智化看见白玉堂和夜轩,赶忙移走视线,不看他们。白玉堂看到智化,见周围没人,低声对其他人说:“你们看最后的那个人,他就是智化。”夜轩小声诧异:“啊?他是智化?”蒋平又问:“你见过?”夜轩压低声音:“让我去相州和给我密信的人都是他。”等卢方和展昭转身,高棚他们已经到隔壁坐下了。一墙之隔,他们只能听到声音,看不到人,徐庆他们很喜欢这个状态。

蒋平靠近旁边夜轩的耳朵:“医馆钥匙给我。”夜轩边拿钥匙边问:“你要干嘛?”蒋平收起钥匙,喝了口水:“行啊,不管怎么说,人在我们隔壁呢,而且人也看见我们了,我去看看。”说完走出隔间。

蒋平进到医馆,关好门,点亮蜡烛,抓了一些皮茶叶塞进口袋里。皮茶叶很碎,难免掉到地上一些,蒋平没有察觉,吹灭蜡烛,走出去后又锁好门。他回到武馆后厨,接过伙计手中的热水壶:“我得去跟高棚他们说说话,给我吧,我来倒。”伙计便走开了。在戏台上歌舞、月儿的琴声和大家的欢笑声中,蒋平不慌不忙地把皮茶叶放进水壶,轻轻摇匀。蒋平拿着水壶,站在高棚和辛瑟中间行礼道:“杨知州,高知县,没想到你们前来,是我们怠慢了。”说着就给高棚倒水,他一弯腰,几粒皮茶叶掉在了高棚的脚边。

蒋平离开后,辛瑟也没多想,只以为水壶里是普通的茶水,照喝不误。月儿一曲弹完,起身行礼,辛瑟见月儿娇弱动人,便问道:“月儿姑娘,你今年多大了,怎么在茶馆抚琴啊?”月儿听闻辛瑟心善,料定她会可怜弱者,便道:“回夫人,妾虚度十八岁,本是外地人,因天灾随父母逃难至此,如今却只剩妾一人。店长心善,见月儿会抚琴,便收留妾在茶馆工作。”说着,月儿想起了伤心往事,双眼瞒含泪珠。辛瑟果然心疼起来,她顿了顿:“月儿姑娘,我看你和我投缘,来我身边坐吧。”月儿正想着要接近辛瑟,赶忙应道:“是。”说着来到辛瑟身边坐好。

辛瑟握着月儿的手,不停和她聊天。辛瑟并不知道,月儿的身上涂满了芹花籽油,芹花籽油没有味道,但它却正隔空影响着辛瑟。

夜渐深了,辛瑟突然腹痛难耐,呻吟起来。萧泠川听到声音,起身跑来给辛瑟诊脉:“杨夫人体内阴阳两气郁结不顺,我先让她减轻一点疼痛,然后慢慢再吃药调理。”说着拿出银针帮辛瑟处理。卢方等人也走近围观。

月儿突然冲着杨扩跪下:“杨知州恕罪,杨夫人如此待月儿,月儿对不起她。杨夫人吃了黄杉叶子,本来应该好些的,可妾身却在她身边,却……”众人都看向她,智化环顾四周,当他看到沈仲元和赵爵的时候,猛地想起他今天白天看到月儿往自己衣服上抹芹花籽油的事,他明白过来这是他们给沈浸下的套,赶忙低头跪下,打断月儿:“杨知州请恕罪,小人也有过错。”沈仲元望着智化,他知道智化这是要给沈浸解围,卢方等人很是吃惊,暗自思索:“智化到底是为了什么,居然二话不说就给杨扩跪下了!”

