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公元1015年的春季。
西凉府境内,丁家布庄正在招募新伙计。马掌柜看了看面前两个年轻人,一个挺壮实,但总觉得不像是给人干活的,倒像是个老板;另一个看上去有些书生意气,不像是能干体力活儿的。
马掌柜想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们俩是来找活儿做的?可这布庄没有适合你们做的活儿,去别处找找吧。”
只见有些书生意气的那人道:“我们是来丁府找活儿做的,”又指着旁边那人道:“他会干木匠活儿,不管什么桌椅房屋都能造,也能修。我会点医术,治病养生都不在话下……”
只见马掌柜眼前一亮:“你会医?”那人点了点头,马掌柜端详了那人好一阵,道:“你们跟我来。”便起身将二人引导丁府正厅,自己进入里屋。好一会儿后,马掌柜领着丁府员外还有两位姑娘走了出来。
丁员外问那书生他医术如何,书生听了这话,轻轻一笑,上前一步,挺直腰板,直视那个员外,说道:“小人不敢过于自夸。我这医术乃是祖传之术,凭一双手,可问全身之疾;凭一杆针,可通全身血脉。”
丁员外问两位女子觉得如何,其中一位女子说:“你对你的医术就这么自信,没有自夸?”
只见另一位女子微微一笑,道:“如果连医生都不相信自己的医术,又怎么能让病人相信呢?”
另一位女子又低声说:“你可看好了,以后你们俩可是要一起干活儿的。”
那女子依旧向丁员外表明自己觉得可以,丁员外便问那两位年轻人愿不愿意开一家医馆,他可以借钱给他们,但必须让依蓉去医馆工作。
二人正愣着,刚才第一个说话的姑娘对丁员外说:“爹,具体怎么样合适就让他们自己讨论吧,您要是觉得没问题就先回去休息吧。”便和丁员外、马掌柜转身离开。
四下无人。那姑娘说道:“二位不必多虑。我叫何依蓉,和这家员外的女儿丁沁莲是至交好友。之前,丁家生意还很小,我爹在医馆工作,我便跟着他学会了分辨药物种类。后来,我只身一人,只能投奔丁家,这时丁家生意也做大了,丁沁莲便去求她爹开家医馆,说是这样方便,其实是为了帮我,丁员外便同意了,但前提是得先找到一个医生。我们正愁去哪儿找呢,没想到恰好遇见二位。请二位留下,依蓉也便在丁家暂居,来日依蓉若有其他去处,不管再苦再累,依蓉都会前去,决不会因图安逸而留下纠缠二位。”
那书生笑着说:“姑娘客气了,我们是来谋生的,是二位给了我们机会啊,我们怎会放弃机会选择离开呢?”何依蓉笑了,说道:“还不知二位尊姓大名?”书生上前一步:“在下萧映,这位是夜羽。”
店铺成功开张,夜羽留在医馆帮忙。丁沁莲不时去医馆看望何依蓉,渐渐地,四人动了真情,丁沁莲谎称人手不够,也来到医馆工作,但丁员外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嫁给门不当户不对的人,于是几人都没有公开于外界,只是暗暗想着办法。夜羽和萧映不想为难两位姑娘,就把自己的身世对她们说了。
原来,他们俩都是辽国人,夜羽是蒙古族人,萧映是女真族人,宋辽战争时,二人随族人迁居到夏国境内,后来因为天灾人祸,只剩二人相依为命,夜羽的手艺是跟人学的,萧映医术确实高超,二人想着凭手艺挣点钱,就来到了丁府。两位姑娘态度依旧。
这年的江陵府隐花县,大茶商沈浸去万花楼过了一夜,第二天那女子便有孕期反应。这女子叫田玉,本是大户人家的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前不久家道中落,来到这里谋生。沈浸从来没有去青楼的爱好,这次是为了陪客人才去,又因为给对方陪酒喝多了,这才不停地对田玉说有的没的。田玉也弄不清他说的是真是假,但仍然顺从地听了沈浸的话。第二天早上,田玉看到沈浸惊恐的眼神和匆忙离去的背影,才害怕起来,她本想喝下打胎药以保身份,田玉的侍女洪青于心不忍,便假意给田玉出主意,说用孩子赖账,没准儿沈浸会给她终身富贵。
