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那一肘子砸下去后,那人便被陈陈希撞倒在了地,毕竟本就喝得烂醉,站都站不稳。
她立刻从沙发上蹦起来,本就心情郁闷难受得要死,还他妈被一个这么恶心油腻的人扑上来抱住,愤怒地往他身上用力再踹了几脚,每一脚都毫不留情,哪儿痛往哪儿踹。
让他手贱,让他他妈的喝醉就发疯!
动静闹得有些大,一楼的服务员问声上来,陈希指着那倒在地上一脸醉态的油腻大叔就骂个不停。
最终经历了一大番漫长的折腾,道歉是肯定得不到了,陈希要求把他的照片张贴在各处公之于众让众人,服务员也只得陪着笑答应。
可陈希还是觉得不解气,胸腔里憋着的怒火无处可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服务员把那人拖走。
看着那肥硕的背影在服务员的拉扯下跌跌撞撞离去,陈希猛地一阵反胃,冲向洗手间跑进隔间关上门就吐了起来,不再是干呕。
原本就因喝多了酒所带来物理性上的呕吐感,此刻又因方才沙发上被侵犯的事后,再加上生理性的恶心,这一吐便吐得有些狠了。
吃过的晚饭喝过的酒在胃里搅在一起,变成一滩浑浊的东西一股股往喉间涌。
她吐得昏天暗地,眼前一阵阵发黑,却只要在想到刚才身体被那猪手般油腻恶心的手触碰过,胃里便止不住地翻江倒海,像是要将胃酸都吐个一干二净,甚至于一整颗胃,都要硬生生挤过细瘦的喉管吐出来。
吐至最后,整颗胃其实早已被清空,吐出来的东西都变得水一般清澈,可她还是无法停下。
太恶心了,太难受了,只要一想到又开始想吐。
后来就只是抱着马桶在不断干呕,是真的一点东西都再也吐不出来了。
她逼着自己不再去回想刚才的触感和画面,冲了水,盖上了马桶盖子,虚脱地往上一坐。
把人推翻的那一肘子以及此刻的呕吐不止已经耗光了她所有的体力。
缓了一会儿,感觉四肢不再那么发软无力后,她才艰难地站起身走出隔间。
整根食道像是被胃酸侵蚀得腐烂了一般难受得要死。
她漱了漱口,将自己清理干净。
正值炎热的夏天,她出门时不过穿了件短袖,半条手臂都是裸露在外的。
她看着镜中那在洗手间白炽灯下白得似是能反光的手臂,忽然觉得那些被触碰过的地方肮脏污秽至极,像是沾满了黏腻恶心的烂泥。
手上沾了点水,她发了疯般用力搓洗着手臂上露出来的肌肤。
脏死了脏死了脏死了。
恶心死了恶心死了恶心死了!
好想把一整层皮都剥下来。
不不不,凭什么是她受苦。
就该把那人的手给剁下来。
越这么想两只眼的眼眶便变得越发通红,手上的动作也越发狠,似是真恨不得把那一层皮都给搓掉好重新再长出一层干净的。
不是因为委屈得想哭,而是被浑身浇不熄的恨意给烧的。
她甚至能闻到那股浓重得能把人熏死的酒气还萦绕在她周身挥之不去。
直至两只手臂的皮肤被摩擦得通红一片,哪怕不往上碰仅仅是接触到空气都觉疼痛,她才停下手里的动作。
她努力平复情绪,但显然是徒劳。
洗过一遍手便走出了洗手间。
走到那张她看见就恨不得将其踹翻撕破的沙发,才在满脑子的愤恨之间想起被自己遗落在那里的包和手机。
将掉落在地的手机捡起,拎起包,心情极度不好的她已然忘了自己那时候还正在同苏妄通话中,也不想带着坏心情回到包厢影响高兴的众人,怒气冲冲地走下了楼,想直接离开回家却又觉得这么憋闷脸色不好地回去,她父母又该更担心她了。
于是脚步调转了方向,走向了一旁的吧台,独自缩在没人的角落,将包和手机往吧台一拍,朝着调酒师道:“给我来一杯最烈的酒!”