智化接着说:“小人明知今天是月儿的生日,居然没有说出来。姑娘过生日,自然是阴气最重,定是这股阴气冒犯到了杨夫人。杨知州,前辈总说要把月儿嫁给小人,如今我们既然有过错,小人愿意一力承担。”卢方等人越听越摸不着头脑,但沈仲元却明白智化是在告诉自己:“你要是继续行动,我就替沈浸顶罪。”他责备似的移开视线。智化转身面向月儿,双眼挤出泪水,装作情深意切:“月儿姑娘,倘若我真被关起来了,你也不必等我,只要你幸福,我就满意了。这些天,我们无话不谈,互相倾诉,情真意切,谢谢你陪我度过了这段时光。至于你身上这件衣服,这是我精挑细选的送你的生日礼物,你就留着它,做个念想吧。”

这话把月儿说蒙了,月儿父母都在兴宴茶馆店长手上,她不能不听店长的话,但眼下的状况完全在店长计划之外。月儿看着面前这个人,他的一举一动都显得那样真实,那样有情意,但他说的话,的确没有一句是真的呀。

沈浸看了看杯中的茶水:“不关月儿姑娘的事,这茶中有皮茶叶。”杨扩惊道:“什么,皮茶叶?辛瑟不能吃皮茶叶啊,而且我们并未要皮茶叶,皮茶叶这么会出现在桌子上?”赵爵见状,冲近桌边:“既然只有你认识皮茶叶,那该不会是你有意加害杨夫人吧?”众人赶忙行礼。高棚开口道:“启禀王爷,这不太可能,沈浸先前并不知道杨夫人的体质,又何来加害一说?”赵爵一脸正色,盯着高棚:“说不定他听过坊间传闻,官府可是要将他暂时收监啊?”赵爵的脸色是想让高棚照办。

高棚也明白过来,他微皱眉头,打量了赵爵一番,厉声说道:“王爷此话何意?官府办案,讲的是人证物证,岂能凭个人猜想就随意抓人?这让天下人如何看待朝廷法度?”赵爵还没被这么顶过,半天说不出话,卢方他们也有点愣,心下想到:“没想到高棚这套只会说的功夫还有点用,连王爷都敢顶!”沈仲元见杨扩有些动摇,怕智化跳进更深的泥潭,上前说道:“高知县请见谅,王爷平日里很是赞赏懂茶道的人,王爷此话只是想证实他有没有可能犯罪。”赵爵也不好再追问,蒋平看向沈仲元,没多久,他就想起来面前的这个人他见过。

沈浸走近辛瑟,发现她脚边有茶叶,他仔细看了看,惊道:“这就是山皮茶叶!”赵爵听了,咧嘴笑道:“高知县,这茶叶出现在你的脚下,难道是你……”正说着,赵爵发现高棚的裤子上也沾到了山皮茶叶,惊道:“高知县,这可是证据!我会上报朝廷,明天会有人前来分析调查!”高棚也无惧色:“请自便。”

随后,赵爵面向白金堂:“早听说你在相州的时候就和奇庵武馆还有许采兰许姑娘交好,果然名不虚传啊。”白金堂一怔,他只知道赵爵去查了到他王府所有人的底细,但没想到他会知道的这么详细。白金堂故意行礼道:“我和曲师父如今也只是相交,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只是我再也不想过回处处受人管束的生活了。”这话意在让赵爵知道自己和奇庵武馆关系不大,这样赵爵才不会来找奇庵武馆的麻烦。赵爵转向许采兰:“这位可是许姑娘?”白玉堂抢先道:“是啊,”说着把许采兰往自己怀里一拉:“她现在是我的女人。”白玉堂是在帮白金堂,让赵爵以为许采兰和白金堂也没什么关系了。

赵爵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智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陈玉形,陈玉形心一暖,也许他们也怕自己会卷入赵爵这类人的盘问,因此才在表面上和自己走得很远吧?他们并不是在苛责陈玉形,更不是觉得陈玉形要是不做出什么大事就配不上他们,而是,只有她先能保护自己,她才能帮助他们。

沈仲元看了看蒋平,没笑也没示意,转身跟着赵爵离开。蒋平也没说什么,他现在还没工夫管沈仲元的事。

白玉堂望着他们的背影:“怎么哪都有他?这么快就从苏州干到京城了,够快啊。”徐庆接话道:“本来以为就一无名小卒,没想到蝇营狗苟往上爬高手啊。”蒋平心里早明白了大半,瞥了眼徐庆:“你嘴巴最好放干净点,你没想到的事恐怕还在后头呢。”夜轩看了眼辛瑟,打算调侃一下她,对萧泠川道:“泠川,杨夫人需要的是念经,不是医师,咱走吧。”展昭竟也学着蒋平,上前道:“夜轩,你对佛经放尊重点。”夜轩惊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萧泠川开口道:“我为夫人施一下银针,剩下的就靠夫人自己注意了。”萧泠川将辛瑟扶起,和杨扩还有高棚进到医馆,直奔里屋。其他人各自回去。