洪青又去找沈浸,告诉他田玉想要自杀,沈浸也不想让青楼人命坏了自己的名声,更何况家财万贯。于是沈浸替田玉赎了身,并把自己在江陵府的部分茶业和宅子留给田玉,给了茶庄的伙计们一大笔钱,让他们继续经营茶庄。自己则带着妻子和八个儿子举家搬走。第二年,田玉产下一名男婴后难产而死,洪青为孩子找来乳母。
两年后,丁员外逝世,丁沁莲将生意全权交由马掌柜,关闭医馆,四人离开丁府。萧映和何依蓉到郑州自开医馆,丁沁莲因父亲病逝想要进山,于是和夜羽二人去山里开田耕地。那座山,南临宋境,北临赛武庄。赛武庄是一个镇子的名字,在辽国境内,镇子上有各个民族的人民。
1020年,丁沁莲和何依蓉的女儿相继出生。夜羽为女儿取名景儿,希望她能帮忙分担家务;萧映为女儿取名心儿,希望她能学好医术。
也是在这一年,常州府大旱。地主级员外展之夫妇带着年仅四岁的儿子打算向南走去投奔亲兄展荻,觉得带着孩子一起走太费劲,二人便商量可以留下孩子,二人先向南逃难,或许有好心人会收留他。这话恰巧被一位住持听见,住持心想:“今年的收成,怎会有人收留他呢?”便起身来到展之夫妇身边,说自己愿意收留这个孩子。展之夫妇听后大喜,忙将孩子托与住持,并说让他皈依佛门,长大后不必来找他们。但住持还是问了这孩子的名字。
一年后,婺州发生涝灾。秋天,白本夫妇打算一路向北走。白本看了看妻子怀中未满周岁的儿子,他去年冬月底才出生。白本又想起郭员外刚失幼子,便劝说妻子将孩子交由郭员外抚养,二人带着另一个五岁的儿子一起走,或许轻松些,如果郭员外不同意,四人再一起上路。二人抱着试一试的念头去找郭员外。郭员外没有让他们进屋,而是由郭府管家在门外告诉他们可以,并且会让孩子姓方,二人谢后离开。谁知郭员外是因怕他们在门外哭诉被别人听见影响自己名声所以才假意答应,二人走后,郭府管家把孩子放到石桥下,自己回到府上。
白本夫妇和管家的对话被一旁的老乞丐王板听得一清二楚,王板见郭家无心收养,便尾随郭府管家来到石桥下,抱起婴儿,回到藏身点结棚,向大家说明情况,并说想收养他。
有人表示不妥:“这么大点儿的孩子,就给他当乞丐的命?”
王板长叹一声:“先让他活命吧,他到底能干什么,自有天命。”
还有爽快的就直接问:“咱们都吃不饱,怎么养活他啊?”
王板一笑:“抱着他还能多要点东西。”
有人发现了婴儿怀里有块玉佩,当即说到:“咱们把它当了换钱吧,先活命要紧。”大家都表示同意。
王板想了想,说到:“当了?你去当铺当玉,人家肯定会奇怪,你一个乞丐哪儿来的玉,说不定还会有人诬陷我们偷盗,就算没有人诬陷,也会有人直接抢走这块儿玉。要我说,这东西呀,还是先藏好,免得被别人看到生出是非,等这孩子长大了,再把玉交给他吧。”大家都不再说话了。
白本夫妇带着五岁的儿子一路往北,几度饿晕。途中遇到一位商家公子曲相,曲相说自己愿意收留三位。三人吃饱饭后,白本夫妇还是觉得体力不支,到医馆后才发现,二人已是多病之身。白本将孩子托付于曲相,并对曲相说道:“这孩子还有一个亲弟弟,已交给婺州郭家抚养,郭员外已答应让孩子姓方。我有两块玉佩,图案一样,手感却不同,我已经将其中一块放在那孩子的包袱中,另外一块,就交由公子保管,将来有机会,也叫他们兄弟相认。”白本告诉曲相这孩子的姓名。夫妇二人觉得自己身载多病,深有感叹,纵身跳入洛水,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