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姐,你终于回来了。”
萧榕最不喜欢类似的欢迎了,往往意味着不好的事情找上门了。
求助意味太强,委屈意味至极,哭花带雨鼻涕有可能留下来,她可以忍受自己身上有风刮来粘在身上的尘土,但绝不允许鼻涕在自己身上的存在。
最重要的是,离得太近了。
师弟师妹们很乐意见到师姐的窘态,自然不会立即帮忙解围,师姐的笑话是那么容易见到的嘛,千百年难遇一回,谁不乐意看谁是傻子。
“萧姐,她是太焦急了。”医疗队里面有人知晓院长的脾性,少与人亲密接触,因而在见到一个胆大的之后立即上前将其拉开。
哪个傻子,多好的看乐子机会。
百年难得一见,众位墨教授的弟子们纷纷用眼刀子杀人。
见到人那一秒,恨不得自己没有看见过,恨不得自己那双招子从来不曾有用过。
“哟,这是怎么了?不是仇恨地瞧着我呢,怎么都将头纷纷转回去了?我有那么不好看吗?还是你们的功课不及格心虚不敢见我啊?”
要说萧师姐只是看着危险不近人情,眼前这个看似有些老态的大妈就是名副其实的“班主任”、“教导主任”,绝对是危险存在,绝对是不可接近的存在。
转头那都是惯性行为,耗子见了猫怎么可能不躲。
墨教授带来的世家子弟们看得有些稀奇,一路上对他们又打又骂又嫌弃的人原来也有怕的啊,他们也会这么怂啊,心里莫名的爽是怎么回事。
老大妈,你一定要多在他们面前好好晃悠晃悠。
“谁老大妈?”
糟了,一时得意竟然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能杀人的眼刀子此刻纷纷集中在同一个目标上,人有三十七度体温,是怎么说出零下一百度的话的?
杀猪声在这片地方响起,落在墨教授弟子耳朵里简直是天籁之音,这就是报应。
让老大妈多晃荡晃荡,命还要不要?
“疼疼疼。”
努力支撑着脚尖顺着提溜耳朵的方向移动,减少抻拉力,“大哥,救命了,不,救耳朵命啊。”
“我不要当聋子啊。”
老大妈其实不老,不过是喜欢这样,这样看起来才有威势、才有资历。
这不,学生们都十分尊重她吗?
不,我们不是因为老大妈一样的脸而不看你。
被求助的大哥眼神闪躲,既然你都称呼我一声哥了,那就不要拉你亲爱的哥哥下水了吧。
眼前这个女人行事如同班主任,一下子就回想起幼时被班主任支配的阴影生活。
耳朵很受罪的,所以死道友不死贫道。
被提溜耳朵努力在老大妈手里手里讨生活,不,救耳朵的少年心里呜哇哇地哭,他的兄弟们啊,怎么抛弃他了,他们义结金兰时的义气呢,不是说好的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吗?
姐妹之间有塑料情,兄弟之间也有吗?
没有的话,怎么不来救他哇,呜呜,是他求助的眼神不够明显吗?是他受到的伤害不够严重吗?
老大妈眼睛好使的很,周围哪个都不愿当出头鸟,她第一次开始反省,她真的有那么凶残,学生们怎么都不敢看她,一个个地跟个鹌鹑似的,一点胆量都没有,畏畏缩缩像什么样子。
心里的火愈发大,这么个畏缩样子,怎么能做国家的栋梁,怎么放心地退休,她何时才能安心退休。
“真是一群孬种。”
没了一开始的兴致,心里满是失望,没打一声招呼转身走了。
她怕她会忍不住破口大骂,给院长带来麻烦,索性眼不见为好。
心里却像堵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喘不上气来。
她的孩子长大后要是长成这个样子,她恨不得从没有生过。
萧榕自“老大妈”离开之后,没怎么发声,冷眼瞧着,场面一度安静,气氛凝滞。
网上的各种段子不是在说新青年有各种新奇思想,会主动维护自己的权利,会努力抗争吗,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吗,那些只是段子吗,只是为了取乐吗。
“师傅,走吧。”
一路上安安静静,不似之前那般热闹,没有人再努力蹦跶挑事,默默跟着大队伍前行。
“大哥?”