调酒师见她这一副要把整间转巷都炸了的模样,仍面不改色笑眯眯道:“小姑娘,还没成年吧?这里可不做违法乱纪的事儿。”
陈希撩起眼皮看向调酒师,眼神里的凶狠竟同苏妄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调酒师像是见惯了大风大浪,朝陈希一眨眼:“不过看在姑娘你漂亮的份上,可以给你调一杯只带那么一丢丢酒精的。”
只想借酒消怒火的陈希:“……”她恨,她为什么还没十八。
调酒师最终给她来了个特调版养乐多,据他所说是他的特别发明,保证好喝。
正好吧台处没多少客人,调酒师便顺嘴和陈希唠嗑了起来:“是遇见什么烦心事了吗小姑娘?”
陈希想到沙发那一幕就一阵恶寒,气不打一处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调酒师一顿输出:“还不都你们这破店,什么烂客人都放得进来!不反思一下?”
调酒师陪笑着点头:“是是是,我等会儿就向老板反映这个问题,别气了哈小姑娘。”
尽管特调养乐多里的酒精浓度不高,但本就在包厢里猛灌了一顿又猛吐了一顿的陈希再沾点酒精,整个人又开始迷糊,脑袋也有些晕沉。
调酒师觉得小姑娘微醺了说话时有些逗,不断和人说着话,一来二去两人唠嗑得竟都熟稔了起来。
陈希面前已经摆了三个空掉的特调养乐多杯子。
他正欲回答陈希的话,多日在各种酒吧工作练就的自保本能让他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一股浓重得无法忽视的煞气直冲他们这里而来,抬头看向门口,便看见一抹颀长的身影站在那里,昏暗的灯光之下,那双微微眯起的眼却闪烁着诡异的光,宛如黑暗中狼豺虎豹泛着绿光的眸子,让人只是不经意一触及便可感觉到极致的危险。
结果便见那搜寻猎物的目光竟直直地毫不避讳地停留在了他所在的方向。
可他清楚,那只豺狼的目标不是他,而是此时此刻毫无防备地坐在他面前喝着他刚又调出来一杯特调养乐多,还在质问他为什么突然不理她,并嫌弃他这一次调得有些失手没第一杯好喝了的漂亮羔羊。
而羔羊大抵是活在安逸舒适只有蓝天白云和其余温驯羔羊的绿色草原太久了,久得她早已失去了动物天然的对危险的直觉和反应,无法察觉到哪怕一丁点危险,还在无知无觉地小声嘟囔着什么,一口一口嘬着那杯特调养乐多。
全然不知道自己早已落入一只可怕凶猛的掠食者的视线中,成了他今日晚餐菜单上的食物之一。
其实她并不是失去了对危险的本能,而是因为苏妄在她这里永远不属于危险、她需要去注意忌惮并看准时机逃离的那一类里。
尽管众人都觉得他是一只没有感情和思想、甚至能将身边的人都撕碎的怪物,但只有她看过他独自一人缩在黑暗藏起来舔舐伤口的模样,只有她知道狰狞的外貌和尖利的爪子不过是被伤害得多了,为了保护自己不得不亮出来的东西。
调酒师好意地笑着提醒了可怜的小羔羊一句后,在这种地方摸爬打滚了许久的他对此已然经验丰富,非常有自知之明地转身离开,去到了另一位客人前边。
而陈希就是在那调酒师莫名其妙的一句提醒之下,跟着莫名其妙地转过头,就看见了一个她死也不会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晕沉的大脑在那一刻更加模糊,她无法去思考他是真是假,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是嘴比脑子还要快地、还要下意识地,迟缓地唤出了他的名字。
吧台处的灯光有些昏暗,将他那张脸也映照得晦暗不明朦胧迷糊,似真实又似幻境。
苏妄抬眸看向了她身后吧台上摆着的四个杯子,复又看向一脸迷蒙双眼迷离地望向他、看上去似是醉得意识不清晰了的陈希,从听见她像是出事了开始,一路上奔跑再坐车赶到,再到此刻站在他面前,汹涌翻腾的怒气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端。
怒极了反而无法歇斯底里地大吼,喉咙似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咬紧了牙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只有下颌线愈发紧绷,仿若一张被拉扯到了极限的弓。
忍着将吧台上那几个破杯子都一把往地上扫任它们摔碎的冲动,他抓过吧台上她的包和手机,握住还在发愣的人的手腕,二话不说毫无预警地把人从椅子上拖下来,拽着人就往门口走去。
调酒师抬眸瞥向离去的背影,轻轻地摇了摇头:“怕是要大吵一架咯。”