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即将到来的元旦晚会令人振奋,但兴奋的同时还是不得不面对比元旦晚会更早到来的期中考。
即使把晚自习用来排练,但大多数人还是很自律的,该学习学习,该排练排练,并不会因为和期中考几乎前后脚的元旦晚会而耽误学习。
日子在落叶声中快速地过去。
临近期中,班上的气氛也随之变得严肃紧张起来,几乎每人的课桌上都摆满了书,没那么认真要学习的也为了融入氛围显得不那么突兀意思意思把一叠书放在桌上——当然除了苏妄。走在走廊上能看见捧着书边走边读的人,下了课回来能看见已经坐在位置上奋笔疾书的同学。
D高怎么说也算是一所重点高中,成绩自然是考虑录取的最重要的因素之一——当然啦,用“之一”的原因是因为有了苏妄这个特例,尽管没人知道他究竟是靠着什么进来的——于是当周围的人都和你一样拥有不相上下的强劲实力,若是不甘落后便只能奋起直追——俗称内卷。学习压力固然大,但有点竞争力的学习氛围才能更激发人争强好胜的心。
也不知是不是D高的传统,各科老师上课时不时就爱点学生起来回答问题,回答不出来就让做二十道同类型的题隔天交上或者其他惩罚。
陈希有幸在上课摸鱼小眯一会儿时——没办法,午休之后的课总那么让人昏昏欲睡,毕竟吃饱了就想睡觉是人之常态——被英语老师喊了起来,刚睡醒的她别说题目都还没看,甚至连脑袋都还处于迷迷糊糊的不清醒状态之下,没站起身就傻了吧唧地喊一声“到”已经很不错了。她眯着眼看黑板上的题跟看无字天书似的,一点都没看明白,都快不认识字母了,甚至一度怀疑老师写的那是字母吗。
除了看出来那是一道选择题便没有然后了。
她打算瞎蒙一个,遇事不决就选C时,垂在身侧被课桌遮挡着的手背被轻轻地碰了一下,那像是一片羽毛轻柔地挠过的力道甚至让她怀疑起自己只是困得出现了幻觉。
可下一秒,手背上便传来一阵清晰鲜明的触感,仿佛是在抓着她的肩膀用力前后摇晃着,直直对着她的耳朵大声叫嚣着方才并不是她的幻觉。
那温温热热的触感在手背上游走——一个竖两个半圆。
被那温度接触过的肌肤下的血管似乎瞬间膨胀了起来,手背上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酥痒感,微小的电流便轻易地渗透进血管,顺着血液流向心脏,再被那器官泵向四肢百骸。于是陈希觉得自己浑身都被那股电流给弄得发软,几乎站不住,右手五指紧紧扣在课桌边缘,似是要把手指都嵌入课桌里,骨节甚至因为用力过度而泛起了白,才勉勉强强支撑住差点软倒在椅子上的身体。
她的脑袋像是一瞬间停止了运转,呆愣地看着老师的模样看起来是在思考答案,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时候的她的大脑是白茫茫一片的,宛如被强光直射到双眼时一瞬间会出现的那一种白,连自己要遇事不决就选C都给忘了,嘴唇方轻启便没有了后续。
可当那温热的触感从手背抽离时,她的大脑就仿佛接受到了什么指令一般,指挥着她不受控制地张开了口,看着老师回答道:“我选B。”
声音也像是无感情的AI在遵照指令给予答案。
往后陈希每每回想起这一件事时,总会觉得那时候的时间应该是暂停了的,他们彻底从时间的缝隙里逃脱出来,不再被那些无意义的数字所束缚和拘束;又或者时间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给拉长了,一分钟不再只有六十秒,秒针从一格跳向另一格像是要跨越无数个光年。
一切其实不过发生在一呼一吸之间,但她却无法感受到时间的流逝,被拂过的皮肤上的温度长久不散,才会让那一瞬间显得格外漫长。
被课桌遮挡的手背将老师的视线隔绝在外,于是便没发现那隐藏在桌子之后暗暗的小动作。不过即使没有那课桌的阻挡,英语老师估计也不会相信陈希的答案是她同桌帮她作弊给她的。
“坐下吧。”见陈希仍能给出正确答案,他只是颔了颔首,朝陈希道,“下次睡觉藏得好点。”
甚至于她稀里糊涂坐下时,或在她回想起这幅画面时,手背上的温度都有种在迅速飙升的错觉,似是有支被火烧得火红的烙铁摁在了她手背上,发出肉被炙烤般的滋滋声响,要顺着他写下的字,在上边用滚烫的温度烙印下永远无法磨灭的痕迹。
她再转头看向左侧,只看见一颗后脑勺——她同桌已经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戴着耳机托着下巴,转头看着翻飞的窗帘,就像他从来都维持着这个姿势没变过,也从来没在她手背上写下过答案,一切仍旧是她困出来的幻觉。
她自然是追问过苏妄的,但对于苏妄不愿回答的问题,她也从来毫无办法,于是一切都成了未解之谜。
比如他为什么要告诉她答案,又比如他为什么会知道那道题的正确答案。
明明那时候给她答案的是一个从来不听课不写作业且考试永远交白卷的全校倒数第一,可她就是没来由的就相信了他,就这么不假思索地顺着他的字迹将答案脱口而出——只因为那人是苏妄,只要是苏妄,只要是他,她都信。
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又很有道理。
很久以后她再问起苏妄,他仍旧没有把答案告诉她,在她的追问下也只是换了种方法将她叭叭个不停的小嘴堵住,仿若誓死也要将这个秘密一辈子埋葬在泥土最深处,随着时间腐烂,永不向她揭晓谜底,不让她有挖掘出来的机会。
有些话是他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口的。
距离期中考还有一周时,晚自习的排练也暂时取消了,全员处于和期中考对抗的战斗状态之中。
在一堆低着头写卷子的脑袋里,只有苏妄总是一派悠闲地倚靠在椅子上懒洋洋地听歌玩手机,和周围紧张的氛围格格不入,像是误闯了高考倒数一周现场的人。
陈希也忙着看书写卷子,于是他难得有了点闲下来不被骚扰的时光——虽然她即使再忙也非要腾出那么会儿百忙之中抽空骚扰一下他就是了,仿佛是在完成什么每日打卡任务,一天不这么骚扰一下他就跟身上都长满了跳蚤似的浑身不舒坦。
但对陈希来说,苏妄就如同她的充电宝,写得累了、感觉脑子快要被一堆内容给撑得爆炸时,只要和他随意地说上几句无关紧要又浪费时间的废话,便会一瞬间充满了电,还能再一口气肝十张卷子。
苏妄自然也发现了这点,只要自己敷衍地回答她几句她就能够动力满满地趴回桌上继续学习,而这一学又能给他接下来再多腾出点不被骚扰的时间。于是他也不介意和她多说几句话来换取清闲。
当然,这些是不是一些为了欲盖弥彰的借口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偶尔会看向他安安静静或做题或背书的同桌,有时只是下意识地瞟一眼,像是只是为了知道她在干什么;有时盯着她的时间会长得他自己都感到意外,似乎只是漫无目的地看着她发呆,再回过神来时手机里的电影已经切换了不知多少场景,剧情在他的记忆里也变得断断续续的不连贯。
而专心致志和期中考作着斗争的陈希完美地错过了这一个能让她欢天喜地再肝一百张卷子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