夜轩点亮蜡烛,见地上有皮茶叶渣,又想到蒋平管自己要钥匙的事,想到:“难道是蒋平干的?”随后,夜轩赶忙把皮茶叶渣收拾干净,没有声张。

赵爵也不迟疑,派人连夜进京报告案情。

这天夜里,沈浸把智化和月儿叫到正厅,质问月儿:“月儿姑娘,你用芹花籽油做了什么?”月儿知道沈浸懂茶,自己瞒不过他,便把赵爵和兴宴茶馆店长的事说了出来,跪下道:“月儿实在是身不得已,我对杨夫人说的身世,有一半是真的,我和父母的确是逃难而来,我爹娘现在在那个店长的手上,我必须听他的。”沈浸叹了口气:“你没想过报官?”月儿哭着说:“店长说我一报官他就会下手,我怎么敢啊?”沈浸又道:“你起来吧。这样,过几天我就去告诉赵爵我帮他,但前提是他得放了你爹娘。你们跟我一起去广州吧。”月儿惊喜地望着他,道谢后离开。

智化问道:“前辈,你知道赵爵想用你这些分店干什么吗?”沈浸面不改色:“他想干什么都没用,等我回去我就关停分店,他什么也干不了!”智化惊道:“前辈你别冲动,这是你这么多年的心血啊。”沈浸笑道:“那又如何,我这一生也算没白活,也罢了,树大招风,今天有襄阳王,没准儿明天还有南阳王!”说着,又看向智化:“也谢谢你今天替我解围。”智化忙行礼道:“前辈客气了。前辈智慧过人,应付今天的事自然不成问题。只是小人吃着前辈的饭,哪有不帮前辈的道理?”智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沈仲元啊沈仲元,我就是上辈子欠你的!不行,哪天我得下点狠药!”

第二天一早,包拯奉命来查高棚的案子,他先来奇庵武馆了解情况,卢方等人正在医馆里,看见包拯,便去武馆问候。展昭纳头便拜:“知府驾临,我等怠慢了。多日不见,很是挂念,知府一切可好?”包拯道:“我一切都好。你们和高知县相处如何啊?”展昭一时语塞,卢方说道:“高知县一心为民,不畏强权,我们很敬佩他。”包拯笑道:“哈哈,你这话怕不是真心话吧?他近来给我来信,说你们并未完全懂得他的苦心,但还好,你们一心为民,他很是欣慰呀。”众人愣住,展昭先问:“知府认识高知县?”“是啊,我们算是难得的知音。”

徐庆小声嘀咕:“知府,你怎么跟这种人……”卢方打断他:“徐庆,不要胡说,以知府为人,他的知音怎么会差呢?”包拯又哼哼一笑:“高棚生性不善表达,很少有人能理解他的心思,也难怪你们会觉得他不近人情。前几日蛮柯县难民成群,他冒着被辞退责罚的风险,征收税款,以筹钱救济他们,只是不想却被众位误会。”白玉堂说道:“不对啊,是杨扩下令以后,高棚才用那些钱帮难民的。”包拯摇了摇头:“各县的钱款根本不足以救济难民,如果高棚不提前备好钱财,又怎能闻令即动?其他县救济不力就是证明。再者,如果高棚真得是贪官,他又何必用贪来的钱帮人呢,难道其他县的官员就从未受贿吗?”