少年压低声音喊了一声,他觉得气氛有些诡异,却又想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却见大哥比划了闭嘴的手势。
哼,将头扭向一旁,表示不理大哥了,他生气了。
萧榕注意到队伍里面之前十分有活力的小伙子,他们活得很鲜活,但他们的存在于萧榕而言只不过是证据、参考一般的存在,鲜活与否、活力与否这一生基本与她没什么关联。
带领一行人到村长面前过个脸,“村长,来新客人了。”
真是晦气,怎么又来人了,刚刚受过天灾,就又来人了,有完没完,一茬一茬跟韭菜似的。
“没什么好的住宿环境,自己找个地将就将就。”满脸褶子的村长毫不掩饰他的不欢迎,褶子都皱成了花。
墨教授一路走来,没听见他“娇生惯养”的学生埋怨已是万幸,村民见到他们直接摆脸色,有的甚至哐当关上大门表示态度,当着他们面狠狠“忒”“呸”,饶是墨教授也有点受不住,他学生还是说得保守了,眼见萧榕同事面有不忿仍没有发作,墨教授发觉村落里可能还有什么需要小心谨慎。
那女娃他认识,是个火爆脾气,在萧榕面前会乖巧各种搞怪,但仅限于他的宝贝学生萧榕,能在这村落里努力克制不发作脾气,太少见了,她父母若是见了可能要怀疑他们女儿是不是这人夺舍了。
“落魄到这个地步了,没地方来供客人休息吗?”
章灵忍了很久,她被轻待也就算了,如今院长的师傅墨教授也受到同样待遇,她心里不平,“看村长你这态度就知道,你们这里客人不多,待客这么敷衍,谁愿意与你们多走动,怪不得是个小破村子,就是你们这种态度造的,你们这村子与外面没什么联系是外面对你们印象太差了吧,不愿意和你们交流沟通吧,要我看这村子没有前途,哪天全村覆灭都没人知道。”
村长冷沉下脸,恶狠狠盯着一个劲诋毁他管理的村子的女人,“你算什么东西,村子如何你这个外人怎么知道,不过是在这里待了点时间,不乐意待就赶紧走,你不喜欢这里我还不欢迎你呢。”
“我要是没有良知就根本不会来,谁乐意待在落后封闭的穷村子,是繁华舒适的大城市不好吗?是大城市的美食不香吗?我要是像你们一样没有道德,根本不会来这里吃猪食。”去过许多落后地方提供医疗帮助,不代表落后是应当的,不代表她就要忍下所有的不舒服和不良感受。
“是我们求着你们来的吗?是我们要求你们来我们这个穷地方受苦的吗?是我们绑着你们来这里吃猪食的吗?”不知天高地厚,说他们村子里的人没有道德没有良知,她对着一个上了你年纪的老人大吼就有道德有良知有礼貌了。
猪食?讽刺他还有村民是猪?
要说他们村子里吃的不好,是猪食,那外来人又好得了哪里去,都是食物,只不过分了高级与低级,外来人也不过是吃了比较高档猪食,外来人不过是吃高档猪食的高档猪。
“是,是我们贱,放着更好的不要,偏要来这鸟不拉屎的破地。”章灵几乎是将话吼出来的。
萧榕搂住情绪崩裂的章灵,来这里受到许多冷眼,不仅是章灵,还有其他人,都遵守着她之前培训的规则,章灵有了发泄的口子,多日压抑的情绪一下子将口子裂开更大,没能刹住车。
章灵埋头在她怀里,萧榕感受得脖颈处的湿润,“没事没事,已经做得很好了。”
萧榕么得感情的话,听起来干巴巴的,章灵反正是被安慰到了,所以哭得更加放肆,不似之前的抽噎不敢发出点声音。
“村长,我们带来的救人的东西好像是被你们毁了,你们好似是自己毁了你们的希望。”萧榕当然希望他们这些外来人与当地人能够有良好的关系,但从一开始他们就站在对立面。
关系不会好,不信任充斥在每一个地方,对于医生来说,不信任是大忌,宁可毁了名声也不愿接收病人。
而在这个村子,村民对外来人拥有强烈排斥与恶意,如何谈信任。
并非绝对的穷山恶水,萧榕从最开始就没想过将关系更加紧张,排斥可以理解,但得有个度。
小打小闹就当是别具一格的欢迎,将医疗用品摔得摔、扔得扔、玩得玩就过了度。
有的时候,无知就是原罪。
“不过是些新奇玩具,说得那么严重做什么。”村长听说了村民有些恶劣的行为,对萧榕的话不觉得奇怪,他觉得萧榕在危言耸听,故意夸大严重程度,为他们谋福利。
“别人是把珍珠与鱼目弄混,你们倒好,把救命的东西当作新奇玩具,既然如此,我们也无可奈何,你们自己都断了生路,我们也该走了。”
萧榕面不改色陈述完情况,转头向师傅道,“师傅,要辛苦你们了,没怎么歇息就要走了。”
村长从容,他认定他们是在耍花招,肯定是在吓唬他,抓住村民什么都不懂这个漏洞拿捏住他们好谋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