大家纷纷点头,觉得有理。包拯又道:“高棚的确爱大谈道理,但那只是他的风格使然,遇到实事,他定不会含糊,”又叹了口气,“高棚定不会谋害杨夫人,只是朝廷官员许系和高棚素来不睦,这才极力劝谏彻查此事。我还要打听情况,也请各位多多留意。”众人告退离开。蒋平说:“你们先去县衙吧,我也去打听打听。”说完就朝城门口走去。蒋平来到京城,找一个小孩给许系传了张字条:“契山脚下,高棚提诗,结党杨扩。”

许系一看,喜上眉梢,忙派人前去查看,随后上报朝廷,要求以结党营私之罪惩治高棚。皇上一看,高棚想和杨扩“共筑铁犀铜墙壁”而且这墙壁还要“不露风雨不露寒”,这不是结小圈子是什么?而且他还想让这圈子无懈可击。皇上什么都能忍,但忍不了有人结党,随即降旨:“高棚削职为民,发配崖州。”旨意到达县衙以后,高棚上书自辩,包拯和朝廷一干大臣也上书帮忙辩解,但没用,皇上不听。

听说高棚被贬是因为许系告发他写诗想要和杨扩结党,卢方看了看蒋平,突然间担忧起来,他把其他四人和夜轩一起叫到鸿栈二楼的大包间,大家都不说话,屋里静得很。徐庆终于耐不住性子:“大哥,到底什么事儿啊?”卢方看了看徐庆,叹了口气,问蒋平:“前天早上你说要去打听情况,你去哪了?”蒋平没看卢方:“去赵爵宅邸周围转了转,不是他告的高棚吗,我去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卢方追问道:“你用了一天时间?那你都打听到什么了?”蒋平面无表情地抬起头:“什么都没打听到。”卢方盯着蒋平,没有说话,徐庆急着问:“不是,你们俩干嘛呢,一来一回的?”

卢方顿了顿,又说:“高棚在山底提诗的事只有我们知道,包拯前天早上刚说完许系和高棚不和,那……”蒋平见卢方停下,便接话道:“那其他人也可能知道啊。”卢方又问:“那你怎么解释你离开了一段时间,许系就查到了提诗的事?”蒋平盯着卢方的双眼,慢慢摇了摇头:“没有解释。”韩彰急着问:“你什么意思?”蒋平吞了口唾沫:“既然你们都觉得高棚挺好,那我也告诉你们,没有理由,这个人我非整不可,你们要是想替他伸冤,除非告发我。”大家一惊。夜轩急着说:“可是为什么呀,如果他不好,那为什么包拯要替他说好话,而且高棚他连王爷都敢顶啊。”蒋平咧嘴一笑:“我没说他不好呀。”卢方看着他:“你不能这么干,你这样跟陷害忠良有什么区别?”

大家说到这里,忽然听到陈玉形大声喊道:“二楼大包间!”蒋平反应过来这是陈玉形在提醒他们,小声说:“夜轩你先别让他们看见。”接着和卢方几人走出房门,几个衙吏行礼道:“包知府有事想请几位核实,请几位随我等回县衙。”几人一惊,但只能跟他们回去。

夜轩回到医馆,飞速地想着:“包拯查出了什么,为什么要让他们回去核实?”突然间,夜轩的眼神停在了皮茶叶上:“难道是因为皮茶叶?如果包拯问起,他们会怎么回答?目前我们跟皮茶叶有关系的事,也就只有给高棚那三两二钱了,他们会在这里做文章吗?”

县衙内,包拯一脸正色:“高棚说他的皮茶叶是你们帮他买的,而他并为指明要买皮茶叶,你们为何恰恰买了皮茶叶?”蒋平早猜到他会这么问,便说出已经准备好的答案:“包知府,我们是借花献佛。这皮茶叶是有人送我们的。”包拯又问:“那人是谁?”蒋平应声道:“中兴医馆账房,夜轩。”包拯一愣:“什么时候?”“给高知县买完黄杉叶子那天,夜轩顺道送我们的。”“她为什么要送你们东西?”“她说这皮茶叶一共三两二钱,希望我们谨记‘三人行必有我师’,能朝廷职责和江湖事务双管齐下,尽职尽责。”“你们又为何要送给高棚?”“我们都是江湖粗人,不喜欢喝茶。”

包拯派人去称量高棚房内皮茶叶数量,不足三两二钱。蒋平之前为高棚沏茶,就是怕他不喝,一旦他房内的茶原封不动,那他的嫌疑就没有了。只是没想到高棚被贬不是因为皮茶叶,而是因为结党。

同时蒋平也在犯嘀咕:“夜轩那么赞赏高棚,她会好好想办法圆场吗?”夜轩当然会了,也不仅仅只有她会。卢方他们虽然稍感愧疚,但所有人都没有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